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龍巧巧再次有意識的時候, 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舒軟的大床上,四周十分的陌生,連忙坐起來。
「姑娘你醒了。」
這時門外進來一中年婦人, 端著一碗稀粥走過來放在床旁的小幾上。
「你是什麼人?」龍巧巧警惕問道。
白嬸說道, 「我是這家的佣人,你今日一早暈倒在我們宅子前面,是我家公子救了你。」
龍巧巧記憶漸漸回籠, 她昨日是听到四周的人議論官兵要去剿匪,想要出城報信, 夜晚慌不擇路,還遇到了一些心懷不軌的人,跑著跑著便暈倒了, 看來她這次是遇到好心人了。
「我沒事兒了, 有勞白嬸為我擔心了, 不知你家公子現在何處?我想和他當面道謝。」龍巧巧起身行了一禮說道。
「公子吩咐了, 不用特意去給他道謝,姑娘無事便好。」白嬸把稀粥往龍巧巧面前推了推, 「想必姑娘已經餓了,這是我剛剛做好的粥, 快吃些吧。」
「多謝。」龍巧巧擔心山寨的情況,但她現在又實在是車沒有多少力氣,吃飽了才能有力氣去打听情況。
一刻鐘之後,龍巧巧吃飽了之後離開,回首看了眼寫著‘關宅’的牌匾,將這戶人家的姓記在心中,想著日後有機會報答,雖然她知道很有可能這樣的人家根本就用不上她, 但她還是會記在心里的。
今日靈珊不用去從鳳朝凰工作,想著關勝的生辰快到了,于是便想著和姜岩一起上街去買些布料,給關勝做一件衣服,還有采買一些別的東西。
關勝是個大老粗,給他買那些精細的東西帶在身上反而會不適應,而且在村子里面,也不是和佩戴太多的配飾,而自從靈珊學了縫衣之後,基本上關勝的衣服都是她做出來的。
關勝也不嫌棄靈珊剛開始做衣服的時候手藝粗糙,之前他浪跡天涯多年,什麼樣的破衣爛衫都穿過,現在有女兒給他做衣服已經是很好的了。
其實關勝過剩陳那一日準確的說起來並不是他真正的生辰,他真實的生辰是哪一日姜岩和靈珊也不知道,關勝只說他撿到姜岩和靈珊的時候,是他新生命的開始,所以他便將那一日定為他的生辰。
一連走了好幾家的鋪子,姜岩和靈珊大包小包的買了不少,走累了便在鋪子外面的茶攤上坐下來休息一下。
剛剛喝完一碗茶,只听鋪子里面傳來一陣吵鬧聲,靈珊探頭看過去,發現是兩個人正在爭奪一塊料子。
那塊料子看上去的確光彩奪目,做成衣衫穿在身上肯定很好看,不過她剛剛仔細看了看,織布的絲線用的太細了,容易破損,穿上之後也就無法工作了,屬于美則美矣但不禁用的類型,所以她只看了一眼便沒有再考慮。
「掌櫃的,這塊料子包起來我要了。」這時一道霸氣的聲音從鋪子外傳進來。
靈珊只覺得面前一陣金光閃閃走過去,仔細看去是滿頭珠翠的爍蘭格格,一頭光彩奪目的首飾,再加上她衣服的料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以至于都感覺她整個人有些晃眼了。
爍蘭格格走進鋪子,瞥了一眼正在被兩個婦人爭搶的那塊料子,看上去的確不錯,難怪被人爭搶呢。
見掌櫃的並沒有按照她的話來做事,爍蘭格格眼楮一橫,「掌櫃的你這鋪子里就這麼一塊布還能入得了本格格的眼,你可不要不識好歹啊。」
「是是是,小的這就給格格包起來。」
掌櫃的連忙從兩個婦人手中拿過布料去一旁包起來,隨後遞到爍蘭格格身後的丫鬟手中。
很顯然爍蘭格格對掌櫃的這個舉動很滿意,趾高氣昂的看了那兩個沒有搶過她的婦人一眼,隨後對掌櫃的說道︰「過會兒讓人去寧家拿錢。」
說完帶著身後一群人浩浩湯湯的又離開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都怪你,非要和我搶,你要是不搶我早就買走了,何必讓那個野蠻格格給買走了。」
「你還說我,明明是我先看上的,是你要和我搶的。」
「你別亂說話行不行,是我先看到的,掌櫃的拿出來被你搶走了。」
屋內,兩個沒有搶過爍蘭格格的婦人又爭吵了起來,掌櫃的也不上前勸阻,而是和門外茶攤上的姜岩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姜岩之所以能夠在短短三年時間賺到大量的銀子,當然是有獨特的經營手段了,除此之外還要涉獵廣泛,各行各業都有涉獵,多條門路那才能賺到錢。
「哥哥,你和這家鋪子的掌櫃的認識?」靈珊注意到姜岩和掌櫃的對視問道。
「之前做過幾筆生意,有過一些往來。」姜岩隨口說道,隨即把茶碗里的茶喝干淨,付了茶錢帶著靈珊回去。
姜岩並沒有告訴靈珊和關勝他具體是在做什麼生意,也沒有讓他們知道他的生意有多大,主要是商場上的事情和他們說了他們也听不懂。
這家鋪子就是他的產業之一,那塊只剩下一塊的布料是他這次從江南帶回來的,除了那一匹庫房里還有上百匹呢,適當的饑餓營銷可以引發消費欲.望。
直接拿出來上百匹,那也顯得太不珍貴了,不珍貴的東西不值錢,賣出白菜價他就虧錢了,現下這出現的一幕不過是個經營策略下所產生的一個小事件而已。
不過爍蘭格格的出現是他沒有預料到的,這也是一件好事兒,她是京城的名人,帶貨能力還是可以的,一些夫人看不慣她刁蠻跋扈,可又有哪個女人不喜歡漂亮衣服?
關勝知道姜岩和靈珊是給他采買過生辰的東西去了,兒女孝順做父親的自然是開心的,更何況還不是他親生的兒女,這讓他知道當初收養他們不是一個錯誤。
正在院子里鋸木頭呢,忽然門外傳來一道和尚念經的聲音,「阿彌陀佛,不知道施主可否容貧僧化一頓齋飯。」
關勝抬頭看過去,只見一身材略微有些胖,穿著袈裟的和尚站在院外,「你等一下。」
關勝準備把早上沒有吃完剩下的飯菜拿出來,都在村子里生活自然不可能每一頓都是大魚大肉的,都是以素菜為主,倒也適合和尚吃。
然而讓關勝沒想到的是,他剛剛進廚房,便听到一道戲謔的聲音傳來,「多年不見,師兄還真是變得仁慈了許多啊。」
久違的稱呼響起,讓關勝下意識抬起頭看過去,那和尚那里還有剛剛在院外的慈眉善目,現在一臉詭異的笑容,二十多年不見,這張臉更加年輕時候的狀態涌入關勝腦海當中。
「師兄這是不認得我了嗎?」和尚笑了笑,繼續說道「不認我的也沒關系,從前皆如過往雲煙,貧僧法號普釋,只是我該如何稱呼師兄呢?」
「我不認得你。」關勝冷著臉將手中一碗米飯扣到普釋手中的缽盂里,「寒舍簡陋,便不留大師用飯了,這些齋飯聊表心意。」
普釋看著缽盂當中的米飯,米香味兒涌入鼻尖,笑了笑說道︰「師兄不認識我也沒關系,畢竟二十年不見了,再好的兄弟也會生疏的,我和師兄仔細說說就是了,說不定不等我說完,師兄就能夠想起來了呢。」
關勝一言不發的走出廚房,普釋跟在他身後走出去,眼見關勝開始重新鋸木頭,普釋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師兄這雙手,從前可是抓人脖頸要人性命的,現在卻在這兒與這些死物相伴,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普釋眼見拿著鋸子的大手掌來回鋸著木頭,腦海當中涌現的是二十多年前,關勝用他那一雙特制的鐵爪子要人性命的場景。
關勝仿佛听不到一般,鋸木頭的動作不曾有任何的停頓,村子里面的人不多,房屋中間的間隔也很遠,不會有人听到普釋的話。
普釋見關勝不理會他,又自顧自的說道︰「我听聞師兄你有兩個兒女,他們現在已經長大成人了,對你也是十分的孝順……」
普釋話沒說完,關勝便已經抬頭看向他,手中的鋸子握的更緊了,仿佛這不是鋸子而是隨時可能要人命的武器。
「我不許你去踫他們。」
見關勝終于是開口了,普釋臉上的笑容更加狡猾肆意了,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出家人會有的表情,「師兄你終于肯認我了,按理來說你的兒女那就是我的佷子佷女兒,從未見過我也是要給他們一些見面禮才是。」
「但只可惜我現在身為出家人,身無長物,實在是沒有顏面去見佷子佷女兒,但我又十分的想念師兄,日後恐怕是不能常來了。」
關勝的心並沒有因為普釋的這話而放下心來,這家伙分明就是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找到了他,怎麼可能只是來說兩句不咸不淡的話就輕易離開。
果然下一秒,普釋的話驗證了關勝的這種猜想。
「日後師兄想念我了,可以隨時來法華寺找我,我現在在那兒出家為僧,當然如果師兄不來,我又太想念師兄了,只好親自過來了,到那時候讓佷子佷女兒看到我兩手空空,我可是會很尷尬的。」
普釋說著起身往院外走,關勝看著他走出去,又看著他把缽盂當中的米飯扔到路邊,施施然離去。
關勝來到村子里住了很多年,這就是京城郊外,距離京城很近,對于京城他還算是有一些了解的,法華寺不是皇家寺廟嗎?
本以為普釋就只是假扮游方和尚而已,現在他也出家的寺廟,這是不是也說明他不是獨自一個人,能夠在皇寺出家很有可能是和皇家的人有關系。
還有普釋這次來找他,到底是因為什麼?因為投靠了什麼人,想要拉著他一起下水嗎?
關勝百思不得其解,二十年的平靜生活被打破了,也沒有了繼續做木工的心思,就只是盯著普釋離開的方向兀自出神。
姜岩和靈珊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在院子里看著夕陽發呆的關勝,一動也不動,甚至就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不知道還以往這是一座雕像呢。
「爹,你在干什麼?」靈山放下東西,伸手在關勝面前晃了晃問道。
關勝出身太久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無事,你們回來了,都買了什麼東西?」
靈珊不疑有他,轉而和關勝說起他們買的東西。
姜岩注意到門口大樹下那只大黃狗正在吃著的米飯,關勝節儉,飯菜不壞是不會給狗吃的,更別說還是白.花.花的米飯了。
還有關勝那一截鋸歪了的木頭,別說關勝還會武功,就是他不會武功做了多少年木工也不會把木頭給鋸歪了,可見在鋸的時候他心思不淨。
隨後姜岩瞥見一旁凳子前,有兩道很深的腳印,看那樣子應該是會武功的人坐在凳子上踩出來的,目光看向關勝的腳,只從大小上來看那就不是關勝的腳印。
剛剛有人來了?還是一個會武功的人,但關勝卻一個字都沒說。
「對了爹,茂春他就要成親了,這兩天他可有過來?」姜岩狀似無意的問道。
「沒有啊,想必是被他額娘看的緊出不來,你在城里可有听說他新婚妻子是什麼樣的人?」關勝沒有察覺到姜岩有異的神情說道。
「听說是本來要去參加選秀的秀女,被他額娘硬生生的給搶過來了,想來應該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吧。」靈珊想了一下說道。
也正是因為格格娶兒媳婦兒,才會給她們這些繡娘放假三天的,不然她今天哪有功夫去采買這些東西啊。
姜岩又看了一眼凳子前面的腳印,不是關勝的也不是寧茂春的,那會是哪個會武功的人留下的?這村子里面的人可沒有會武功的,所以應該是從外面來的。
姜岩垂眸思索著,再次抬頭的時候靈珊已經和關勝把東西拿到屋里去了。
環視著四周,現在正是傍晚時分,不管是外出還是去田地里的人都回來了,在院外結伴而行,聊著家常話。
心中對今日來家中的人已經有了猜測,接下來就只剩下驗證了。
夜晚,萬籟俱寂,所有人都秉持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規律,除了蛐蛐的聲音沒有其他聲音。
而就在這樣的夜晚里,關勝一身夜行衣趁著夜色出了門,前往距離村落幾十里外的法華寺,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跟著一條尾巴。
當姜岩看到法華寺的時候肯定了白日里的猜測,果然來找關勝的就是普釋。
眼見關勝進去了,姜岩同樣縱身躍進去,已經深夜,但寺廟當中依舊燈火通明,白日里會有人來進香,也就只有夜晚,漆黑的夜空如同一大塊幕布一樣,遮住了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只有這時候才可以做他們自己的事情。
眼見關勝在剛剛進來的時候就沒有躲避身形,很快被一群年輕和尚給圍住了。
「我要見普釋。」
關勝說出了普釋白日里留給他的法號,這名字說起來還真是諷刺,慈航普渡,釋迦牟尼,一個手上沾染了無數鮮血的人也配叫這個名字嗎?
小和尚們竊竊私語,其中一個去主院問了普釋,普釋沒想到關勝會今晚就來,不過這也正說明了關勝急切的心情,正好可以為他所用。
關勝被帶到主院,現在這一整間法華寺都是他們的掩身之所,他作為這里的主導者,自然是住在主院原來主持的房間里,現在他就是這間寺廟的主持。
「師兄來的好快啊,來人給師兄上茶。」
普釋端坐在蒲團之上,手邊放著木魚和佛經,看上去還真的像是一個出家之人的模樣,當然前提是忽略他面前砂鍋里炖的正香的狗肉。
關勝沒有坐下,居高臨下的看著普釋,在沒有來之前,他以為普釋在這里出家只是像他們從前那遮擋身份而已,沒想到他竟然把一整間法華寺都掌握在手中了,這更肯定了普釋是和皇室中人有聯系的猜測。
「你把我找出來,不是只為敘舊吧。」關勝一雙眼眸緊緊的盯著普釋,「有話便說,我沒那麼多時間和你扯閑話。」
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雖然同出一門但可沒多少情誼,如果不是因為普釋知道他有一雙兒女,他根本不會過來。
普釋呵呵笑了兩聲,吃了一大口狗肉又喝了一杯酒,「師兄,你當年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之後的二十多年江湖上沒有你的消息,可你的卷宗還在刑部呢。」
「你想要干什麼?」關勝厲聲呵斥道。
「不干什麼,只是想要告訴師兄,你我都不是手腳干淨的人。」普釋起身,來到距離關勝只有一步的距離,「咱們到底師兄弟一場,我現如今有了能夠銷毀卷宗的途徑,這不就想到師兄了。」
刑部的卷宗,豈是輕易就能夠銷毀的?
見關勝不信他的話,普釋也不多解釋,只說道︰「師兄回去好好想想,之前殺了不少的人,不在乎再多多殺幾個,只要辦妥了事情,我保證把師兄卷宗銷毀的一干二淨,讓你可以安枕無憂的過完余生,再也不用怕被人抓到。」
普釋說道這里停頓一下,繼續說道︰「也可以和兒子去城里,住進大宅子里安享天年不是。」
听著普釋的最後一句話,關勝眼眸微縮,姜岩買宅子的事情他都知道,可見之前是把他們家調查的很清楚。
「好,我答應你,但你不許去踫我的兒女。」
眼見關勝答應了,普釋大喜,拿起桌上的酒杯遞過來,「師兄果然爽快,這杯酒我敬師兄,祝我們兄弟重新相逢,相處愉快。」
這個普釋沒多少文化。
這是姜岩在听到他給關勝敬酒時候的感想,一起合作這麼大的事兒,祝酒詞干巴巴的,讓剛剛積累下來的氣勢全都沒有了。
眼見關勝已經並沒有喝酒,扔下酒杯之後轉身便走,姜岩也跟著離去,他還要在關勝回到家之前趕回去呢。
普釋看著地上已經撒了的酒杯,低低的笑了兩聲,重新坐回蒲團之上,直接夾起狗肉吃起來,也不用酒杯直接拿著酒壺喝。
本來就只是一群亡命徒而已,去追求那些安穩閑適的生活,不就是天方夜譚嘛。
各人有各人的命,一日做了殺手,那就永遠都是殺手,殺人換錢,拿著錢去逍遙自在,過著榮華富貴的生活,那才是殺手的最高理想。
姜岩和關勝都不知道普釋的這些想法,知道了也只會不削一顧,那是他的想法並不能夠代表所有人,而用一己想法去強迫其他人和他一樣,那就是惡毒狹隘。
當然了,對于一個殺手來說,想要讓他明理善良,那也是不現實的,能夠從那其中月兌身而出的畢竟是少數,能夠得到善終的更是少數當中的少數。
這一晚,關家里也就只有靈珊是睡了一個好覺,第二日早早的就起了,給父兄做早飯,又悠閑的喂了大黃狗,去院子里菜地澆水除草。
一個早上不得閑,等她忙完了之後姜岩和關勝才起床,姜岩純粹是讓自己睡了個懶覺。
而關勝卻是實打實的睡過頭了,眼見已經日上三竿了,不由感嘆自己真的老了,來回不到百里就已經累得不行了,睡了一覺還沒有完全解乏,不如年輕時候了。
昨日答應普釋要做的事情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做到,二十多年不曾使用過,哪怕曾經再熟練也會手生,而且從心底里他是不想再殺人的。
尤其還是和自己無仇的人,可看普釋現在好像很有勢力的樣子,佔用了法華寺和皇室之人有了聯系,他們不過是平頭百姓而已,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女有危險。
所以現在對于關勝來說,只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得保住自己的孩子才行。
關勝從來不認為他是什麼善男信女,從前殺人不眨眼,現在為了孩子安全同樣可以。
‘ 嚓’一聲,打斷了關勝的思緒,桌上的兩個人看過去,關勝這才發現,他手里的筷子已經被他不知不覺給折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