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七流
仙王宮紫極宮內, 一位修士自靈池中睜眼。
「通過售賣仙人給我的功法,我終于攢夠門派貢獻點,有了進入紫極靈池的機會……如今我九霄靈氣已成, 今日的孟清崢,已經不是昨日的喪家之犬。」孟清崢目光堅毅, 感覺滔滔不絕的靈氣洶涌而來,「不錯, 我忍辱負重, 成功踏入紫府境。如今到了我一展身手之時!下次大比, 我必要超過雲生,成為仙王宮仙胎。讓過去看不起我的人通通跪倒在腳下。」
雖然當初拜入仙王宮時, 孟清崢並未獲得成為弟子的機會。但是他畢竟有神藏境的修為,再完成幾次宗門任務後, 成功轉為內門弟子。
再加上他有仙人指路, 入仙王宮後進步神速,竟然借著靈池,抵達紫府境。
雖然因為圖快,孟清崢根基不穩。但他十分相信玉佩內的那位「上仙」,日後必定有化解之法。反正只要境界上去了, 不上手打兩下, 誰也看不出他是水貨。
孟清崢走出靈池,對守候于此的仙奴傲然道︰「我已進入紫府境, 還不替我稟報仙師。」
他雖然因完成幾次宗門任務,有幸成為內門弟子。但並沒有長老願意收他為徒, 因此,孟清崢也沒有師尊,只是祥雲真人的記名弟子之一。
對此, 他是不介意的。在孟清崢心中,也只有玉佩中的仙人,才配成為他的師尊。其他不過土雞瓦狗。
仙僕躬身,道︰ 「真人已去劍山接仙王宮諸位弟子回宮,並不在宗門內。走前特此吩咐,若無大事,無需稟告。」
孟清崢愕然︰「我突破至紫府境,莫非還不是大事?」
踏入紫府境後,光論境界,他已經是仙王宮前十。
仙僕莞爾,並不回答。
隨著三月之期結束,進入劍山的弟子們,陸陸續續踏上歸程。
仙王宮為接雲生回來,幾名真人特地早早騎上仙鶴,在劍山等候。
劍山內部發生的驚人變故,也終于被修真界諸位知曉。一舉蓋過「青雲榜上xxx」突破至紫府境的消息。
一時之間,四大仙宗群情激憤,恨不得現在就率兵殺進幽冥血海。
九陽真人也終于在劍山,接到了自己的寶貝疙瘩。
「啊,吾徒!」上一秒,他正同劍山幾位尊者說話,下一刻,身影就來到劍道出口,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你、你這是怎麼回事?!」
九陽真人乃是仙王宮副掌教、道宮境的一方大能。隔了老遠,就透過表面,看見雲生千瘡百孔的身體。
「劍山內有大能魔修潛入,付出了一點代價。」
因為疼痛,雲生說得很是簡單。
幾名師弟師妹攙扶著他,雲生本就白皙的膚色如今完全籠罩著一層病態的慘白。
他體內除了九霄靈氣外,還有歲時寒的一縷真氣,護住心脈。
但九陽真人還察覺到了更多東西,譬如雲生體內殘存的仙氣。
他握住雲生的手腕,沉思片刻︰「你經脈寸斷,境界跌落回神藏。但好在金丹尚存,隨我回仙王宮,重鑄法相即可。你身體經過仙氣洗滌,如今反倒是因禍得福。養好傷勢,未必不能再進一步。」
九陽繼續道︰「那魔修之事,我已明了。劍山真他娘的不是東西。如今為師人在劍山,他們人多勢眾,不好說甚。待我回仙王宮,和劍山修士對罵三百回合。我九陽真人在修真界沉寂太久,我看這群劍修已經忘了唾面自干的恐懼。」
雲生听著頭疼,叫了聲︰「師尊。你身為仙王宮副掌教,凡事應端莊雅正……此事主要錯在魔修,劍山也是無妄之災。」
九陽真人模著長髯,冷笑一聲,心說這可未必。
魔修在劍山內鑄就通道,無論如何,也不會毫無動靜。
但劍山給出的說法,卻是第九峰有異變,讓其他弟子少去第九峰。
說劍山沒內鬼,九陽真人是不信的。
但這畢竟是劍山的家務事,若處理不好、沒個說法;他們仙王宮也不介意讓這件事變成全天下的家務事。
畢竟除了四大仙宗損失慘重,還有不少世家的嫡系也折損其中,誰家的弟子不是精心培育出來的?若沒個交代,誰能就此善罷甘休?
九陽真人本來設想,大家多帶幾只仙禽,走的時候坐在仙禽背上。一群仙鶴往南飛,一會排成「人」字,一會排成「一」字*,那必定仙氣飄飄,很給仙王宮長臉。
但是因為雲生傷勢太重,他們不得不在劍山租借一只靈舟,載著滿船傷員打道回府。
路上,雲生躺在病榻上,被自己的師尊灌了一嘴的藥。
他有些悶悶不樂︰「我這次見到劍山那位小先生了。」
九陽真人︰「如何?」
雲生回想了一下︰「我宗弟子孟清崢說和他有婚約,但那人大概是配不上的……我竟然忘了問問。」
當初,孟清崢和奚越的婚書,在玄清宗可謂人盡皆知。
但是婚約中止的事兒,奚越忘了說,孟清崢自然也不會透露。
仙王宮派人回去打听,的確听說了類似的消息,更何況孟清崢偶爾會拿出婚書的拓印件讓大家一觀。
秉著對奚越的尊敬,仙王宮諸位弟子勉強接受了他的存在。
九陽真人微微眯起眼︰「不慌,為師幫你問問,也是可以的。我听說奚越佩劍為建木,可是真的?」
「是,我能感覺得到,那把劍和焦尾琴出自同源。」
「琴瑟和鳴,琴劍和鳴。我看都很不錯,」九陽道,「仙王宮敝帚自珍上千年,從當年的第一仙宮到如今萬年老二,也該做出改變了。不過,這事還是要先問問你的意見……」
雲生的表情微微有些疑惑,但是隨著九陽把自己計劃全盤拖出,他一張臉上出現了明艷的紅色。
雲生拼命搖頭︰「不可。不行。不應當。」
九陽真人道︰「有何不可。橫豎這一代仙王宮弟子,我看也沒誰有資格站在你身側。」
雲生抱著琴背對著九陽真人,沉默起來。
若非有魔修亂入,劍山一到九峰,每一峰的景色都格外秀美。古木清風,仙台夕照,仙洞懸雲。
擱前世,景區門票都能賣三位數一張。
魔修們自知百年大計失敗,藏在其中不敢露面。歲時寒的神念掃過一座座山峰,沒放過一只漏網之魚。
老實說,奚越本來還有些緊張。
畢竟他識海里的金丹,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
但自從欺天大陣紋上後,這枚金丹的氣息變得更加隱晦。他呆在歲時寒身邊好幾日,也沒被發現。
因此,奚越也慢慢放下心來。
他的態度不再過分疏離,兩人在長時間沉默地趕路後,偶爾也能說上兩句話。
但大多還是圍繞著木劍展開。
木劍听著前任和現任一起逼逼叨叨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縮在了奚越背後。
這里是劍山,奚越哪怕是站著不動,都能引來靈劍。
而當他和歲時寒一起時,幾乎整座山峰的靈劍,都把神念投放在了這幾寸的天地之內。
身為劍山的劍宗,歲時寒在劍道上,的確很博學,有些想法,完全是奚越不曾設想過的道路,完全看不出是才活了四百多年的人。
奚越出生于末法之地。貧瘠的土壤,的確很難結出豐碩的果實。
和歲時寒論道,讓他心底隱藏極深的傲慢和狂妄,悄然消退了一點。
劍山第五峰,又名仙人一指。
這座山峰天山一線,幾乎像是一根沖天而起的石柱。
奚越立于山巔,觀晨陽自腳下升起,如有所感,手里,還握著西王母送來的兩枚菩提子。
他陷入了一種很玄妙的狀態,用佛教的術語來說,就是頓悟。
對于修士而言,這樣機會可遇不可求。因此歲時寒沒有打擾,只是悄然後退了幾步。
奚越覺得,他的神魂好像從軀殼里飄了出來。
左右兩邊皆是道音,又像天音。
這期間,來過幾把劍,也飛來幾道強悍的劍意。但兩人都沒有動彈。
因此,它們都只是失望而歸。
第五峰偶爾也有弟子前來尋劍。但是很快,就被山頂傳來的道音震撼。
他們本以為是靈劍出世,然而快到山峰時,才發現那里只有兩個人影,沒有一把劍的影子。
但若想再進一步看清楚些,卻是無能為力。
第五峰上,不知何時覆蓋起一層薄薄的雪。
這並非是真的雪,而是歲時寒的法相。
奚越一站,就站了三個月。
神念歸鞘的一瞬,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甚至有一瞬,沒能想起自己的姓名。
他吐出一口濁氣,體內躁動沸騰的靈氣歸于平靜。
神藏境圓滿。
奚越眼里的焦距,落在了歲時寒身上︰「多謝劍宗大人。」
說完,倒是很鄭重的行了劍禮。
這三個月,若非歲時寒護道,他大概早就從玄妙的境界中醒來。自然也不會突破的如此順暢。
歲時寒平靜地回答︰「舉手之勞而已。」
奚越的眉挑起︰「這也是舉手之勞嗎?」
為何修士總是選擇親近之人為自己護道?
第一是處于突破狀態時十分脆弱,容易走火入魔,交給別人不放心;第二是因為這事很麻煩,勞心費力,除了近親,大家都懶得幫陌生人這個忙。
歲時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道︰「已經過去三月,劍道馬上關閉。還是先走吧。」
奚越沒想到自己一站就站了這麼久,表情有些錯愕。
「但我記得,你說來劍山是為了選劍……」
既然是要選劍,那自然要花時間多看。
這是歲時寒第二次進劍山,也是最後一次。
「對我而言,什麼劍都是一樣的。」歲時寒回答。
他對著空無一物的山峰低聲說了一句︰「過來。」
那一瞬間,萬劍齊鳴。
大約許多劍沒想到歲時寒要劍要的這麼隨意,又這麼突然,在飛來途中竟然慌亂地撞在一起,發出了鏗鏘的響聲。
逐日峰上,兩輪灼熱的太陽競相前來,日冕劍飛過,天際出現流火一樣的飛痕。
太白峰上,一把寒冰之劍從萬里的地底騰空飛起,劍身寒芒閃爍,破開萬年玄冰,扶搖直上。
而兩人所在的仙人峰,山峰劇烈晃動,幾乎要從中裂開,分為兩半。隱約有劍光出世。
縱然如此,它們依然晚了那麼一步。
沉山之上,飛來一劍。這把劍氣勢無雙,宛如君臨天下。
然後穩穩,落在了歲時寒掌心。
這是一把朱紅的劍,劍鞘雕龍畫鳳,隱約有龍吟。劍身上還刻了八個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萬年前,戾天帝命令神機營為自己造劍。
此劍是一把禮劍,以示尊貴,終年不出鞘。但凡出鞘,必是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劍名,人皇。
作者有話要說︰ *梗來自人教版小學語文課本《秋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