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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別墅樓高——層, 四面環湖,兩旁沒有住戶,只門口有座碼頭, 停靠著一艘游艇。

草皮間四排射燈攏出其高大輪廓, 黑金花崗岩牆面, 深色玻璃幕牆,一半岩石一半透明的建築結構莫名讓祝微星覺得熟悉。思索一番才發現, 這樓竟像極——故人坊街上的月光園。只一棟雪白,一棟沉黑。

不知內里是何構造。

當祝微星這麼好奇時,他不見形體的人和其視角像鏡頭一樣向那建築極速拉近,自外向內,順利躍入門後。

果然,屋內——屋外一樣華麗,交錯的黑色吊燈映出一片開闊大廳,上有雲霧色天頂, 下鋪黑羊絨地毯,深沉又頗富沖擊的室內風格。

很漂亮很時尚,——祝微星不是來參觀人家里的,粗粗略過, 他便找尋著這里的不。

屋內像無人,燈色卻大亮,像極——之——自己游魂去樓家老宅的那一夜。而今天,他又為什麼會游魂到此?

祝微星猜,這別墅的哪處一定有異狀。

很快, 祝微星就感覺到屋內有一股力量在前方盤桓,對他,仿佛吸引, 又仿佛召喚。

祝微星順從著直覺朝那里而去,他本以為力量在樓上,可當來到樓梯口時,卻發現是在樓下。

沿著下——兩層樓,祝微星——在盡頭看見——一間極大的房間。

見房門未關,他猶豫兩秒,走,不,飄——進去。

書架、書桌、電腦、投屏,這竟是一間十分寬敞的書房。

又不——于一般書房的是,屋內正中擺放了一張極大的沙盤模型。

祝微星走過去,都不用細細打量,幾乎一眼,他就瞧出了不對勁。

左面,——幢大廈並肩,右上,四五棟建築排列,右下,一片白色小樓連綿,而這——處,都由正中一條狹小又不凌亂的小街串聯。

這是巨象百貨、科技館、音樂廳、故人坊……和羚甲里的沙盤模型,惟妙惟肖,細致入里,仿佛一比一縮小。

望著這一切,祝微星的——中浮出了四個字——「白金走廊」。

這棟別墅的屋主就是這片商圈改造的背後推手?可又不是十分高難度的藝術建築,需要這樣把沙盤搬回家里日日盯視夜夜欣賞?

更詭異的是,整片沙盤上有數不清的車與房,卻只有一個模型小人。

數一數,正站在羚甲里的七號樓。

祝微星——不信這是巧合,他的背後的確有一只手在,像扮演著——明,操縱著他的人生。只不知自己于那個人,是反復演練的謀劃,還是心血來潮的游戲。

而他,又是誰?——

一次努力感受周圍,祝微星察覺那召喚自己的力量的確就在這間房,可他左顧右盼依然沒有找到。直到來到一處牆邊,緩緩挨近,產生——磁石般南北極遭遇的吸引,祝微星——察覺,異狀原來在另一頭?——

他沒看見有通往那里的門,後又一想,現在的自己或許根本不需要門。

果然,當生出想往——的想法時,——方的牆體並未對祝微星產生阻礙,他這無形無體的靈魂,輕易就穿——過去。

本以為牆後會是什麼密室暗格,誰知走進去卻見到一片室內花園?!

花園呈半圓形拱狀,因處于地下二層,背後的牆體為契合別墅——層的外立面,便足有五層之高,而牆上竟種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鐵線蓮,一路攀延至頂層,仿佛接雲連天,頂上有可開合的天頂,該是做白日遮光避雨之用,而此刻,天頂正打開,有月光從上面灑落下來,銀輝點點,——秘幽翳。

祝微星怔然的——著那座牆,良久,他慢慢貼近,在月光彌散的正中——發現了一方壁龕。

龕中有甕白玉壇,被繁茂的藤蔓隱藏,靜謐安然,仿佛深眠——

到他的第一眼,祝微星就被強烈的親近感蠱惑,他覺得自己不可控的要往那壇子靠攏,像海邊遇到漩渦,半空遇到龍卷風,本就漂浮的身體變得越發稀薄破碎,幾近虛無。

迷離恍惚間,祝微星拼命後退,拼命抵抗,他不能留滯在這里,雖然眼前這一壇灰燼,哪怕曾是他的歸宿,可現在不行,他答應過那個人,他不能言而無信,他要回去,他要回去。

或許是月兌離原軀殼日久,魂魄已沒那麼認主,又或是祝微星的執念夠強,意志戰勝——不科學的玄力,在最後關頭,他成功遠離了那白玉壇,沒被吞噬。

正當祝微星筋疲力盡頭暈眼花時,余光里發現了一抹冷色。

祝微星循之——去,繼而駭然。

那籠壁龕的不遠處,竟還有一方壁龕,而龕里,擺——……另一個壇子?!!

祝微星不敢置信,借著月色,他又反復觀察後,確認不是自己——錯。

可如果眼前這壇是自己的骨灰,那另一壇又是誰的?

正當祝微星努力思考,想理清出線索時,竟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祝微星一驚,直覺想躲避,卻又馬上想起,他游魂那麼多次,只被姜翼一個識出過模樣,一般人應該發現不——自己。

可祝微星——內仍升起不安,隨著那腳步趨近,他感覺到一股極強的壓迫與寒意向自己而來,這是他在外徘徊那麼多久都沒有感受過的狀態。

察覺到那聲音是從牆後而來,祝微星沒忍住悄悄往後遠離——

剛轉身,就听一道男聲開口。

「你想怎麼樣?」

祝微星一僵。

「我在……你放心,知道——……」

下一刻祝微星又確認,對方原來是在打電話。

可祝微星仍然無法松口氣,那人的聲音很輕,很平,卻極其冰冷,言語間沒有尋常人的情緒,仿似機械。

明明祝微星——是鬼,他卻覺得,牆外的人比自己更有危險性。

好在那人只說——兩句,又漸漸遠去。

直到听不見那腳步,祝微星——緩下——經——

他依舊不敢再在這花園里待下去,最後看——眼那骨灰,祝微星退回——書房里。

他還未確認這房子屬于誰,他覺得能在這里找到答案。

除了那片沙盤模型,書桌上還堆放著一摞摞的資料,顯然屋主常在這里辦公

可祝微星沒有實體,他無法翻動也無法拿取,圍著書桌轉了兩圈,只能干瞪眼。

忽然,他發現書桌上被自己盤繞著的台燈似隱隱閃爍——一下。擔——是錯覺,祝微星又嘗試——好幾遍,在轉到第七圈還是第八圈時,他親眼看見,那燈泡的確有瞬間的明滅。

立時想到驚悚片中的常用情節,每每鬼魂出場,屋內燈光都會隨之呼應,難不成不是騙人?

不管真假,祝微星開始努力嘗試。

他將目標瞄準牆上的壁燈,妄想能短路人家一只燈泡,最好還能碎——,燈可以落下,將書架上的豎著擺放的文件砸落,讓他——封皮內頁有沒有隱藏什麼線索。

可惜願望很美好,能量卻很渺小,除了讓燈泡又頻閃了幾下外,屁作用沒有——

祝微星的優點之一,便是不輕易放棄,他像是同這法子耗上——,反正暫時也回不去,他便在那里一遍遍反復練習。

許是熟能生巧,又許累積了能量,反復失敗後,祝微星抱著最後一擊的想法,終于撼動了屋內的東西!

可惜不是燈泡,伴著一聲 噠,他竟打開——屋內的投屏。

一片白光在正對著書桌的牆面展開,沒一會兒,其上便出現——畫面。

祝微星本以為會是什麼商業資料或視頻會議,結果,那里顯示的卻也是一間書房。

當祝微星正覺那地方的裝修擺設莫名眼熟時,一個男人走入鏡頭里。

二十七八的年紀,穿著挺括且扣到脖子的白襯衫,頭發修剪得十分整齊。

可惜相對于他穿著的考究,他的容貌憔悴消瘦,雙頰凹陷,面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唯一可取的是眼楮依然有——,清明且堅定,——讓他在枯寂的病容里保存——幾分往日的精致清俊。

那個男人在鏡頭前緩緩坐下,他像是有話說,卻又一時難言,盯著攝像機呆然了幾秒後才輕輕地開——口。

他說︰「在你們看到你段錄像時,我應該……已經不在了。所以我有一些話,有必要對大家交代一下。」

「有人曾告訴過我,樓氏……早晚要倒。他說我知道問題在哪。沒錯,我的確知道。」

「六七十年來,樓氏決策人的權利過于集中,導致整個企業都需時時倚靠上層反應來行事,一旦權利中——出現問題,便頓失重——,大廈將傾。這七、八年,我一直嘗試改制,許是我能力不夠,又許是時機不對,終究沒能成事。」

「這是我的錯誤,我難辭其咎,我願承擔所有責任。很快,樓氏就將破產清算程序,我會盡力將資產拍賣抵償,希望能減少各位員工和股東的損失。也感謝大家這些年來的幫助和努力,希望你們在離開樓氏後,可以一展宏圖,事事順意。」

說著,他起身對著鏡頭重——的鞠——一躬。

「對不起。」

半分鐘後,他——慢慢坐——回去,那一刻像有些頭暈,用力撐——撐桌面以穩住身體。

又過——幾分鐘,他平緩——呼吸,——又抬起頭來望向——攝像機。

這一次,他的臉上帶出了一絲眷戀。

他說︰「大嫂,廷芝。很抱歉還是給——你們這樣一個結局。公司的事情我已安排妥當,你們不必操。只有……fo電器,算是我的一個私——,我將它交給——一個朋友。雖然不算熟,——大概比公司里的人更值得信任一些。只可惜,後續它可能會改名,可能不——姓樓了,不知道哥哥,會不會怪我呢——至少它還存在那里,不會被清算轉移,也至少這點錢,不,是很多錢,足夠你們無憂無慮的過你們想要的日子。」

「最後,我只想感謝你們,謝謝大嫂你陪我長大,也謝謝廷芝讓我陪你長大。」

他像是有些不舍,面上顯出一絲悲傷,——很快又內斂下去,與之替換的是一個溫柔的笑容。

這之後,又是一段很長的空白,他坐在那里不言不語。

鏡頭外的祝微星已是明白,他在做著切割以便後期剪輯,他分別留下——段話,一段給樓氏,一段給家人,而這最後一段,應該是給自己。

果然,——次半分鐘過去後,畫面里端坐著的男人終于疲憊地夸下——一直挺直的肩膀,平靜的面容也顯出了真切的頹唐。

他沒有——方,只一動不動地垂著頭,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算起來,我其實辜負——很多人,我放棄——音樂,辜負——海先生,我弄垮了樓氏,辜負——大伯——哥哥,最後我連健康的活下去都沒能做到,又辜負——大嫂——廷芝……」

話到此,他終于抬起頭來,留下——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帶著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說︰「我樓明玥的一生,是不是很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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