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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七流

奚越並沒用被他聲色俱厲的話嚇退, 相反,他覺得面前的老人言語很滑稽。

如果奚越真的和自己外表一樣年輕,那麼他很可能就這樣被詰問住。

只是他畢竟不是年輕人了。

「劍山的道, 又是什麼道?」奚越反問,「大道三千, 只能走這一條道不成?」

老人傲然回答︰「這里是劍山,你若是不應允, 那就請回吧。」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畢竟劍山好不容易才開一次。

「我只走我自己的道。」

奚越拔出腰側的木劍, 毫不猶豫地斬向身邊的人。

老人一聲怪叫,身軀像是縮水一樣不斷收緊, 最後變成了一張薄薄的紙。

面前的幻境驟然崩塌,劍道重新回到奚越腳下。

「怪不得廢話那麼多, 果然不強。」奚越把劍收回劍鞘, 喃喃自語。

他走過去,把掉在地上的小紙人撿了起來。

紙片角落,用朱砂畫了一個笑臉,格外囂張。

一些本身實力不濟的修士,就很喜歡搞這些歪門邪道, 利用幻境或者其他手段達成目的。

不過這幻境做的渾然天成, 奚越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有點意思。」奚越隨手把這張紙片燒成了灰,「誰丟的紙人?目的又是什麼?總不會是劍山吧。」

燒完那紙片人後, 奚越面前的道路豁然開朗。

穿過一層籠罩著淡青色的光暈的薄膜,結界外儼然是另一方天地。

奚越抬頭, 看見了上方高懸著的兩個太陽。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並非是真的太陽,而是兩把熾熱無比的劍。

劍山第七峰, 逐日峰。

高懸在天上的劍叫「陽冕」,是把雙劍。根據記載,這也是第七峰上最強的劍。稱之為「鎮山之寶」也毫不為過。

放在其他稍微次一些的宗門,這種劍都是會被供起來的。

然而在劍山里,它們只是隨意地挑選自己喜歡的地方長眠,亦或是等待遇到心儀的主人,再次讓自己的威名響徹整個世界。

在奚越進入逐日峰後,有幾把靈劍探頭探腦地從草叢里鑽了出來,試探性地朝奚越遞來了親近的氣息,等待他的挑選。

而一些膽子小的劍,就遠遠地看著。

如果奚越願意帶他們走 ,這些劍大概會乖乖地躺進他的掌心,殷勤又通靈得都不像是一把劍。

如果讓某些劍山弟子看見這場景,恐怕能嫉妒的直接哭出來。

他們第一次入內的時候,因為修為太低,天賦又十分稀疏平常,壓根沒有靈劍願意看自己一眼。

伸出手去模的時候,還會被劍撓一爪子。

靈劍緩緩朝奚越飛來。

然而,就在即將踫到的一瞬,他腰側的木劍發出一聲極其響亮的嗡鳴。

這些劍頓時抱頭鼠竄,不見蹤影。

奚越收回了手,道︰「你好小氣。」

末了,他頓了頓,問︰「劍山第九峰怎麼走?」

木劍在被歲時寒帶出劍山前,曾在第九峰上呆了幾千年,對這里路線應該很是熟悉。

木劍巋然不動。

奚越道︰「你放心,我看不上別的劍。」

話音剛落,頭頂的兩輪太陽好像升得更高了一些。

木劍騰空而起,劍尖指向了正北方。

……

……

這里不能御劍飛行,因此只能靠走。幸好奚越腿長,而從第七峰到第九峰也不算太遠。

入夜,白天繚繞的劍光變得安靜下來。

這里萬籟俱寂,天上都看不見飛鳥,也沒有一絲月光,伸手不見五指。

第八峰溫度很低,冰雪覆蓋。吹來的罡風全是徹骨的寒意。

一般而言,修仙之人已經不懼四季變換。但是這里的罡風和雪顯然有些不同。

奚越身體刀槍不入,然而卻被迎面而來的雪花割出了細小的傷口。一縷縷劍意覆蓋在其中,哪怕只是無心之舉,卻依然殺氣森然。

奚越在半山腰看見了洞穴透出的一點火光,顯然是有人。

只是不知道是這一次進來的人,還是之前進來的人了。

劍山十年一開,每次開啟半年。

但是總有弟子半年時間也找不到自己心儀的劍,干脆留在其中苦修。

奚越想了想,循著光走了過去。入內,看見的卻是一張十分熟悉的臉。

齊娥眉披著紅色的絨衣,面前點起篝火,一張臉蒼白異常。

是瑤池的弟子,這還是奚越走了這麼多天,看見的第一個人。

在看見奚越時,齊娥眉的眼前頓時一亮︰「奚師兄!」

她想站起來,但是很快就疼得直打哆嗦,絨衣下露出的一截肌膚細膩白皙,比外面的雪還要瑩潤。

奚越嗅到了很濃重的血腥味。

奚越道︰「借宿一晚,外面雪太大了。你是怎麼回事?」

齊娥眉的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听聞這次劍山願意讓外宗弟子入內選劍,于是也跟著其余師姐入內,想歷練一番。中途,我們遇上了幾位來自仙王宮的師兄,本約好結伴同行。誰料到半夜,幾位師兄突然暴起殺人。」

齊娥眉突然重重地哆嗦了一下,眼眸里蓄滿了淚︰「我的幾個師姐全都死了。我借著王母娘娘賜下的月兌身傀儡假死,逃過一劫。我、我還听見他們說……」

齊娥眉欲言又止,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奚越有什麼反應,只好繼續道︰「他們說,準備嫁禍給劍山!」

四大宗門在歷史上,關系時好時壞。如今以劍山為首,已經維持了接近千年的和平。

事實上,當初席如生跌落歸一境,若非歲時寒頂上了,仙王宮是不介意第一的名號由他們來換一換的。

如今,昊天宗的宗主夫人是劍山的師姐,瑤池的西王母又明戀過席如生,這導致排名第二的仙王宮顯得十分格格不入,經常被其余三大宗門踢出群聊。

仙王宮又有規矩,弟子只能和本宗弟子結為道侶,因此直接斷了聯姻這條路子走。

如果劍山弟子在這里殺了瑤池弟子,兩派不免產生齟齬,倒是很方便仙王宮乘虛而入。

如果是一般的劍山弟子,此時可能已經怒發沖冠。

再不濟也該會有什麼表示,起碼要稟告師門。

然而奚越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在一邊坐下,閉上眼入定。

齊娥眉愕然︰「師兄現在是要修煉嗎?」

奚越「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山洞里,一時之間只有篝火緩緩燃燒。齊娥眉用的柴是上好的楠木,不會起煙,烤火倒是十分暖和。

齊娥眉神色倉皇,泫然欲泣︰「師兄。你是不信我嗎?」

奚越睜開眼,很認真地回答︰「這件事我知道了,不過我還要去第九峰。我建議你現在先離開這里,回瑤池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師尊西王母。」

齊娥眉︰「師兄你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齊娥眉臉色慘白,失去血色︰「劍山十年開一次,每次開啟半年,前三個月,劍道只進不出。後三個月,劍道只出不進!」

奚越愣了一下︰「還有這回事?那我確實不知道。」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許多基礎認識,都是來源于書里的介紹,和自己的所見所聞。

興許是劍山覺得自己的規矩這麼出名,修士不可能不清楚,因此劍山內,壓根沒人對奚越說過。

齊娥眉︰「我之前還在想,仙王宮為什麼這次會來這麼多弟子尋劍,就連仙王宮的仙胎都在其中,想必早有計劃。師兄,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奚越看了眼山洞外愈發暴烈的大雪,道︰「等天亮。」

幾個時辰後,天色逐漸轉白,攜帶著劍意的風雪也開始變小。

奚越站起身,他掃了眼,齊娥眉裹著毯子,靠在石壁上,似乎還在酣睡。

他朝外走了一步,腳步很輕,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但奚越的身後,響起齊娥眉有些焦急的聲音︰「師兄是想拋下我先走嗎?」

奚越頓住,道︰「若你想一起走,也行。」

齊娥眉掀開身上蓋著的毯子,面色惶然︰「仙王宮的弟子傷了我一條腿,到現在都還沒能痊愈……師兄,並非我故意想成為累贅。你能背我走嗎?我可以贈師兄一瓶天品的融靈丹。」

她的腿自膝蓋以下齊根斷裂,傷勢附著的真氣是仙王宮特有功法才能練就的「九霄靈氣」,傷情十分慘烈。

也難為齊娥眉還能撐著一口氣,和他說話。

奚越的表情有些疑惑︰「可我要去第九峰。你也要去嗎?」

「師兄去哪,我就去哪。」

奚越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我不想答應呢?」

楠木的火已經燒盡,余熱緩緩褪去。有些冷。

在許久的沉默後,「齊娥眉」挑眉︰「你怎麼發現我不是她的?」

「處于逃亡的人,不會把位置暴露的這麼明顯。」奚越道,「而且你表現未免也太鎮定了。」

一舉一動,全然不像劫後余生的人,連楚楚可憐的神情都這麼游刃有余。

當然,這一切本來只是奚越的懷疑。

但面前的人太沉不住氣。

「齊娥眉」點點頭︰「我學會了,謝謝小先生。那為何小先生要等這麼久?」

奚越回答︰「那自然是因為,想看看你想做些什麼。」

他的表情很輕松,然而只有奚越自己清楚,自從進入這里,並且發現不對勁後,他沒有一刻敢放松警惕。

他的劍在蓄力,太虛劍意也準備了許久,等著出鞘的那一刻。

「不錯,劍山的小先生死了。想必就算劍山願意息事寧人,席如生也不會善罷甘休。」「齊娥眉」微微一笑,不再掩藏,周身氣息驟然一變,血光繚繞。

這人竟然是一個紫府境的魔修。

奚越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拔出了腰側的木劍。

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強的一劍。

第八峰上,于黎明時分亮起驚雷似的劍光!

第九峰內,幾名仙王宮的弟子聚在一起,面有怒色。

他們像是遇到了主心骨一樣,圍住了最中間的人。

仙王宮的真傳周寅壓抑著火氣,道︰「劍山幾個弟子把我們騙進第九峰劍墳,不破陣壓根出不去,幸好師兄你來了……我仙王宮損失慘重,幾位真傳都身負重傷!這事沒完。等我出去,必定要劍山給我們一個交代!」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人,是仙王宮這一屆的仙胎,雲生。

雲生長發挽起,插了支白玉簪。他的眉眼都很寡淡,眸色淡金,臉上最濃厚的色彩,竟然是泛著紅粉的唇。

他道︰「我仙王宮和劍山關系不算融洽。但這一屆劍山弟子,我見過公西平晏,還有其余幾人,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其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周寅眼眶泛紅︰「趙師弟之前在第六峰尋得一劍,後來來了個劍山的弟子,非說那把靈劍是他追了三天的劍。讓趙師弟把劍讓給他,師弟自然不會答應。我想著這里勉強也算劍山的地盤,因此只是爭執了兩句,並未多想。後來我們幾人在劍山其余幾峰一無所獲,又遇到了這人一次,跟我們說最好劍都在第九峰,只要給他一枚天靈丹,就可以帶路……結果,結果!師兄,現在如何,你也看見了……」

雲生的眉微微蹙起︰「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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