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他真的把你揍——去五米遠？！」寧馥一臉不可置信。
她和岳九池坐在漢堡店里, 嘴里叼著吸管。
請她吃垃圾食品並允許她喝套餐里的飲料已經是岳九池相當——的讓步了，所以在對方要求店員把加冰的肥宅快樂水換成熱女乃茶的時候寧馥並沒有抗議。
岳九池陰著臉，「五米半。」
作為一名執教多年的教練, 他對距離是非常敏感的。
寧馥「吃吃」地笑，絲毫不顧忌岳九池的臉色。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 在她肩傷剛剛恢復，在康復中心進行復健的時候，岳九池想來看她。
不止一次。
也不止一次地被作為主管教練/寧馥的半個直接監護人的沈一城斷然拒絕。
最後在中心外頭兩個人打了一架——
準確一點說, 應該是岳九池單方面挨打。
沈一城指責他高強度的訓練透支了寧馥, ——他痛罵一頓，到底沒讓他見寧馥的面。
岳九池瞪著寧馥臉上的笑, 道︰「怎——，心里挺美？」
寧馥「咕嚕咕嚕」地吸著杯底的珍珠, 「挺美。」
岳九池被她噎——無言，過了半晌, 等寧馥漢堡都吃一半了，才道︰「對不起。」
他這個歉道——直接，把寧馥都驚——一愣。
但岳九池顯然是深想過了, 他道︰「我把你逼——太緊了。」
他的執教理念和訓練方——，並不是就真不把選手當人看, 非要把人逼——身體透支去拼短時間內的成績。只是……只是寧馥是他執教的第一個「天才」。
就——像那雕了一輩子玉的匠人，第一次發現了最頂級的原石。有的人戰戰兢兢不敢動手, 有的人卻要傾盡心力去琢磨。
也許他——勁兒太過了。
玉石珍貴, 卻也容易損傷。
岳九池被他哥打了一頓之後, 反而消去了心里的憤怒不甘，轉而反思起自己來。
越想，越覺——不安和愧疚。
如果一個天才真因為他的訓練方——而過早地凋落, 哪怕寧馥不怨恨他，他自己也無——原諒自己。
寧馥舌忝舌忝嘴邊的醬汁，只——一句話就安慰了他。
「我就是天才啊。」她笑眯眯的︰「天才就需要天才的訓練方。」
要突破極限，傷病只是代價之一。
岳九池還是繃起臉，「越是天才，就越需要扎實的地基。」
「就像你說的，我要向王露學習一樣嘛。」寧馥道。
王露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在她的職業生涯中，有相當長的時段保持了很高的競技狀態。
岳九池點了點頭。
他還是有些愧疚。像發現自家孩子偏科，但是沒有及時糾正的家長一樣。
他這樣比喻︰「這身體素質吧，就——比語文，技術難度呢，就如同數學。數學100分，你就算已經拿到120了，卷面上也還是100分——何況，這兩科原本就是絕對不能分開的。」
人要兩條腿——路，想既——快、——遠，就——兩條腿一邊長。
因為寧馥的領悟能力和瞬間爆發都太令人驚艷，他留給她打地基的時間太——了。
哪怕是在——賽一場接著一場、——的難度動作一個接著一個的情況下，這孩子依舊讓自己盡可能地做到了最。
寧馥忍不住笑了，問︰「岳玥一模成績怎——樣？」
瞧著——是語文——是數學的。
岳九池尷尬一笑，「數學被你補到八十分了，我讓她多看看語文。」
寧馥眨眨眼，「這不是雙關吧？」
岳九池把她面前的一份炸雞端——自己吃了。
「垃圾食品嘗個味兒就行了。」他淡淡道︰「冠軍賽的獎勵給你補上了。」
寧馥︰委屈.jpg
「高考狀元算冠軍嗎？」
穿了——幾回了，她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熱愛美食卻不——不忌嘴+控制體重的寧馥同學第一次發現原來體力翻倍帶來的食量翻倍曾經是多——幸福！
岳九池斜眼看她，「你越來越離譜了。」
「什——時候——了成績，真考個第一名，給你買。」他嚴肅道︰「在這以前，跟著你教練的訓練計劃，老老實實打地基，听見沒有？」
寧馥笑了，「一言為定！」
岳九池無奈地跟她擊了一下掌。
***
體能訓練是因人而異的。
寧馥的瞬間爆發力極強，但耐力不夠持久，通俗來說就是續航不行。特——是到自由滑節目的後半段，體力——量消耗，心率穩定性下降，耗氧量增加，難度動作的穩定性和完成度受到影響的可能就會越來越——，動作變形甚至失誤，都會直接影響到比賽成績。
她乖乖擱置了燭台貝爾曼，沈一城說哪她打哪。
日常訓練之外，頭一步就是去訓練基地的運動科學中心做檢測。
踩上旋轉器做前庭測試——
寧馥︰這感覺，似曾相識……
沈一城隔著玻璃門在外頭等結果。像送孩子去參加智商測試的家長。
測試——了一上午的時間，沈一城拿到了寧馥的檢測報告。
運動科學中心的主任親自拿來的報告，那神情仿佛在說「你家孩子智商240」一樣，有一種略帶驚悚勁兒的喜氣洋洋。
前庭器穩定性，特優。
感官器官敏感性，特優。
這兩項指標的「特優」全是標紅的。
這是破天荒給寧馥同學開的特例——因為中心這——多年，「特優」就是最高的顯示結果了，對于一些把儀器數值刷爆的「非常結果」，只有——那鮮艷奪目的紅色來顯示特殊了。
她的核心力量和心肺功能都只能算中等，但這兩項數值，直接爆表。
前庭器的穩定性，直接影響花滑選手的位置知覺和平衡感，包括在各種轉體、旋轉和跳躍動作過程中及過程後都保持清醒的意識，保持對方向位置的準確判斷，並控制自己的肌肉肢體實現規範且協調的動作。
在高難跳躍中，空中轉速可達5圈/s左右，直立轉的平均轉速可達3.6圈/s*，而寧馥甚至可以完成超過這一轉速的空中轉體和冰上旋轉動作，頭部的震顫幅度要遠低于平均水平。
而感官器官的敏感性，則關系到花滑選手在滑行和動作中，動作結構變化的靈敏程度。特——是下肢，在滑行中的傾斜幅度和變化幅度都很——，想要達到符合要求的動作效果，就需要選手的肌肉和關節在第一時間通過正確的感受，傳遞——腦的指令。
滑行的流暢度，——刃的深度，蹬冰的力度，都取決于此。
沈一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突然體會到了岳九池的心情。
當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就握在你手中，只需要——她打磨成型……
要忍住。要謹慎。沈一城不停地在心中告誡自己。
把自己之前的訓練計劃扔進廢紙簍，召集教練團隊醫療團隊和後勤團隊一起開會。
美玉如何打磨，——家——商量——個章程來。
***
寧馥的——版訓練計劃擬定——來了。
以陸地跑步項目和核心力量項目為主，輔以綜合性訓練和專項訓練。
——每天五——里長跑，距離逐漸增加。長跑中加入短距離變速跑，練耐力和心肺功能。
——月復肌、背肌、上肢和下肢的力量訓練，——加上一些控制動作，練核心力量。
——平衡控制、協調性、靈敏性針對性訓練，15個動作為一組，每個動作不間歇進行*。
其他的舞蹈基本功啦、陸地跳躍啦，就排——比較——，基本上——作休閑。
這倒是和最初為了準備全——俱樂部聯賽時，岳九池給她的訓練方案極為類似。
沈一城對這個說——嗤之以鼻。
岳九池那是為了在短時間內讓寧馥能迅速地上賽場。
當時她剛剛退役復——，那些難度不高的技術動作要領都還在腦子里，只是體能滑坡，所以突擊性地讓她練——體能，——滿足動作所需，也算是某種意——上另類速成。
而訓練中心擬定的內容，則是為了長遠考慮。
只要地基夯實了，這上頭的樓閣才能越改越高，蓋她一個瓊樓玉宇——來。
只是這段苦日子，要比突擊速成，漫長——多。
「沒有高技術難度的訓練，沒有——動作，沒有——編舞，沒有——節目。」沈一城道︰「你願意——？」
寧馥笑了，「願意。」
這未嘗不是一場賭博。沈一城，整個團隊，訓練中心，還有寧馥自己，都在賭。
抓基礎，放難度。
所有她能參加的比賽，幾乎都是她的訓練場。
不過還沒來——及檢驗這——的訓練計劃的成果，寧馥就迎來了另一場「考核」。
***
b市第三高級中學的校門外，炎熱的天氣也阻擋不住一群群家長們駐扎在——太陽地里的決心。
下午17:00。
高考的最後一科，結束鈴響起。
電視台的記者也早就架——了設備，等在——門口。
隨機采訪幾名剛剛從無邊學海中「解月兌」——來的考生，一向是高考季節的「保留節目」。
家長們望眼欲穿，目光幾乎比那火辣辣的日頭還要焦灼。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終于，校門內有考生的身影——現了。
家長們立刻騷動起來，不約而同地伸長了脖子，使勁往里頭看，想要第一時間看到自家「保護動物」的身影。
沈一城沈教練也在其中，此刻深恨自己的脖子怎——不比——人長半截。
「現在我們看到，隨著第一位考生——考場的——門，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正迎接著他們人生中一場重要考試的句點，也迎接著美——的暑假和未來！」中年男記者非常機智地佔據了——門口的——位置，面帶微笑，道︰「下面讓我們來隨機采訪幾位考生。」——
來的考生有的一臉麻木，有的面帶笑容，雖然麻木的不一定就烤糊了，笑著的也不一定就能拿狀元，但記者先生還是明智地抓住了一位神色平靜，面帶微笑的女同學。
「這位同學，請留步。」
打眼一看， ，這姑娘長——還挺上鏡呢。
記者先生的笑容也不由——燦爛幾分，「感覺自己發揮的如何啊？」
考生寧馥︰「啊……挺——的。」
她有點迷茫地看看記者，——看看面前正對著自己的攝像鏡頭——
看遠處，教練沈一城被一堆家長裹在中間，正滿臉油汗地往過擠。
記者先生夸張道︰「哇，恭喜！」
他順著寧馥的目光看過去，立刻笑問︰「那是你爸爸嗎？」
寧馥搖頭，「那是我……」她話尾在記者先生的目光中一拐彎，「我老師。」
記者點點頭，「看——來老師一定特——關切你！」
他隨即——問道︰「怎——樣，看你都沒有很開心很激動誒！告訴——家，在人生最重要的賽場上，你的心態是怎——保持這——平靜的呢？」
考生寧馥︰「就……多比賽？」
比著比著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