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但可惜——是, 哪怕年輕——聖侍如此堅信,他們也依然沒有什麼進展。
他們在東靈花的花叢里來回穿梭,將那些被定義為需要多加觀察——特殊東靈花看了一個遍, 也沒有——出什麼特別。
但是小少爺明顯是個倔強的性子, 絕不會輕易放棄, 就這麼一直泡在東靈花的花叢里,直到夜幕降臨。
其他人已經欲言又止好——次了, 晚飯早已經安排好,但是這位小少爺並沒有去吃——意思。
年輕——聖侍最終還是上前一步,硬著頭皮開了口,請示小少爺是否需要用膳。
小少爺的眉心擰成一團,他楞了一下,似乎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最後他擺了擺手, 示意其他人離開,但是自己卻沒有離開——意思。
「少爺,」年輕——聖侍猶豫地開口,還沒多說兩個字, 就被時景歌打斷。
「走。」時景歌冷冷道,「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聖侍沒有辦法,只能帶其他人離開, 但是他們怎麼能放心將小少爺扔在這里?便在不遠處——角落里——待。
這個角度,時景歌未必能看到他們,因為大量的東靈花足夠遮擋他——視線, 但是他們注意著小少爺那邊——動靜,還是很方便。
時景歌皺著眉——東靈花,不時伸手檢查一下, 但是他所猜測——一切都被他一一否決。
沒有方向、沒有頭緒,這讓時景歌心里不由多了——分挫敗,緊接——涌上來的,就是濃濃——焦躁。
而就在這個時候,輕柔——男聲在他身後響起。
「我想,你該休息了。」
時景歌猛地扭頭望了過去,眼眸里閃爍——憤怒。
「我想,」時景歌——語氣十分——硬,就像暴風雨來臨前——壓抑天氣,「我剛剛說的是,除我以外——其他人,離開這里。」
頓了頓,時景歌補充道︰「所有。」
這三個字咬的極重。
他——下巴倨傲地抬了起來,連眼楮也眯了起來,透著一股虛張聲勢的危險,就像一條無毒——蛇面對強大——敵人,吐——蛇信子告訴對方自己有劇毒一樣。
九日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再開口時,便有些沙啞。
「我不是人。」
時景歌︰「……」
這是把自己開除了人籍?
「所以,」九日眨了眨眼楮,輕快地笑了起來,「我可以留下了嗎?」
時景歌沉默片刻,咬牙道︰「滾!」
只是表情,到底是緩和了下來。
「慢慢來,別人很多年都沒能解決的事情,又怎麼能在一天內解決?」
不——時景歌開口,九日伸手往那一側指了指,又繼續道︰「你——,你不走,他們也不會離開。」
這句話很好地轉移了時景歌——注意力,讓他順著九日的手望了過去,微微一愣,抿起了唇。
「走吧,」九日若無其事地開口,「又不是不可以偷溜出來。」
時景歌——了他一眼,突然冷笑一聲,「當然,不歡迎非人類——物。」
說著,時景歌大步離開,身影有些搖晃。
九日看——他——背影,唇角止不住上揚。
沒關系,他可以把人籍再奪回來。
九日忍不住笑出聲,腳步更加輕快起來。
時景歌願意離開,其他人這才動了起來,將時景歌送到為他準備——房子里,多余——人這才退了下去,只余下——個人,把為小少爺準備——晚餐送了過來。
為首——人心里有些忐忑,听說小少爺吃慣了山珍海味,對飲食——要求十分苛刻,常常因此而發火,也不知道他們準備——飯菜到底合不合小少爺的胃口。
很快,菜都上全了,他——了一眼餐桌上——菜肴,心疼驟然快了起來。
這……這小少爺能滿意嗎?!
他緊張又忐忑地垂下腦袋,小聲道︰「準備時間有些倉促,便有些簡陋……」
他——還沒說完,小少爺冷淡——聲音便響了起來,「盛湯。」
他剛想上前,就見那位聖侍已經上前為小少爺盛湯,一時間腳步便停了下來,微微有些許僵硬。
而這個時候,小少爺的眼神就掃了過來,透著一股子詫異。
「你還在這里干什麼?」
「我……」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想說什麼,時景歌微微抬頭,「回去吧。」
他恭敬地應了一聲,往外退去,只是在拉緊房門的前一秒,他扭頭——了一眼。
小少爺拿著湯匙,動作緩慢而優雅,一舉一動都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讓人心悅誠服。
……真——和傳聞里——完全不一樣。
……看似冷淡,但其實好說——極了。
他突然有些不平。
那些人為什麼要把小少爺傳成這樣?
小少爺竟然還沒有追究。
這是多麼寬宏大量!
時景歌並沒有多少胃口,喝了碗湯就差不多了,剩下——讓聖侍帶下去分了,就當做是加餐。
「我要睡了,」時景歌垂下眼眸,語氣冷淡,「不要來打擾我。」
「記得將金幣付出去,包括之後的衣食住行,要是讓那個家伙知道我佔用了他們的東西,還不知道要怎麼念我,還要在爸媽那里抹黑我,我可消受不起!」
這是時景歌今天第一次提到大少爺,語氣算不得好,隱隱中還帶著些許怨憤,聖侍卻覺得有些酸澀。
「是。」聖侍應了下來。
時景歌安靜地在房間里待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瞧瞧溜了出去,重新來到東靈花的花叢中,皺著眉——那些枯萎的東靈花。
夜漸漸深了,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起來,時景歌出神地凝視——東靈花,突然道︰「……你怎麼認識——那家伙?」
九日眼眸微閃,輕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
「因為你那討人厭————」時景歌——聲音戛然而止,半晌,他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我先問的!」
「哦,」九日眨了眨眼楮,「我認識他不是很正常嗎?我們是親戚啊。」
九日編瞎話那叫一個信口拈來,他根本沒見過那個大少爺,但這並不妨礙他編出挑不出任何毛病——完美故事。
「第一次見面的——,」九日仰起頭來,似乎在思索,「大概是我挺小——時候,那時候我家還沒有那麼落魄,他還小,三歲還是四歲來著?跟——時先——一起參加宴會。」
「宴會上——草莓布丁挺不錯——,因為草莓布丁,我們認識了。」
時景歌安靜地傾听,眼眸里隱隱透露出些許悲傷,他或許覺得夜色可以遮掩他——脆弱,殊不知白晝和黑夜對九日毫無影響。
那幾縷悲傷落在九日的眼眸中,讓九日的呼吸都放輕了。
這個由他信口胡編——故事,漸漸不那麼虛假。
這個時候,他不由感謝祝穆語和時凌易對他——信任。
為了治療時景歌,他所有——要求都得到滿足,關于兩兄弟——喜好和趣事也都整理了給他,讓他對那位大少爺也有一些了解,現在,他將那些趣事綜合進他——故事中,一一講給時景歌。
那是時景歌所不曾了解的過去,所以他听得非常認真。
不知道過去多久,周圍安靜極了,隱隱有蟲鳴聲響起,時景歌突然開口,聲音沙啞極了。
「……他從不開口問我。」
這句話沒頭沒腦——,但是九日知道,自己該閉嘴了。
于是他迅速地轉變為一個極好的傾听者。
「無論我做還是沒做,無論我是不是過分,他從不多問我一句。」
「我一直在等——他問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
「但是他從不問我。」
「任性也好,妄為也罷,他就只是那樣看——我,一言不發。」
「我討厭透了他那副樣子。」
小少爺一直背對著九日,仿佛這樣,他就可以不承認這些——出自他自己——嘴/巴一樣。
他——背脊挺得很直,仿佛大山壓下來都不會彎,又仿佛一片樹葉落下來都會斷掉。
他一字一頓地重復道︰「我最討厭他了。」
風聲蕭瑟,趁——時景歌——聲音更涼。
「我不要——他了。」
「我討厭他了。」
他——聲音很啞。
夜晚——涼風越來越大,吹起他——衣裳。
時景歌——長袍有些空蕩蕩的,風一吹,便會發出些聲音。
九日知道時景歌瘦了,卻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感受到,眼前這位小少爺,到底瘦了多麼多。
這一刻,他突然想上前給時景歌一個擁抱,哪怕時景歌未必會需要。
哪怕這很有可能會暴露他——小心思,哪怕會讓這未曾建立——親近走得更遠。
但是這時候,九日都顧不上那麼多了。
他上前,將他心心念念——小少爺抱進懷里。
時景歌身子微顫,卻沒有回頭,也沒有拒絕這個擁抱。
東靈花被風吹動,搖曳著身姿,發出陣陣聲響。
那股聲響吸引了時景歌——注意,他盯著面前——東靈花,聲音低得輕不可聞,「……解決了東靈花的問題,他就會回來看我,對不對?」
「這是你告訴我——,是不是?」
九日剛想要張口,就被時景歌突厄地打斷,「閉嘴!」
「我不需要答案。」
「我認定——就是答案。」
他昂——頭,隱隱有那股被寵大的小少爺所特有——霸道和不講理。
時景歌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還沒有揍他。」
「所以,他必須回來。」
他——眼角有什麼閃爍。
九日非常想將那閃爍——東西抹去,但是他不能這麼做。
起碼現在不能。
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緊了時景歌。
沉默了好一會兒,小少爺把手往後伸,用力地推開了九日,然後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步之後,他突然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看——九日,眼尾有些發紅。
「今天晚上什麼都沒有發——,你懂不懂?」
九日長長嘆息,縱容道︰「我懂。」
小少爺這才滿意地大步向前走去,九日在原地安靜地看——他——背影。
但是過了一會兒,小少爺又走了回來。
「喂,」時景歌——耳根也紅紅——,「謝謝。」
那兩個字細弱蚊蠅,但偏偏九日听得清清楚楚。
他——小少爺落荒而逃——身影,輕輕地笑出聲來。
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可愛到……怎麼會有人舍得不滿足他——心願呢?
第二天,天氣不大好,陰雲密布,似乎要下雨。
東靈花那邊也沒有任何進展,那兩位研究東靈花的人那邊有治療師守——,也沒有什麼進展。
一抹陰雲籠罩在大家心里,讓大家心里都有些悶。
但是對于年輕的聖侍來說,最讓他不安——事情,根本不是這些。
……是明日屬于大少爺的葬禮。
他——穿梭在東靈花中——小少爺,心底——不安更濃。
他總感覺,明日絕對會發——點什麼事。
……還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