妙馨的有意無意之言,正中了惠昌援的心懷。
他于是道︰「我還听說了另一本叫做《天機玄經》的書,屬于歷代當家住持的親手秘傳,也被師爺爺珍藏在道觀里,那應該算得上是鎮觀之寶了吧。不知小師姑有沒有見過?」
「胡說,莫要誤信外人傳言!」
妙馨先是厲聲斥責了惠昌援一句,接著又回頭掃視了熊劍東一眼後,轉換了語氣,若無其事般地解釋道︰「那《天機玄經》不過是一本再平常不過的經書,就存放在藏經樓上的密室里,由一名監院親自看守,哪里會是有歷代住持親手秘傳。」
熊劍東心中明白,妙馨之所以剛才故意掃視了自己一眼,不過是在做給了惠昌援在看,以示對外人有所防範。
但是惠昌援狐疑的目光,說明他並不完全就輕信了妙馨的解釋。
「難道行知師佷,並不相信坤道所說為實。」
妙馨看得明白,對惠昌援面呈不悅道︰「不妨,你今日暫且別急于下山,待坤道馬上去秉明了師父恩準,領你去那藏經樓上的秘室里一看便知。」
「不勞小師姑費心,行知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惠昌援訕臉笑道,「如今既然已經向師爺爺、小師姑都辭了行,又定下馬上離開疆南的行程,小佷已是耽誤不得。」
妙馨只在鼻子里「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惠昌援又走到熊劍東跟前,從懷里模出一柄精致的玉制箍金煙嘴,務必要他收下。
「怎敢收受宗主如此大禮!」熊劍東滿臉故作不安道。
「今日與熊先生有幸在這雪山王母池道觀相識,實屬難得的道緣。」惠昌援一副意味深長的樣子,問︰「只是不知兄弟何時離開疆南?」
「妙馨道長已經下了驅逐令,只好這兩日便尋思回程。」熊劍東無奈地回答。
「知道了。」惠昌援點了點頭。
他然後對妙馨拜過再拜,再次叮囑道,不久之後一定去往鳩衛山女娃娘娘廟拜見于她,並被接去臨淮縣上靈神宗住上一段時日。
等到妙馨終于松口,他才算心滿意足的下山去了。
熊劍東把惠昌援送給他的煙嘴細心地查看了一下,見上面清晰地雕刻了「上靈神宗惠存」幾個字,便遞給了妙馨察視。
「道士也能抽煙麼?」他笑問。
妙馨放在鼻子里聞了一下,果然殘留了一有些異味在上面。
「這廝說的與做的全然兩回事,毫無清修之念,坤道馬上拿了它呈報慈儀師太,揭穿他蒙騙世人的假面具。」
她憤憤道。
「還不是時機。」熊劍東道,「一個煙嘴並不能證明實質要害,但背後的文章,不知道妙馨道長想過沒有?」
妙馨搖了搖頭,似是沒有听得明白。
「我料想,這兩天就會有人爬上雪山王母池道觀,」他思索道,「至于來人的動機,定然與我有關!」
「圖財害命?」妙馨驚道,「該不會是因為,你今天把了幾枚西夏金幣在惠昌援跟前顯擺,他會派人來搶!」
「這個自然不會,」熊劍東道,「但也許是為了能攫取更多的金幣,並達成一種交易。到時候,這柄煙嘴說不定就會派上用場。」
「啊,我懂了!」妙馨頓有所悟,「原來你判斷惠昌援那廝並沒有死心,所以才送給了你這只煙嘴,名義上是禮物饋贈,實際上卻是拿來做了一種聯絡的信物。」
「妙馨道長果然精明的厲害,」熊劍東笑道,「看來惠昌援說你聰明絕技,真的沒有看錯!」
「熊大哥,你以後……若是沒有人在跟前,私下里就別再喊我道長了。很別扭。人家可是有姓有名的呀!」
妙馨緋紅起臉道。
「那該如何稱呼是好?總不該,真的就此就把你改呼稱‘太靈僮母’!」
熊劍東玩笑道。
「誰才會稀罕那般稱呼,煞是惡心。剛才,不過是在惠昌援跟前耍了個應付!」
妙馨著急道。
「那以後要怎麼叫你呀?」熊劍東有些鬧不明白了。「如果喊妙馨,怕很是不合適,因為也還是個道名。況且也只有你師父,她老人家才能有資格這樣喊叫于你呢。」
「你就喊我殷……殷道長!不,決不要你私下里再喊我叫做道長!」她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就喊殷……殷……殷姑娘吧!」
「原來,妙馨道長本家姓殷,為商朝殷帝之後裔!」熊劍東高興起來,笑道,「非一般人家的來歷呢!」
妙馨見到熊劍東不解其心,居然又繼續用了「妙馨道長」來稱呼于她,本想忍無可忍,反跟著對熊劍東嗆聲一句︰真是枉費了心機,白白向你告訴了自己的真實諱姓。
這時卻有一名小道士過來稟告,說是慈儀師太即刻傳妙馨道長去儀庵堂說話。
她于是只好作罷,很不甘心地向熊劍東撇瞪了一眼,匆匆去往儀庵堂。
進到儀庵堂,妙馨見到了齊雲山太素上清宮的靜塵住持,像是與師父正商議著什麼事情,兩人皆是面有愁色。
「妙馨拜見靜塵師叔!」
她行了禮,尋了偏座的位置,在一旁坐下,等待兩位師長的問話。
「適才有人看見,說那行知徒孫臨行前,獨去你那寮房呆了很久。都講了些什麼,只管照實說來,讓我與你靜塵師叔听個明白。」
慈儀對妙馨正色問道。
「為什麼要問了徒兒這個?」妙馨不解。
「休要多問,快些回稟了你師父的問話才是!」靜塵也跟了慈儀一般口氣命道。
「是!」妙馨答道,「行知師佷適才前去辭行。說是下了山,就直奔臨淮縣上靈神宗總壇。他還說,師父早被尊為上靈神宗的太聖宗主,妙玉師姐也做了太上宗主,因此也求了徒弟,去做什麼太靈僮母!」
「太靈僮母!你答應了?」慈儀問道。
「答應了!」妙馨道,「行知還再三邀請徒弟,務必擇日去他那上靈神宗總壇住上一回。」
「你也答應了?」慈儀又問。
「也答應了!」妙馨據實答道。
她還把惠昌援吹捧的那句「永懷赤女之心,永世母儀宗徒」,有意帶著沾沾自喜,繪聲繪色地學給了慈儀與靜塵听。
「什麼是赤女之心,母儀宗徒?」慈儀對著妙馨斥道︰「難道你要做了那上靈神宗的教母不成!」
「師父怎麼也會這麼想?」妙馨故作驚疑道,「之前,行知師佷確實對弟子說過,上靈神宗如今還真是就缺了一位教母呢!」
「你……」慈儀氣急,被噎得半天不吭聲。
「唉!」只听靜塵長嘆了口氣,對了慈儀道︰「我剛才沒有講錯吧,看來你們師徒幾人,全被惠昌援那廝陷進去了!」
「師叔此話怎講?」妙馨問靜塵道。
「妙馨師佷有所不知,那惠昌援近來越發猖狂,竟命了所有宗徒尊他為玄天太神通靈宗主,豈不是比了慈儀師姐的什麼太聖宗主之名位,還要高出了一大截。至于妙玉、妙馨兩位師佷,又哪里會在話下!」
「玄天太神通靈宗主?」
妙馨覺得這名字甚是惡心,立刻浮現起惠昌援一雙穢邪的目光。心想,如是自己真的做成了上靈神宗的太靈宗主,豈不是要任他堂而皇之給隨意「通」了去。
雖然,妙馨原本不過是順了熊劍東的潛意,剛才于情勢之下,虛與委蛇才答應了惠昌援,願意被稱作為太靈僮母,但如今听了「通靈」二字,其意甚是猥褻不堪,讓她一時陰影難抹,猶如吞了個蒼蠅在嗓子里,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但此時置身于師父慈儀跟前,妙馨知道自己不能任性發作。她必須靠了隱忍著的機巧,借助師叔靜塵對惠昌援的長久不滿,達到一種自己想要的結果。
因為,按著妙馨這次疆南行程的既定安排,明天中午就會有一架軍用直升機專門飛來雪山王母池,屆時將有一位邊警戰區聯勤總部的侯首長親自出現。
而借了機會前來拜訪道教德高望重的慈儀師太,便是這位邊警戰區聯勤總部的侯首長,此番前來雪山王母池道觀的重要目的之一,其中既有政治考量,又有要事相商。
妙馨心想,等到那個恰當的節骨眼上,自然也到了她向師父攤牌,秉明一切的時候。
「靜塵師叔,听說行知原本是您的遠親,乃淮上市臨淮縣人,是因為家庭遭了不幸的變故,才求您介紹到九華山做了和尚,後來便又被妙玉師姐,收到齊雲山太素上清宮做了道士。如此,師叔對他算是大有提攜之恩呢!」
妙馨其意是通過一番循序漸進的鋪襯,引著靜塵師叔把惠昌援的斑斑劣跡,或多或少的當面揭露給師父听听。畢竟,對于惠昌援的歷史,他是如何與上靈神宗一起做大,靜塵心里一本清賬。
更主要的是,慈儀師太一貫對靜塵師妹的說出來的話,因著同出師門,總要給出幾分面子,即便心下有幾分不樂意,她卻也只好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