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七流
「蘇音居然成了合歡宗的爐鼎。」
這個消息, 讓奚越感覺十分唏噓。
在來之前,劍山給出過蘇音的資料,蘇音修行七十余年, 在蘇家雖然算不得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但是勉勉強強也能跟上第二梯隊。後來因嫉妒堂兄入了魔, 但好歹也是紫府境修士, 竟然被小小的合歡宗抓來作爐鼎拍賣。
也多虧他改了個名,現在叫陳尋。
要不然蘇家知道,估計能派人掀了這破宗門。
如今世家式微,因此更在乎顏面和尊重。
哪怕這蘇音已經因為入魔被族譜除名,但能處置他的,也只有蘇家自己。
奚越安靜地等了一會, 等到他毀尸滅跡完了, 也不見有人過來給柳如意收尸。
由此可見, 合歡宗保密工作做的的確尚可,小房間內發生的事情的確像它們宣傳的那樣, 是絕對隱秘的。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全天下也沒有哪一個嫖客是想留下證據的。
但奚越並不能完全放下戒備,畢竟這里是合歡宗的地盤。
主要是剛才耳邊響起的聲音讓他過于心煩,要不然奚越也不至于一劍斬了柳如意。
柳如意活著,明顯比死了更方便。
就在他思考要怎麼接近蘇音的時候,面前的門被「咚咚」地敲響。
奚越走到門前,搭在劍鞘之上的中指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
他隔著薄薄一層木門詢問︰「有什麼事嗎?」
門外,傳來了輕柔的女聲︰「官人。玄七十三號房的大人說是你的故人,想請你過去一趟。」
奚越的眉毛挑了挑︰「我在這可不認識什麼故人。」
「妾身只是傳個話。那位大人還讓我轉告你,‘逢君竹林客,相對弄清弦。’」女修的聲音柔媚異常, 「我就不打擾官人了。」
「清弦」兩個字倒過來是玄清。
而玄清宗內,他曾經居住過的洗劍峰,的確栽種過許多竹子。能釀衛凌最喜歡的春竹葉酒。
這人多半是玄清宗的故人。
既然當面相邀,那多半沒有惡意。
奚越順著房間上的門牌號挨個找了過去,最終在玄七十三號房面前停下。
他推開門。一個人坐在軟墊上,手里握著一把骨扇,眉目含笑,很是溫柔多情。
裴餃玉笑著說︰「師兄。」
奚越順手,關上了背後的門。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香味,很甜,也很膩人。
一聞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裴餃玉指著一邊的香爐道︰「這香是合歡宗燻的,騙錢玩意兒,沒什麼大礙。就是容易讓人沖動亢奮,你別著了道。」
奚越屏息,在一邊坐下,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我不認得你這張臉,但是認得你腰側的劍。」
奚越本身並不在乎被人認出來,因此易容的很是粗糙。
「原來如此,那你又為什麼在這?合歡宗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奚越問。
裴餃玉嘆了口氣︰「說來話長,我繼母有個不成器的兄弟,拜托我幫襯一下。倒是師兄你,好好的劍山不呆,來扶風州作甚?」
奚越面不改色地回答︰「旅游。」
扶風州地廣人稀,常年積雪,也沒什麼好看的風景,來這里旅游,怎麼听都有些滑稽。
至于對方信不信,那就不關奚越的事了。
他敢斷定,裴餃玉肯定也有所隱瞞。成年人的世界,有時候的確不需要刨根問底。
裴餃玉果然什麼也沒問,笑容依舊︰「原來如此。」
名義為選花魁的拍賣會仍在繼續。
當台上爐鼎修為到神藏境時,參與拍賣的修士已經完全陷入狂熱狀態。
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底層修士。
神藏境勉強月兌離了底層的範圍,達到金字塔的中間。
修行太苦、太累,一線機緣也會引得無數修士競相追逐,買個爐鼎就是很好的選擇。
裴餃玉手指向了台上的少年,問︰「師兄要嗎?要的話我給你拍一個。」
這爐鼎是合歡宗的弟子。即使是在同一個宗門,內部的弟子也分兩撥。一撥是宗門精心培育的未來棟梁;另一撥則是用來采補或者換錢的爐鼎。
奚越眉頭蹙起︰「不要。你最好也不要搞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修煉踏實一些比較好。」
「雖然是歪門邪道,」裴餃玉輕輕搖著扇子,擋住了半張臉,「但是的確很有用。一個神藏境的爐鼎,說不定都能幫人突破神藏。」
看來奚越卡在神藏境的消息,已經被不少人知曉。
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初在玄清宗默默無聞的真傳弟子,而是劍山的小先生。
奚越收回視線,平靜道︰「突破神藏境的方式千萬種,不必選這麼齷齪的一種。」
「各位道友,接下來要上台的,是本次大賽最後一位參賽者。」因為特殊的回音陣,這位合歡宗男修的聲音傳了很遠,「而他,是一位紫府境的修士……」
男修的聲音剛落,不同房間里傳來了一陣嘈雜之音。
「竟然有紫府境的爐鼎?合歡宗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
「可惡,早知如此我應該多準備一些錢財!」
大概也知道自己非法經營,就怕哪天被人尋仇一鍋端。合歡宗的規矩,向來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概不賒賬,也不領空頭支票。
「紫府境修士放在外界也算一方大能。這人雖然只有紫府境兩層修為,但相貌不俗,且已經用我合歡宗秘法壓制。諸君可放心使用。」
隨著他的介紹,一口像是棺材一樣的木箱被幾個人合力端上台。
一名短發青年躺在其中,像是睡著了一樣。肩膀上還插著半截刀,像是被死死釘在棺材里。
蘇音的模樣,比懸賞上的模樣要狼狽不少。倒是一張臉沒什麼變化。
「實不相瞞,若非這名選手身負重傷,我們還沒辦法將他煉成爐鼎。他也是近十年來,合歡宗花魁大選里修為最高的一位。底價,三十萬。」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不少房間里都報出了新的價格。
「三十五。」
「四十萬。」
……
激烈的競價一直到數額接近五百萬,才逐漸變緩。
最基礎的聚靈丹價格往往一靈玉。五百萬靈玉放在任何地方,都不是一個小數目。
當競價到六百萬時,幾乎只剩下兩道聲音還在繼續。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六百三十萬,還望道友給我天煞宗一個面子。」
天煞宗是扶風州境內最大的魔修宗門,據說背後也有秦家的影子。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天煞宗有兩位道宮境的長老坐鎮。在扶風州內,幾乎是橫著走的存在。
然而,他換來的卻只是一聲嗤笑。
「听都沒听說過的小宗門,也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你若是劍山修士,我還能讓你幾分。其他的,也配?而且你個老貨,都一把年紀了,還用得著爐鼎?七百萬。」
這聲音陰冷無比,奚越卻听著有些耳熟。
當初在游舫外,那個全身黑袍的修士,也是一樣的嗓音。
「你!」之前那天煞宗的魔修,聲音里帶上了怒氣,「不識抬舉!」
說完,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他已經決定,哪怕最後沒買下這爐鼎,等事成之後也要殺人劫貨。
要不然以後天煞宗的面子要往哪兒擱?
因為這倆人一路攀比,價格直接飆升至一千萬靈玉。
當那黑袍修士報出一千萬價格時,全場寂靜無聲。
他能報出這個價,就證明之前,合歡宗的人已經驗過錢款。這修士是真的隨身攜帶了一千萬靈玉,亦或者和一千萬靈玉價值相當的財物。
老人似乎還想舉牌,然而一只手卻攔下了他,焦急道︰「長老,我們上哪去找一千萬?」
天煞宗的道人這才收手,面露不甘。
黑袍修士坐在椅子上,沒什麼表情,但不斷敲擊著椅背的手指,暗示他並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最奇特的是,他露出的手指甲十分尖銳,彎彎的,像是鷹鉤。
「也幸好這消息夠隱蔽,要不然一千萬的價格還真的有些難拿下……若是資料無誤,這人就是蘇音。」黑袍修士默默想著。
蘇音,蘇家人。
蘇家曾是後族。
根據傳言,當初大夏王國,戾天帝有近親改名換姓,入了蘇家,尋求庇護。
還有一種說法,說戾天帝身死時,蘇後已經有身孕。誕下的這位前朝太子,便姓蘇。
族譜往下查八代,這一脈如今只剩下一個後人。
台上,合歡宗安排的拍賣師仍在游說︰「一千萬一次。道友們,這可是紫府境的魔修。最近,幽冥血海發生了不少變動。紫府境魔修日益稀少,數量指不定比春江的黃魚還要少。更何況是作為爐鼎!錯過了,可不會再有了!」
奚越轉頭,問裴餃玉︰「有錢嗎?」
裴餃玉一愣︰「有。」
「多少?」
「大概七百萬來吧……」
尋常紫府境修士存款通常在四百萬靈玉上下。
若算是法器丹藥,興許會更多一些。
相比之下,還在神藏境的裴餃玉已經屬于富得流油的一小波人。畢竟投胎投的好。
奚越略微點頭,然後,對著門口的侍女揮了揮手。
「幫我報個價,一千二。」
裴餃玉搖著扇子的手一頓︰「師兄買爐鼎是作甚?」
奚越思考片刻︰「我打算踏入紫府境。」
第一是宗門任務;第二,他是真的需要找一個紫府境的魔修研究一下法相到底怎麼結。
因此,說是為了踏入紫府境做準備,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而且,奚越莫名有種預感。
如果蘇音被其他人買下來的話,他以後大概都見不到這人了。
裴餃玉目瞪口呆︰「我說買個送你,你剛才不還鐵骨錚錚……」
奚越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目光︰「是。但是我突然不想努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文好幾年了,我好像是第一次這麼頻繁的斷更。
和其他任何事情都沒關系,唯一的原因是我不知道這文該怎麼寫,劇情應該怎麼進行下去。我失去了對自己故事的掌控力。
這篇文從一開始就寫的很卡,連載到第六章的時候還停更一個月重寫過。
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讀者,帶來了很差的閱讀體驗。非常抱歉,我真的每天都在寫,平均在電腦面前的時間超過六小時,但是刪刪改改。
毫不夸張的說,寫得想吐。
我感覺我要被我的故事打敗了。
但我不想屈服,我會再努力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