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句話, 受得住這樣的挑釁。
不過百里淮最終也沒有從輪椅上跳起來給陳半白來點教訓。
百里淮只是盯著陳半白那圓滾的肚子,帶上了幾分認真,開始琢磨起了, 在陳半白肚子里弄出個孩子的可能性。
如果弄的話, 是像女人一樣正常受孕呢,還是非正常受孕?若是正常受孕, 又要生誰的孩子好呢?
百里淮陷入了沉思, 陳半白則覺得後背發涼,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王爺, 我錯了。」陳半白厚著臉皮蹲到了百里淮的身旁,拉住百里淮的袖子,仰著頭看向百里淮, 道︰「不是王爺不行,是我不行, 我沒用,生不出小世子。」
百里淮抽回自己的袖子,薄唇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百里淮自己操縱著輪椅的機關走了,陳半白站在原地抿唇笑了笑, 然後開始慢條斯理的整理餐桌。
【「主播真是個戲精!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主播演出來的了。」
「不, 他是海王,海王總是讓人捉模不透的, 因為他可以分裂出不同的樣子, 如果被他找準了你喜歡的樣子, 恭喜你, 你入了他的網, 成了他的魚。」
「不由得開始沉思了起來,我們現在喜歡主播,會不會也是被主播‘pua’的結果呢?他看似不在意我們,也沒有刻意的討好我們,但其實是早就模準,哦不,是一步一步,更精準的模準了我的口味和脾氣?細思恐極啊。」
「想太多就復雜了,反正喜歡就喜歡了唄,不喜歡也不會待在這個直播間了,隔壁那麼多大直播間不香嗎?余易大神的直播間不香嗎?愛了就愛了,反正主播能渣到npc,渣不到我們(狗頭)」
「氣抖冷,npc就可以隨便渣嗎?(狗頭)」
「主播最牛/逼的難道是讓人喜歡上他?不,他最牛逼的是,招惹了那麼多人,那些人卻會因為感到了幸福而選擇原諒主播的虛情假意。」
「照你這麼說,海王主播他其實是個給大眾散播愛與幸福的大好人?」
「如果你和npc們一樣感受到了幸福與救贖的話,那的確是這樣的。」
……】
——
百里淮絕不是一個脾氣好的人,但他卻能忍得了每天都各種折騰,有時甚至能讓他也吃癟的陳半白。
陳半白能感受到百里淮對自己的縱容,不過他沒有被這份類似于寵溺的縱容迷惑,他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找到了百里淮縱容他的真正原因。
——百里淮似乎是在觀察他。
像觀察熊貓一樣,有游客的好奇,也有飼養員的認真,認真記錄著熊貓的習性,成長狀態。
也像是實驗室里,研究者在觀察者某樣實驗項目。
他越是這樣觀察,陳半白的壓力就越大,越要小心,為此他干脆將自己沉浸在了這個人設里,發自內心的去敞開了玩兒。
這天,太陽一出來陳半白就闖進了百里淮的臥房,百里淮已經習慣了陳半白這時候找來,看也沒朝陳半白看一眼,猶自系起了披風帶子。
此時旁人嫌熱,穿得越發的少,而他若是要出門就必然會裹上厚厚的披風。
他的身體因為行軍打仗,也因為那一次被俘,落下了太多的病根,到了如今,他的身材削瘦且虛弱,只有那時光磨滅不干淨的氣質證明了他曾經的輝煌。
陳半白幾個箭步走到了百里淮的面前,從百里淮手里搶過了系披風帶子的任務。
陳半白微微俯身,百里淮則微微仰頭看向在認真給他系帶的陳半白,注意力莫名的停滯在了那濃密縴長,像是蝴蝶翅膀微微顫動的睫毛上。
那睫毛原本只是像胡蝶在輕輕振動翅膀,但是漸漸地,它的頻率快了起來,越來越快,像是這只蝴蝶受了巨大的驚嚇陷入了極為緊張的狀態。
百里淮回過神,注意力從睫毛上拉回來,看向了陳半白,卻見陳半白在對他笑,雙頰浮現些許紅暈。
「王爺你一直盯著我看我會害羞。」陳半白說完,又問百里淮︰「王爺覺得我好看嗎?」
百里淮︰「……」
陳半白總是見縫插針的撩撥他,對比時下的男女,好听點說是明艷大方,熱烈浪漫,難听點就是輕浮浪/蕩,不知羞恥。
而陳半白的心意也是越發讓人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假意。
「好了。」陳半白系好綁帶後又給百里淮整理了一下領口,感嘆道︰「我雖是男子,但為了王爺也有幾分賢惠了。」
百里淮對陳半白標榜自己賢惠的行為嗤之以鼻︰「若這樣便是賢惠,那王府的婢女都是賢妻典範,合該受到萬人敬仰。」
「雖賢妻一詞是賢在前妻在後,可賢妻首先得是妻,無論她們是什麼樣的能干人,都越不過我這個正經王妃去。」陳半白雙手搭在百里淮的肩上,微微用力︰「王爺您說是不是?」
陳半白這手一使勁兒,還有這語氣一出來,百里淮就知道陳半白又要鬧妖,頓時閉上了嘴不再和陳半白做那無意義的口舌之爭。
陳半白推著百里淮到了院子里,纏著百里淮陪他下五子棋……別的棋太難,五子棋好歹讓他覺得簡單些。
當然這只是他的錯覺,在從小就對棋藝有研習的百里淮這里,他那半吊子水平撐不過幾個來回。
百里淮閉上眼楮不再去看那亂七八糟的棋盤,他的手自然垂下,懶得再抬起,︰「你這臭棋簍子,恐只有三歲稚子才能做到與你旗鼓相當,得來樂趣。」
陳半白執棋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把上好的玉質棋子隨意的扔回了罐子里︰「那不下了。」
今兒個怎麼這麼好說話?
百里淮微微疑惑地抬眼,卻見陳半白沉默的端坐在椅子上,偏著頭朝遠處看去,眼神有幾分孤寂冷清。
百里淮嘴唇微動,又歸于平靜。
聞音再嬌氣,也沒有他紆尊降貴去哄人的道理。
院子里的氣氛重新歸于寂靜,靜到可以听見風吹過的聲音,花草樹木間昆蟲的鳴叫。
陳半白道︰「其實我知道自己下得不好,也不喜歡下棋,但是我知道你喜歡,便想陪著你做些你喜歡做的事情。」
百里淮剛欲開口,就听見陳半白問︰「我猜你應當已經安排好了時機,很快就要送我進宮里頭了。」
陳半白轉過頭,凝視著百里淮。
百里淮薄唇緊抿,看起來冷硬又涼薄,只有輕輕滑動了一下的喉結微微泄漏了他的幾分情緒。
「對。」
「什麼時候?」
「今晚。」
百里淮道︰「太後的病情再度惡化,國師要召集女眷們進宮為太後祈福,其祈福人選,祈福的時間,住處都有選擇的余地。」
「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今晚你便可以隨著宮里派來的女官進宮。」
百里淮拿出了一枚玉佩,遞向陳半白︰「這枚玉佩你需貼身保管,若是遇到了我想讓你找的那東西,它會有異動。」
陳半白接了過來,發現這塊玉模起來手感非常好,溫潤細膩,將它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問道︰「你要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百里淮只讓他在宮里找一樣東西,卻還沒有詳細的和他描述過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模樣,具體信息一改沒提。
陳半白又問︰「如果找到了,又該如何告知于你?」
「是一雙眼楮。」百里淮道。
「那是我的眼楮,若是玉佩感知到了它們的存在,我也會在第一時間感知到。」
「你的,眼楮?」陳半白詫異的看向了百里淮的眼楮。
百里淮抬手,輕輕拂過自己的眼楮,又很快放下︰「嗯,我的眼楮。」
「現在的這雙,是我父皇的眼楮。」
百里淮的話,讓人瞬間想到了四個字——皇室秘辛。
陳半白卻不由的想,在這個時代還有這種直接換眼楮的技術?雖然看起來是有幾分僵硬和不自然,可是用處可是實實在在的啊!
被挖掉眼楮後再安上別人的眼楮還能完美使用,這技術實在是讓現代的醫術水平都感到汗顏。
不過想想這是恐怖游戲里的世界,還有傀儡師,活人傀儡這樣的存在,又覺得沒什麼好驚訝和比較的。
百里淮道︰「東西不用你帶會來,你只需要幫我找到它的位置,我會親自去取。」
「大概會放在哪兒呢?」
「或許會在某個人身上,或許會在某個盒子里……」
陳半白歪了歪頭,提出了質疑︰「若是毫無頭緒與規律,那哪兒是人能找到的呢?或許它被埋進了淨房底下,或者藏在了豬圈,又或者安在了狗身上……」
百里淮不等陳半白舉出更多亂七八糟的例子,打斷了他,看向陳半白時的眼神前所未有的生動,但是太過于復雜以至于一言難盡,難以描述。
「那人很喜歡我的眼楮,所以一直設法讓它們‘活著’,而要做到此等程度,便對藏它們的容器有著苛刻的要求。可以是體質和命格特殊的活人,也可以是其他特殊材質鑄就的容器,雖無具體之處,但有規律可循。」
陳半白點了點頭︰「那若是用特殊容器裝好,埋到豬圈或者淨房底下呢?」
百里淮︰「……」
【「主播這是杠精附體?」
「太筍了太筍了,王爺都給你整無語了hh」
「主播這是仗著可以跑路了,所以開始報復起了王爺嗎?】
百里淮不知道「杠精」,但他知道陳半白絕對是故意在氣他。
百里淮薄唇張合吐出兩個字︰「幼稚。」
陳半白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勉力維持著平靜,卻依舊微微顫抖地道︰「是啊,我幼稚,就你成熟,就你聰明,就你理智!」
比起陳半白的色厲內荏,故作鎮定,百里淮則是真正的冷靜,他靜靜地注視著陳半白鬧,既寬容也從容。
顯得陳半白更加的無理取鬧了。
這是百里淮一慣用來對付陳半白的法子,他鬧任他鬧,反正若是不配合他,陳半白自己便會停下來。
陳半白見他這無動于衷的模樣,眨了眨眼楮,眼里的神采頓時被烏雲遮住,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他抬手,將發頂的玉冠,發簪都扯了下來,丟在了百里淮的腳邊,然後轉身就走。
「我以後不會再做男子打扮。」
玉冠與發簪落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百里淮目送著陳半白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轉角,收回視線後俯身去撿地上的東西。
他坐在輪椅上並不方便這樣撿東西,但是他一時間忘了叫人來,自己夠了半天才將東西撿起。
玉冠和發簪沒有落在石頭上,而是旁邊松軟的泥土地里,所以它們並未有損壞,不過只是沾上了泥土灰塵而已。
這兩樣東西是陳半白之前向他討要的,是他當年還未上戰場前用過的東西,款式素雅簡單,陳半白戴著倒也不違和。
之前非要拿走,現在又主動丟了回來。
——
說是晚上,其實太陽都還沒有落下的時候宮里的女官就來了。
兩個女官,四個侍女一同向陳半白行了禮,印證過身份後便伺候著陳半白上轎。
陳半白這時已經換回了聞音衣櫃里的那些女人的衣服,臉上也由侍女上了一層妝,背著陽光看向王府大門,大門敞開著,但是只有奴僕侍女相送,不見百里淮的身影。
女官見陳半白一直看著大門口不動,低聲催促︰「王妃?」
「罷了,走吧。」
陳半白上了馬車,簾幕落下後,他又掀起了側邊的簾子往王府里瞧,直到馬車動了,他才一把摔下了簾子。
【「王爺又不在,主播你為啥還要演舍不得的樣子?你不會真的喜歡上王爺了吧?」
「前面的一定是新人。‘不會真的喜歡上xx了吧?’只有新人才能用驚疑不定的語氣說出這個句式來。」】
陳半白恰好看到了這條彈幕,回了一句︰「我覺得有人一直在盯著我,很可能是百里淮。」
【「王爺偷窺?」
「沒有吧,剛才我好奇王府外的樣子調整了好幾次視角看別的地方,沒看見有人在偷窺啊,更沒有看見百里淮。」】
「我也並沒有看見,但是,直覺是這樣。」陳半白道︰「所以謹慎些為好。而且就算百里淮沒有親眼在看我,他多半也會從王府里的這些人口中知道我剛才的表現。」
難得陳半白有空和直播間的觀眾互動,頓時直播間的彈幕便活躍了起來,有不少趁機提問的
【「主播你為什麼要讓王爺覺得你喜歡他啊?」
「大概是海王的本能?海王和每條魚都有故事,都可以深情。」】
陳半白對于直播間的觀眾給他打上「海王」標簽,並肆意解讀他的行為不置可否,他回答了前頭一個人的問題︰「因為只有這樣,他才會對我放松防備,允許我靠近他,感情都是處出來的,相處的多了,他就會對我心軟了,我才能有機可趁。」
「這其實是我參與游戲前的職場經驗之談,當初的我是個要什麼沒什麼的人,在那個競爭力強的職場里,我拿命去拼也看不見一絲曙光。」
「如果我想要機會,除開出賣自己這條路,就是靠人脈,前者我不願意,後者很難但是也不是沒有任何的可能。只是我一無所有別人也看不上我,于是我就得劍走偏鋒,沒有走尋常的路子。」
「他們在我身上找不到利益,我總得拿出些什麼東西補足,既然沒有物質,那就選擇從情感入手。」陳半白及時打住了觀眾們的腦洞,道︰「不要誤會,不是做個愛情騙子,而是販賣別的情感,比如包容,體貼,溫柔等等,去補足他人所缺失的那部分感情。」
「每個人都有心靈缺口,我要做的就是去治愈它,填補它這個空隙。這個辦法讓我交到了很多真心的朋友。」
是的,他們相信他是真心的,也對他真心以待,而他也一直維持著自己的那份「真心」。
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自覺問心無愧,從不因此糾結和懊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說到這里,陳半白微微失神。
他這樣做並非百戰百勝,不過的確讓他交到了不少朋友,這些朋友不少混得越來越好,在自己的領域給他提供了非常大的幫助。
但是大概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到了後來,他在他的藝人們身上翻了車。
那時的他其實並未懷有功利的心思,他只想做個讓他們信賴,稱職的經紀人,自認做的都是本職工作,但後來他的藝人們卻紛紛愛上了他,並且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最早那個藝人,都離開七八年了,依舊在背後動作頻頻,不肯放手。
這一度導致他換藝人如換衣服一樣快,哪怕是得到了外界的群嘲,哪怕再不舍,他也把一個個好苗子送走了。
其實哪怕沒有得病進入游戲,他也不會在經紀人這個位置上干太久,他已經有了做制片人,徹底進入幕後工作的打算。
不想,人生無常,世事難測。
到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確丟掉了一些以往所堅持的底線。
「不管怎麼說,打感情牌是個很好用的法子,只要在有人,人性還未泯滅的地方的,它都行得通。」陳半白既是對觀眾說,也是對自己說︰「不過永遠不要以玩弄為目的,以迷戀為標準,越線就是玩火自焚,尺度和堅守本心很重要。」
【「這就是海王啊……不過主播是個好海王,不算渣男。如果是我,我也願意被主播海的,我也缺一個能給我填補心靈空隙的人。(認真臉,不是在饞主播身子的意思)」
「打感情牌的人很多,但是能做到主播這種程度的人少,魅力太大,經歷的人多了,于是就成了海王(狗頭)」
「主播三觀不正,自成一套邏輯體系,但是有些地方還是值得借鑒的,以及主播最後那句話很有道理,這大概也是主播一直以來沒翻車的原因之一?」】
陳半白道︰「翻過車。事實上人心和感情是不可控的,一切不可能完全如你所願。」
給陳半白安排的馬車很豪華,行得也不太快,但因為路不大平,總還是免不了些許顛簸。
就這樣顛顛顫顫的,馬車開到了皇宮門口,下車前,陳半白對直播間的觀眾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都是什麼人,哪兒的人,以什麼樣的身份和態度看待我的存在,但是既然你們支持過我,我還是要對你們負幾分責任的。」
「我得提醒你們,看看熱鬧就好,不要胡亂學。我是為了活命,你們學是為了什麼?」
直播間的觀眾們原本就是看個熱鬧,直到他們看見陳半白在下馬車前隔著屏幕朝他們看了一眼,那一眼仿佛是在直接與他們對視一般,而他的眼神也是哪怕老粉也沒見過的深沉。
頓時,眾人一個激靈,把陳半白所說的提醒記在了心里,打消了某種悄悄滋生的惡念。
陳半白一下來,便有太監打扮的人滿臉堆笑走了過來,然後帶著他坐了上一頂轎子。
王宮很大,但是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都得靠兩條腿走過去,除非是王下了諭令,否則再自恃身份貴重的人也不敢自行坐轎子。
有其他家的女眷看著陳半白上了轎子,不由納罕,洛親王妃在王上面前還有這樣的臉面?
後宮後位空懸,幾個夫人也沒有特別得寵的,所以女眷們省了拜見後宮的一個流程,不過省了拜見後宮,卻依舊要先去大朝正宮門外叩拜王上後才能去見國師。
一行人之後,只有陳半白是最輕松自在的,而其他女眷們莫不是走得口干舌燥,時不時拿手絹拭汗。
這導致陳半白收到了很多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陳半白琢磨著王上的性子,也沒有因此刻意下轎,直到轎子撞上了一行人。
一看到走在前頭的人是誰之後,抬轎子的人立馬放下了轎子,跪下問安,其他眾人也紛紛行禮。
陳半白跟著下轎子一起行禮,抬頭與通身貴氣,玉質金相的太子對視了一眼後又仿佛不認識般的錯開了視線。
太子,也就是余易在和眾人隨口寒暄了兩句便走了,陳半白朝他的背影多看了兩眼,眉頭微微皺起。
他剛才在後台和余易打招呼,但是余易依舊像前些日子那樣沒有給他回應,這絕對是不正常的。
可剛才和余易對視的那一眼又讓他確定,對方的確是余易沒有錯,不僅是熟悉的眼神交流,也是因為那種特有的游離感是玩家們身上獨有的一種氣質,哪怕隱藏得再好,也不能完全遮掩。
那到底是什麼導致了余易不回他消息呢?
陳半白一時間沒能想到原因,只能找機會私下去見余易一面試探一番才行。
一行人走了好一陣兒才來到了大朝正宮門外,眾人拾級而上,跪倒在門前。
王上未必會出來見她們,到時候會遣人來叫起。但眾人跪了好一會兒也沒听到動靜,就在她們忍不住要抬頭去看的時候,宮門開了。
她們率先看到了一雙繡了金線的黑靴,再往上,玄衣纁裳,通天冠冕,不是王上是誰?
眾人再度行禮,將頭低得更低了。
當今王上近年來愈發的喜怒不定,變得越發的乖戾殘暴,被他處死的官吏不計其數,她們一眾女流自然是噤若寒蟬,生怕礙了王上的眼一不小心就給家里招了禍患。
王上沒有第一時間叫起他們,而是來到了陳半白面前,將他從地上扶起後才叫起了其他人。
在王上出現的那一刻,陳半白的直播間就炸了。
【「臥槽臥槽,這個秦王雖然都當爹了,可是也太太太太帥了吧?!」
「主要是這個氣質,只能說,不愧是帝王之相,絕了。所以……王上您看您還缺暖床的妃子嗎?」
「王上真寵啊,而且超級大膽了,□□進王府就算了,竟然還敢在這麼多人面前親自去扶主播一個人!」
「只有我在擔憂王上看出主播不是原來的人了嗎?這種愛對主播來說未必是好事兒吧,要是被發現了就麻煩了。」
「擔憂 1,喜歡一個人,是能很敏銳的發現對方的變化的。」】
他們擔心的也是陳半白所擔心的,他抬頭看向王上百里曜,只是還不等他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就見對方突然彎身,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陳半白現在雖然又被強行降了身高,現在只有一米七左右的個子,但他再怎麼樣也是個成年男人,百里曜一個長居于宮內的帝王居然輕松的將他抱了起來。
當然,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百里曜居然在大朝正宮的門口,當著眾多高官貴族的女眷們面前將洛親王妃給抱了起來!
荒唐的一幕被女眷們看見後都瞠目結舌,震驚不已,懷疑自己是否走路走昏了頭,這……
有那十分守規矩,身份高的婦人忍不住起身往前勸諫︰「王上,聞氏乃是洛親王之妻,乃是王上的嫡親弟媳,王上萬不該罔顧人倫與聞氏做如此狎/昵荒唐之舉……」
不等她說完,百里曜便打斷了她的話,沒有刻意放大的聲音渾厚柔和,卻清晰有力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寡人便是做了呢?你待如何?」
婦人對上百里曜的眼楮,那烏黑的眼珠子像是不見盡頭的黑暗深淵,深淵下又藏了一張野獸猙獰的大口,她梗著脖子,想挺直身板說什麼,但是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額頭不斷的流下汗水。
其他人雖然也覺得荒唐,但也沒人敢輕易的站出來指責百里曜。
尤其是在百里曜表現出現在的態度之後。
讓她們松了一口氣的是,百里曜並未借機發揮為難她們,反而是急著將聞氏抱回殿內一般隨意的遣散了他們,不多做停留的走了,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這次進宮的女眷都很年輕,最年長的也不到三十,沒人有資歷有膽量去直言進諫,只能想著回去後將此事稟明給家中。
而站出來的那個婦人腿軟差點摔倒,臉上又羞又怒,低斥了一聲︰「紅顏禍水,妖婦……」
眾人想說王上無狀,跟洛親王妃又有什麼關系呢?但是想到洛親王妃之前坐轎子進來,與被王上抱住時並不驚慌的模樣,又暗自驚疑。
洛親王妃真的是被強迫的嗎?
眾人也不便在此地探討此時,紛紛憂心忡忡的的去找國師了,只等著今夜月圓之禮早點過去好趕緊歸家。
此事有蹊蹺,她們在心里越想便越感受到了一股不太妙的預感。
另外一邊,陳半白努力放松著身體任由百里曜抱著自己垮過殿門,一步步朝王座走去。
王座雖然大氣,座位卻窄小,只容得下一個人坐,百里曜坐下,將陳半白放在了腿上,手輕佻的伸進了陳半白的衣領當中。
百里曜的手是冰涼的,接觸到皮膚的時候,陳半白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寒顫。
【「臥槽,這個王上好猛我喜歡!」
「接下來是我可以看的內容嗎?」
「刺激,王座play」】
直播間的觀眾一看這個架勢就激動了,只有陳半白自己能感受到,百里曜雖然動作輕佻狎/昵,但里頭卻不含任何情/色的意味,他只是和百里淮那晚一樣,在做著什麼檢查。
直到百里曜模在了他背後肩胛骨的位置,他終于確定百里曜在檢查什麼了——在檢查傀儡線。
百里曜也知道他是傀儡嗎?
百里曜收回了手,看見了陳半白眼里的淚光,淡淡地問︰「怎麼哭了?」
他擦了擦陳半白眼角的皮膚,卻沒有幫陳半白拭淚,道︰「不過你哭著的模樣倒是極美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百里曜的眼神變得幽深。
陳半白覺得百里曜的眼神很奇怪,和記憶中的模樣有些不同,少了幾分溫和,多了幾分帝王的陰鷙——但在原身的記憶中,王上是個溫雅如松柏君子的人。
到底是記憶出了錯,還是眼前的人出了錯?
陳半白仗著百里曜對他不了解,而且又有「覺醒」這個好由頭,所以非常自由的發揮著,但是此時他面對對原身有肌膚之親的百里曜,選擇盡量少說話。
多說多錯,他此時只需要用泛著淚花的眼楮眼帶委屈看著百里曜就好了,然後讓百里曜自由發揮。
百里曜不知道自己懷中的美人都在想什麼,他饒有興趣的看了一會兒美人美眸含淚的模樣後,道︰「今晚的滿月禮你不用去了,到底是……」
到底是……什麼?百里曜沒有說完。
而且百里曜也沒有解釋滿月禮那邊會發生什麼。
百里曜拍了拍陳半白的臉︰「怎麼不說話?」
「王上想讓我說什麼?」
「說說你怎麼不害怕?寡人可是當著眾多女眷的面展露了與你有私情,若是有御史彈劾,你可能會被送去絞掉頭發當姑子。」
陳半白問︰「王上會保護我嗎?若是真的去當了姑子,會再來廟里尋我嗎?」
百里曜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但是這個笑容怎麼看都是嘲諷之色︰「不會。」
陳半白垂下眼,嘴唇抿得發白。
百里曜此時又語氣涼薄地道︰「或許太子會護著你的,也會去廟里尋你,這樣,知足了嗎?」
陳半白︰「……」
好家伙,原來百里曜什麼都知道。那原身在這些男人眼里到底算什麼?
陳半白來不及多想,做出了最自然的反應,面露出了被拆穿的惶恐之色,試圖辯解道︰「臣妾,臣妾是被太子強迫的……」
百里曜笑容不變,道︰「你與阿淮也會說是寡人強迫你的嗎?」
【「王上殺瘋了……」】
陳半白難過的看著他︰「王上現在是在怪我不貞嗎?」
「怎麼會呢?」百里曜模了模陳半白如瀑布的黑色秀發,語氣輕松地道︰「我很喜歡你這個樣子。」
百里曜這個「安慰」,讓陳半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著這個樣子,放/蕩,不貞,野心勃勃,利欲燻心,謊話連篇……」
百里曜的嘴里吐出一個又一個刻薄的詞匯,然後手指在陳半白的眉心按了一下。
陳半白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先用夢魘之境護住了心神,但雙方實力差距過大,夢魘之境很快就頂不住了對方的攻擊,眼看著百里曜所做之事就要成了,陳半白生出了強烈的不安之感。
百里曜此舉沒有殺心,但是他懷疑結果會比直接死亡也好不到哪兒去。
就在這時,陳半白體內的惡鬼突然順著百里曜的這根手指鑽了出來,他宛如藤蔓一樣纏住了百里曜的這只手,又飛快的纏住了百里曜的身體。
百里曜身體僵硬了一瞬,眼神渙散了起來,歸于一片如稚童般的茫然。
陳半白發現,像一團濃霧的惡鬼沒有重新回歸他的體內,反而猛地鑽進了百里曜的身體里。
頃刻,百里曜無焦距的眼楮出現了焦點,眼神清明了起來,清明的同時,看著卻比之前還要更加的陰鷙孤高。
陳半白看著仿佛換了一個人的百里曜,真心實意的震驚了。
因為突然瞪大了眼楮,原本眼楮里逼出來的眼淚這會兒猝不及防的流了下來。
「百里曜」的眼珠子不怎麼靈活的動了動,像是在適應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用袖子往陳半白臉上有幾分不耐煩,卻不算粗辱的擦了擦。
他語帶嫌棄地對陳半白道︰「別裝了,我可不吃你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