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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林然正在寫字。

她蹲在地上, 拿著根細木棍,在沙地上戳戳畫畫,寫自己的名字

「林…」她一筆一畫認真寫完一個字, 隨即遲疑︰「…下個字怎麼寫?」

「…我日你大爺!」旁邊一顆核桃猛地蹦起來, 忍無可忍怒吼︰「你那寫的是‘林’嗎?兩個偏旁離得比他媽牛郎織女還遠, 那根本是‘木木’!!」

林然被噴得一個後仰,呆呆看著這個口吐芬芳的核桃︰「…牛郎痴女, 是誰?」

天一︰「……」

林然察覺不好,連忙改口︰「不不,我是說,‘然’該怎麼寫?你、你說的太、太空了,我我一時想不起來…」在越變越黑的核桃恐怖的壓迫力下, 林然的聲音越來越小。

媽的, 天一想,還活個屁, 就他媽和位面局同歸于盡算了。

「我會努力學的…」她小聲哼唧︰「你別生氣嘛…」

天一斜眼瞪她, 她蹲在地上,手指摳著樹枝的碎皮,臉上手上都是泥點子和灰塵,她也不嫌髒,就委屈巴巴蹲在那里, 小眼神悄咪瞅著它。

農家肥大的布襖套在她身上,只拿根細布松松圈著腰身,色彩黯淡的布料,卻襯得她膚質愈加雪白細膩,那種皮膚根本不是肉|體凡胎所能擁有的光華與柔軟,是玉液凝成的瓊脂, 是珠質磨出的粉,是從天邊扯下的雲雪流霞一寸寸精心溫柔裁成。

天一剛才還想把她罵個狗血噴頭,被她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生生看萎了

「……」

「好了好了」天一煩躁罵她︰「天天就會這一套……媽的,我管不了你,早晚有人收拾你!」

林然看著這個成了精的核桃罵罵咧咧,並不在意它說什麼,只知道它又沒有脾氣了

她一下子開心起來,抿著嘴巴笑,笑得像朵迎著太陽的花

天一便漸漸不罵了,嫌棄嘟囔一句「個小傻子…」

「林姑娘!」

林然連忙站起來,扭過頭,看見半人高的木柵欄外正站著陳大娘,手里挎著個菜籃

「陳大娘。」

林然扔掉手里的木棍跑過去開門,陳大娘一見她,便把懷里的菜籃塞進她手里︰「我新去地里挖了菜,看您這邊灶台還沒升,想必是還沒做飯,趕緊給您送來,地里的東西,你別嫌棄。」

菜籃有她腦袋大,里面裝的滿滿當當,林然趕緊推拒︰「不用不用,我——」

然而陳大娘大著嗓門︰「姑娘快收著吧,您對我們村子是多大的功德,當日那歹人要是得逞,我們整個村子怕是都沒命了,金山銀山我們給不起,只有這些菜蔬,好歹是靈氣種的,都是供給仙人吃的,您不嫌棄就嘗嘗,全當我們的心意啊。」邊說著又硬是塞進她懷里。

人家說到這個份兒上,林然也不好再推拒,抱著菜籃對著陳大娘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那我就收下了,謝謝大娘啦。」

哎呦喂

陳大娘一把年紀的人了,被她笑得心肝都顫了顫

這真是哪里掉下來的仙子啊,活像個玉做的女圭女圭,那眉毛,那眼楮,那嘴巴,臉上都是土和灰,一笑起來都能把人的魂兒勾走,這要是把臉擦干淨了,再換一身衣裳……

陳大娘吞了吞唾沫,萬萬不敢再多想,像捧著瓷女圭女圭似的又輕聲細語說了幾句話,才揣著砰砰跳的心髒走了。

林然一無所覺,開心朝陳大娘背影招手,然後抱著菜籃往院子走,邊走邊想之前的事

她現在在的這個村子叫陳家村,是個小村,人並不多,不過住著幾百家住戶,世代專門種植靈植供給最近的仙府落鳳城。

她一醒來就在陳家村外,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叫「林然」,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是天一蹦出來,掰開了揉碎給她講︰比如靈植,就是富含靈氣的谷物,是專門給修士吃的食物;比如仙人,其實就是修士,修習各種法術的;再比如落鳳城,是揚州幾百座城池之一,而揚州屬于俗世界一十八州,十八州頂上還有出世的各大宗門,以兩山十三門為首,而這個世界統稱為滄瀾界……

林然當時听得懵懵懂懂,听天一這麼說,她其實覺得很熟悉,好像曾經听過,只是又忘記了,被天一提醒,只能尋著那點隱約的印象努力回憶

天一說,她之前就生活在滄瀾,還是個很厲害的人,只是失憶了,林然是信的,因為她好像……有點厲害

不,是特別厲害。

她一醒來就在陳家村不遠處,正有一個黑氣纏身的人正在屠殺陳家村的村民,哭嚎慘叫聲撕心裂肺,她當時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自發過去,摘掉了那個人的腦袋

是的,生生摘掉的

林然︰ovo

還是天一嫌棄叫她把血淋淋腦袋扔掉,輕描淡寫說這是個魔修,估計是準備拿陳家村的人做生祭的。

林然听得半懂不懂,還是當時陳家村活下來的村民先反應過來,齊齊跪在地上哭著朝她磕頭叫她恩人,林然趕緊把大家扶起來,有人問她是誰,是不是仙府派來除魔的特使,林然…林然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天一就又說,她現在這個德行,前腳出去後腳就該被人賣了,賣了還要傻乎乎給人家數錢,讓她先在陳家村住下給她補常識,等她有自理能力了再出去。

雖然它是突然冒出來的,林然莫名很信賴它,它說什麼她就听什麼,老老實實問陳家村的村長她能不能住下,村長當然感恩戴德地同意了,一村子人緊趕慢趕幫她收拾出一座空院子來,要她隨便住多久都沒問題。

于是林然就在陳家村住下了,到今天已經住到第五天了。

林然邊回想著,邊收拾菜籃,陳大娘太實誠啦,大大的籃子里菜滿到堆出來,林然一看就看見兩顆大蘿卜,她不喜歡吃蘿卜,就把蘿卜抱到旁邊,又探著腦袋往里面翻,里面還有圓滾滾的白菜、土豆、茄子,還有一些翠女敕女敕認不出名字的綠葉菜。

天一看著她跟個小倉鼠似的開心探寶,心情還是不錯的。

她能在滄瀾塑體重生,能保留下來意志,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無論是它還是江無涯都抱著最寬容的心態,她怎麼都行,什麼都記不起來可以,記憶慢慢想可以,跟個小傻子似的……

天一忍不住往旁邊沙地上看,看見那兩個碩|大的「木木」,無形的血壓又一下飆升

——不行!傻成這樣絕對不行!!

天一咬牙,對她說︰「我出去一趟,你老實等我回來。」

林然扭頭看它︰「你去哪里呀?」

「我去給你找本書來。」天一琢磨著去附近的集市書鋪找本記錄以前她事跡的傳記啥的,她的身體是重塑的,記憶也得慢慢適應身體才行,不敢叫她直接跑出去見故人,最好先找點東西輕微刺激她,循序漸進,慢慢來。

林然哦一聲,她沒想那麼多,只覺得天一是終于受不了她自己胡寫了,有書,她還是很期待的︰「你等一下。」

她在菜籃挑了挑,挑了個最紅潤的西紅柿,走到天一面前

天一不知道她又搞什麼ど蛾子︰「你干啥,我不吃西紅柿。」

「我知道,你是核桃,核桃當然不能吃西紅柿。」林然認真把西紅柿放在它腦袋上,小小的核桃頂著大大的西紅柿,她開心︰「買東西不是要付錢嘛,我們沒有錢,你拿西紅柿抵債,不要讓人家虧本。」

天一︰「……」

林然︰「你蹦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把西紅柿弄丟了。」

天一︰「閉嘴吧你!!」

天一翻了個巨大的白眼,罵罵咧咧頂著西紅柿滾走了。

林然模了模腦袋,開心回去繼續收拾菜蔬。

她把蔬菜分門別類放好,然後拿了一個梨子出來,去水井旁邊打算提桶水洗一洗。

她生活常識其實都記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是真傻子,只是忘記了,可稍微看別人做一遍就又會了,她把水桶扔進井里,井水被濺起來,林然下意識往後仰了仰頭想避開,但高高揚起的水珠在濺到她身上之前,恰好一陣風吹過,那水珠又被吹落下去。

林然愣了一下。

風是正常的,水落下的痕跡是正常的,一切都仿佛只是恰好的意外。

林然轉頭往身邊看了看

她身邊空空蕩蕩,當然什麼都沒有

她抿了一下嘴巴,遲疑著伸出手,模了模,什麼也沒模到

「…我能感覺到你在。」可她卻說︰「已經好幾次了,我感覺到的,你不要騙我,你是誰?我們認得嗎?」

沒有回答

可林然手心微微溫熱,柔和的風拂過,是有力度的,像一只溫暖寬厚的手掌,又像溫柔含笑的呼吸。

林然睜大眼楮。

她心一下跳得特別厲害,強烈的悸動貫穿她的肺腑,從喉頭到眼眶甚至微微發熱

淚水無知無覺沿著臉頰滑落

她呆呆望著,小聲說︰「你叫什麼?我想看見你,可以嗎?」

風拂到她臉頰、額頭,像一只手模模她的臉,輕柔擦干她的淚水,然後拍拍她的頭。

「再等一等。」她終于听見聲音,耳邊是成熟磁性的男聲,帶著很柔和的笑意︰「等你想起所有的記憶,我便來見你。」

林然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的聲音小小的︰「現在不行嗎。」

男聲溫柔說︰「再等一等。」

林然抿了抿嘴唇。

那聲音更柔軟了︰「好姑娘,乖乖。」

林然見過陳大娘就是這麼哄沒長牙小女兒的,她低下頭,蔫噠噠︰「我乖。」

那風又模了模她的頭,說︰「你若想早日見到我,便好好學字,早日出去,再見故人,把記憶都想回來。」

林然小聲︰「我只是不會寫而已,但說話都會的,我們一直這麼說話不也挺好的,寫字就沒那麼必要了吧。」

沒有必須的外力推動,她立刻又懶回去了,學渣和偷懶的不優良品質已經初見端倪了。

那聲音頓了頓,語氣不變,細致又溫柔說︰「既然如此,只今日破例與你說話,等今天之後,直到你能把字認全寫全之前,都不與你說話了。」

林然︰「……」

林然︰「哦。」好像又不是那麼想見面了,壓迫感好可怕。

林然咬手指,被一陣風輕輕拍下去,他說︰「不許咬手指,不許指甲摳手,都摳壞了。」

林然更不想見面了。

一個天一走了,又來一個更管她的

林然悄悄叛逆了,試探著說︰「我不想打水了,你能幫我打一桶水嗎?」

男聲沉默了一下,林然看見水井里的桶歪斜下去,水灌進桶里,然後繩子自發抽動,把水桶穩穩拉起來,放到井沿,陽光照在水面,粼粼清澈。

哇,居然真的行

林然眼楮轉了轉,又顛顛把梨子拿過來,小聲說︰「我削皮不太好,能幫我洗一下,削個皮嗎,要削成一圈一圈完整的梨皮那種。」

梨子從她手里飛走,飛到水桶邊,濺出水來洗一洗,像有無形的刀尖劃了一下,梨皮翹起一點小角,然後轉著一圈圈被削下來,露出白脆脆的果肉,又輕輕放到林然手里。

林然眼楮亮晶晶,開心說︰「…我還想把梨子切成小塊塊,然後被喂著吃。」

男聲嘆一口氣

「阿然啊。」他溫柔說︰「吃梨多累啊,如果不想吃,我就幫你吃了吧。」

林然︰「……」

林然不敢造作了,蔫巴巴自己啃梨。

天一頂著一摞書蹦回來,就看見林然蹲在門檻牙子上,無精打采慢吞吞啃著梨。

長得好看就是好,就算一副燒火丫頭的標準姿勢,也是個能禍國傾城的燒火丫頭。

林然看見它眼楮一亮,像只狂搖尾巴的幼犬仔仔︰「天一。」

「進來吧。」天一跳進門檻︰「我給你找了幾本書,你趕緊給我學會,別天天一副傻子樣。」

林然趕緊把剩下的半口梨肉塞進嘴巴里,顛顛跑進屋,拿著幾本書封皮看……啊,不太認得。

「這個是《千字文》,小孩啟蒙用的;這個是《滄瀾圖鑒》,講滄瀾大地的基本常識……」

天一給她解釋,頂起最後一本︰「至于這個是…」

「我認得!」林然開心說︰「是‘木木’!」

天一怒吼︰「是林!!!」

「…哦。」林然小聲。

天一忍著怒氣,指著給她認︰「《林劍尊登天雜傳》」

林然跟著念一遍。

天一︰「你知道這寫的是誰嗎?」

林然剛想說不知道,忽然想到天一絕不會隨便拿本書回來,而她又正巧姓林,再結合它之前說的︰「難道是…我?」

「就是你。」天一冷笑︰「你離開滄瀾之後,有些人發了瘋,給你列紀傳、修史冊,到處立你的生祠,傳揚你的功績,特設的錦衣司日夜不休監察,街頭巷尾但凡有敢罵你的人全抓起來關大牢,民間紛紛修你的書,但因為不敢直呼你名姓,就把你化進話本小說里,寫你的光輝事跡,這估計就是其中一本。」

「……」

林然如听天書,滿臉呆滯。

「這鎮子的集市太小,攤位上只有這一本,雖然不是正傳,但事件應該大岔不差,你就先湊合看著吧。」天一說著,又想起她現在是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文盲,憋氣說︰「我先帶你讀一章,我念,你跟著我念,之後你就自己去認千字文,認完了自己讀。」

林然重新找回神志,點點頭。

她殷勤翻開一頁,看見滿滿一頁墨色斑駁的字,天一隨便看了眼,無精打采地念︰「話說那日,雞鳴日升,清光破曉,林某——林某就是你,看來這作者也不敢寫你真名,就囫圇遮掩了。」

林然︰「好的好的。」

天一︰「跟著念。」

林然點頭,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捧著書像小孩子一個字一個字念︰「雞鳴日升,春色破曉。」

天一繼續︰「林某自榻上起來,白發垂肩,雲鬢松散,面頰流紅,如帶春光曉月之色……咦?」它漸漸覺得古怪,這些詞怎麼听著哪里不對勁兒。

林然語氣歡快︰「林某自榻上醒來……」她噠噠念完,最後還不忘加上︰「咦。」

「…咦不用念!」

「哦。」

「個傻子…帷帳重深,光影嫵晦,暗香動人」天一被轉移了注意,罵罵咧咧接著念,越念越狐疑,不由停住嘴;但林然看著這些字跡,越看越覺得熟悉,瞬間七竅通暢,竟然不必再天一帶讀,已經順口念下去了︰「雞鳴三聲,正值練劍時分,林某正欲下床,忽听身後床幔翕動,隱約有清長人影掖被坐起,低低一聲嘆︰你若是累,便再晚起一會兒也無妨的」

天一︰「……」

天一︰「???」

林然毫無察覺,徹底沉浸在自己居然這麼快識字的喜悅中,趁著這口語感行雲流水接著念︰「林某轉過頭去,張口便道︰我輩無情劍修,自該歷盡情劫、絕情斷愛,怎可一直耽于享樂,晨光正好,不如你我師——」

天一猛地把書頁合上

但已經晚了。

房子轟地一聲全塌了。

土木怒嘯,灰塵震蕩,空氣壓迫著幾如實質的驚怒。

林然捧著書,坐在露天的地基上,好半響,呆呆抬起頭,呆呆看著天一

「地、地」她結巴︰「地震了?」

天一︰「……」

媽的,終于知道這作者為什麼不敢寫真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超級無敵軟萌可愛的然寶!!!

——

從現在開始甜甜甜啦,我要回到我的本職瑪麗蘇甜文上來啦!要彌補回來,要往死里甜甜甜~\(≧▽≦)/~

——

本來下一本是想開蘇珠珠那本的,但之前寫阿然給我寫傷了,估計一段時間都走不出來,暫時不想寫太虐的了,決定下本先寫個甜的,這是新預收,有感興趣的寶貝可以先去專欄最上面收藏一下

下一本︰《奪君》

前朝覆滅,新朝建立不過十幾載,大魏百廢俱興。

年輕的新帝與前朝宗室新懿郡主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登基不過數月,堅持要立新懿郡主為後,自此不冊妃妾,不生異母子女,形如民間夫妻,罷黜六宮。

此聞一出,舉朝皆驚

大魏建朝不過三代,國祚未穩內憂外患,前朝余黨流亡西北,如今才歸順,前朝郡主入宮為妃妾便罷,如何能居後位?更兼罷黜後宮獨寵一人?前朝末帝外戚之亂山河破碎猶在眼前,怎可重蹈覆轍?!

傅素行冰肌玉骨,病骨沉痾,自幼拜入鬼谷門下,跟隨師尊在外游歷,師尊病逝後,便久居江南悠閑做個大夫

祖父病重,她被一封封泣血的家書從江南求回來,祖父奄奄一息躺在床榻,拉著她的手央求她入宮

傅素行頗為無奈︰新帝年輕,少而愛慕,說話如何做得數,將來年紀大了,思慮周全了,自會納妃生子,享盡美人春恩。

祖父卻只是搖頭,一個勁兒地說︰素行,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那樣的人。

傅素行並不在意,直到她與一眾名門貴女的車架入了宮,見到了那位年輕而仁善的帝王

他容貌清俊柔和,眼眸漆黑清亮,坐在高高的太極殿上,像這金碧輝煌的旋渦中一株清冷生長的竹骨。

傅素行才明白祖父的意思。

她知道,裴元修年輕,清冷,仁善,溫和,向往公正、平等、自由,不喜歡殺戮、、權力傾軋,期望一段只有兩個人執手相濡以沫的婚事。

但她只能毀了他所有的期望。

大魏不需要一位痴情柔弱的君主;大魏只需要一位絕情斷愛、鐵血冷酷、能用君恩雨露壓制閥閱斬除不臣,為萬民帶來太平與喜樂的帝王。

她親手毀了他,用虛假的溫柔與冷酷的手腕,拆散他所愛,斬除他的心軟,再用一場轟轟烈烈的假死,把他徹底塑造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模樣。

椒房殿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她倚坐在車廂里,疲累又松緩地吐出一口濁氣,月兌下一身負累,輕巧自在回了她的江南。

江南可采蓮,美人如雲,店肆檐角疊錯林立,花舫搖曳悠悠自虹橋下飄走。

傅素行逛完夜燈會回家,侍女提著狸奴撲花團的彩燈,火燭照亮精秀的院落,也照亮圍堵院落禁衛軍森然冰冷的鐵甲。

院門前甲士恭敬跪下,露出那人慢慢走出的身影,高大而清 ,在陰影中遮住半張冷漠俊美的側臉,他抬起頭,像是覆滿霜雪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傅素行。」他沙啞︰「天涯海角,你還想往哪里跑?」

——

裴元修是二十一世紀清大的大四學生,一朝醒來,發現自己成了一個從未听說過的大魏朝的皇長孫。

祖父病亡,父親登基,他成了皇太子;沒兩年,父親病死,他成了新帝。

他不喜歡殺人、不喜歡權力傾軋,不喜歡無處不在的尊卑高低與三宮六院,他向往平等、公正、自由,想要一段正常而平凡的婚姻。

他所有的期望都被一個女人毀了。

她用她永遠淺而琢磨不透的笑、用她柔軟的身體、用她虛偽的溫柔與冷酷的心腸,毀了那個在公正法治世界長大的裴元修,把他塑成一個真正的帝王,一個輕易把權力與把玩在鼓掌的怪物。

他當然不能放過她。

他要把手臂鑄成鐵鏈,死死錮進她身體里,他死也要把她抓在手里,為他陪葬。

江南冰涼的晚風里,他站在院門前,負手居高臨下望著她慢慢蹙起的眉頭。

有火在他胸口燃燒,他已經分不清那是極致的怒恨,還是沸騰的。

「天涯海角,你還想往哪里跑?」

他凝睇著她,目光慢慢刮過她臉龐的弧廓,忽而低低地笑。

「是你毀了我。」

「除了我身邊。」他慢條斯理說︰「你哪里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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