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昌援滿臉殷切,小心地觀察著妙馨的反應。
他哪里想到,妙馨卻是听得忍俊不禁,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個行知師佷,不僅原先尊了慈儀師太做了太聖宗主、妙玉師姐做了太上宗主,如今又要坤道去做什麼‘太靈僮母’?」妙馨詼噱道,「你把我們這師徒三人,老的少的還有死的,都算計了進去,果真是孝順無比。如此,那上靈神宗便是咱家開的店了!」
「小師姑一語說穿,當真聰明絕技!」惠昌援也跟著諂笑道,「上靈神宗,豈不就是個道教里的店中店!」
「慢著!」
妙馨突然收住了笑,醒過味來,道︰「卻是這‘太靈僮母’的‘僮’字,像是不大好听。坤道,畢竟不再是師佷多年前見過的小女孩了!」
「師姑言重了。」惠昌援忙著解釋道,「單就這個‘僮’字才是意義非凡,正象征著小師姑的天真爛漫,永懷赤女之心,永世母儀全教。其實貼切的很!」
「果然是很有深意!」 妙馨頓時喜笑顏開,對了惠昌援逢迎她的「永懷赤女之心,永世母儀宗徒」這句話,很是受用。
「這樣看來,小師姑已是應承下來了。」惠昌援松了一口氣。
「應了,應了,自家之事哪有個不應的道理!」
妙馨連著幾聲爽快答應,且不僅只是滿口首肯,還盡顯一臉嬌柔嫵媚之態。
惠昌援大喜過望。
「謝謝師姑呈愛!但請能抽個空閑時間,小佷隆重接您親總壇小住時日,金鸞錦榻相待,也好讓那上靈神宗的眾多信徒,有幸一覽師姑這天資瑰寶、輕骨魅人的無尚風采!」
他真得是因為過于自鳴得意,早把一邊的熊劍東忘在腦外。而且在言辭和眼光里,無形中透漏出一種掩飾不住的輕薄之態。
「多煩宗主安排,妙馨小師姑在這里,大大地領情了!」
她話到這里時,臉上竟然帶起羞澀,不僅故意頒了「宗主」之尊來稱呼惠昌援,也還自卑身價,把了自家的名諱也索性端了出去。
「只是咱家的上靈神宗,在眾信徒眼里,獨缺了一個配得上盛名的教母呢!」惠昌援嘻聲道。
他這兩天早已盯上妙馨,並且一見她時便止不住地滿眼盡是綠光,只是礙于輩分不敢言語造次,當下見到小師姑竟用了「宗主」稱他,于是有意賣弄些放肆不拘的性情,存意試探。
妙馨听得明白,也看得仔細,雖是心中對他甚是藏著憎惡,面上卻依舊盈笑自如,似是並不在意。
「坤道倒是忘記了宗主剛才所說的總壇設在哪里,是個什麼縣、什麼鄉,屬于哪個省的地處,行程方便麼?」
她再次收住了笑,轉而向惠昌援問道。
「臨淮縣,馬寨鄉!」
惠昌援以為妙馨欲要問得清楚,肯定是經了自己一番舌燥,引她釋懷,漸動了凡思的念想,便把剛才所說又重復了一遍,並連帶著淮上市,哪個省,怎麼個安排行程,全兜將了出來。
熊劍東雖然背向妙馨,一直面朝窗外,卻對她順水推舟般地與惠昌援的交談,听得清清楚楚。尤其等到惠昌援明確說出了淮上市這個地方,顯是證實了自己的判斷。
既然心中有底,同時也不願意繼續听到惠昌援對妙馨再有冒犯,他便有意轉回了身來,坐在原本的位子里,倒了一杯茶在手里,也把《碧雲劍譜》還回到桌上。
他一面悠閑地品茶,一面用了讓人覺得是相當在意的目光,故意看向惠昌援。
有了熊劍東直端端地坐在跟前,惠昌援果然有所收斂。逢到妙馨對他再有話問,接答的口氣開始變得敬重和謹慎。
「剛才,雖是沒有顧得向熊先生多做介紹,」妙馨對了熊劍東得意道,「不過你也該听得明白,我這大師佷兒,名叫惠昌援,乃淮上市臨淮縣人氏,如今已做了上靈神宗的宗主,還封了坤道為太靈僮母呢!」
「呵呵,賀喜道長榮升太靈僮母之位!」熊劍東應道,「只是不知這上靈神宗,這到底是個怎樣的說法?」
「上清一宗,靈通四疆,神召吾民,教化眾生!此乃上靈神宗之真諦。」惠昌援頓時抖起了宗主的威風,對著熊劍東道。
「我見施主器宇不凡,思路清晰,很有貴人之相。只可惜教中禮典和八大護法金剛早有封賜,倘使熊先生願意屈就,上靈神宗倒是缺了一些舞文弄墨、善會理財的能人。」
熊劍東心想,這惠昌援隨意就能封官許願,可見不過是沽名釣譽,聚集了一幫烏合之眾。
他計上心來,隨手從口袋里,模出了幾日前在沙漠里撿得的那幾枚金幣,在惠昌援眼前晃了晃,卻只扔了一枚在桌子,剩下的又很快收了回去。
「舞文弄墨自然不通,但要是講到理財,在下實非外行。」熊劍東以了莫測高深的口氣,道,「宗主請看,這就是當下京城古玩市場極其走俏的稀品,據說是源于西夏,距今好幾千年。有人講,如今只有在疆南這里,才能挖掘得到。」
惠昌援眼饞地把金幣看了又看,嘖嘖稱奇。
「要是宗主喜歡,這一枚金幣就奉送做為見面禮好了。」
熊劍東又道︰「其實在下,這次之所以來到疆南,除了奉妙馨道長之命,親睹王母娘娘壽誕慶典大禮,也還想聯絡上幾股相當的勢力,以待將來有一天獨霸此地玉器、古幣的黑市交易。」
「這枚金幣,到底能值多少錢?」惠昌援問。
「在疆南這里私下交易,一枚不過七八千元,但是轉手到了京城古玩市場,如果貨實的話,好幾萬都說不定。」
熊劍東道︰「要是能越過了邊境,從中東經土耳國再走私到歐洲,那里的國際市場上,只這一枚至少就得賺上好五千美金,而且很容易離手。」
熊劍東其實並不真正了解當下古玩市場的黑色交易走勢,但是作為華念平當年在京大經濟學院讀書時,的確閱讀過有關此類方面介紹的書刊,因此才能在惠昌援面前,自信滿滿的侃侃而談。
而對于惠昌援,此時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只是當前中東正在戰亂,眼下從疆南越境還不算費事。但是要想穿越中東到達土耳國,沒有人接應和保護,就是偽裝成了難民身份,也是遲早掉了腦袋的事。」
熊劍東自我可惜般地搖了搖頭,又帶著十分不甘的語氣,補充了幾句。
惠昌援這時只把目光釘在了桌子上那本《碧雲劍譜》上,似是對熊劍東在後來再說出的那些話,全然並不上心。
他其實,腦子一刻也沒有清閑,正在交替著同時盤算了兩門心思。
一是可以稱為惦記,就是剛才見到熊劍東把《碧雲劍譜》放到桌子上時,他瞬間起意,撩動起心中早有的一個念頭,決定便在今夜付諸行動;
二是則稱為掂量,就是面對熊劍東這麼一個陌生人,其話真假難辨,模不清灌了多少水分,到底是該全信,還是只信其半,甚至一點都不信。
「無量觀!」
這時,卻听得妙馨帶著不滿的口氣,對著熊劍東道,「本以為熊施主是真心向道,所以才邀請了你不遠幾千里,到了雪山王母池來觀禮,不曾想倒卻是被你利用。並且,你居然還用了銅臭,意圖蒙騙誘惑坤道的師佷上當!」
「並非在下另有圖謀,其實兩者兼顧。」熊劍東急忙解釋。
他心中知道,妙馨不過是在故意表示出怪罪之意,令了惠昌援模不清他到底是何來歷。
「既為學道之人,須是專心致志,絕不可三心二意!」妙馨**臉色道,「就請施主盡早轉回京城,今後再不相見。坤道這兩日還要留下來抓緊習練《碧雲劍譜》,離時恕不親送!」
「萬望道長海涵!」熊劍東向妙馨陪起幾乎是無賴一般的笑臉︰「若是道長不肯就此恕罪,在下是堅決不肯走的!」
「行知師佷!」
余怒未消的妙馨,明顯再也無心搭理熊劍東,轉回臉來呼喚起了跟前的惠昌援。
「小師姑有何吩咐!」惠昌援應道。
「眼見時候不早,你也趕緊下山,起程回你那臨淮縣上靈神宗總壇去吧!」妙馨道。
「可是?」
與熊劍東如出一轍,此時的惠昌援也露出了並不打算即刻離開的意思。
「可是什麼,連你也不听話了麼!」妙馨瞪起眼楮,「莫非利欲燻心,真就信了此人剛才一派胡言!」
「因為師佷……師佷還有一事不明,沒有來得及請教小師姑!」惠昌援趕緊道。
「快說,說了馬上走。」妙馨一臉不耐煩地道。
「是,是!」惠昌援趕忙道,「敢問師姑,這《碧雲劍譜》據說是西王母道觀里珍藏的鎮觀之寶,難道師爺爺就肯輕易傳了下來?」
「你又不習劍,問這干什麼?」
妙馨接著又冷笑道︰「雖說《碧雲劍譜》也是稀世罕物,從不與外人,但要說成是鎮觀之寶,還真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