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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霧既死, 幻境破滅,魔修眾人退至西荒魔域。一番風波過後,整個東荒又恢復到了最初的平靜。

翌日。

靈山宗, 太微殿。

殿內除了丹衡和兩位師叔, 還有幾名碧潮峰的內門弟子, 燭方和觀溟也在其中。

「也就是說, 我失去記憶後發生的那些,都是大家照著台本演的?我壓根兒沒中什麼妖毒,是掌門師尊將計就計,讓觀溟用龍族心法壓制我身上的魔息?」燭方恍然追問著, 聲音大到站在殿外的走廊上都能听見︰「那澹如呢?也是你們特地從北荒請來的?」

「這個不是!」無語子連忙站出來解釋︰「這個純屬意外,我們也沒想到他會來東荒。」

難怪大家當時對澹如都沒什麼好臉色。

無語子見燭方神色稍霽,笑著道︰「不過也多虧了他,你們才能成得那麼快。是不?」

燭方沖他回了個微笑, 又往身旁的觀溟看了眼, 接著低頭從乾坤袋中模出一冊風月話本。那是他在白家捉妖時撿的,話本名字是《師兄弟雙修記》, 作者自稱靈山一片心。

「那這個呢?」燭方將話本在眾人面前舉起來, 走了一圈,質問道︰「這又是誰寫的?」

太微殿靜了半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人主動說話, 也沒人出來承認。

就在燭方以為此人不在殿內時,卻听正前方傳來一個聲音。

「是我。」

眾人尋聲望去, 只見說話的人赫然便是他們的掌門丹衡!

燭方一臉詫然︰「……師尊寫的?」

丹衡點了點頭。

「寫得好!文采斐然, 妙趣橫生!」燭方臨時改口拍起了馬屁︰「我說怎麼寫得這麼好,原來是師尊寫的。」

眾人︰「……」

丹衡本在想著什麼失神,听完他的話眉宇這才慢慢舒展開, 起身拂袖道︰「今日無事,都下去忙吧。」

掌門師尊發了話,大家也就陸續退出了太微殿。

出去後,燭方沒有立即走人,而是拉著觀溟候在殿外。一直等到丹衡獨自從里面出來,才並肩走上前去。

丹衡見他們沒走,抬了下眸子︰「你們還有事?」

燭方確實有事,不過他沒明說,只道︰「我們想陪師尊走一會兒。」

丹衡也沒拒絕,點點頭率先邁出一步︰「那就走一會兒吧。」

師徒三人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廊下的桃花吐苞了,顏色粉白,分外喜人。

眼見即將走出碧潮峰的範圍,這時,燭方忽地在後面喚了一聲師尊。

丹衡回過頭來,問道︰「怎麼了?」

「這是之前幫師尊曬書時看見的。」燭方把那本乘霧筆錄捧到對方面前︰「我不該私自帶走師尊的東西,弟子自願領罰。」

丹衡先是一頓,而後接至手中,定定看了許久才道︰「沒什麼好罰的,便罰你們永生永世不得分離。」

「師尊……」燭方和觀溟不約而同地喊出這兩個字。

丹衡抿唇淡淡一笑,沉默地轉身離去。

直至那道清瘦身影徹底走遠,燭方適才收回自己的視線。他正準備去看身邊人時,耳邊忽地落下一道清音。

「師兄。」

燭方抬頭對上那雙含笑的眼眸,表情錯愕︰「熒惑?」

「師兄總算沒叫錯名字。」熒惑微笑著,主動牽起他的手,「今日天氣不錯,師兄陪我到山下逛逛如何?」

「好。」

這一次燭方沒有把手松開,而是任由熒惑牽著,默默跟在他的身旁。

山下的集市依舊喧鬧無比,人流熙攘嘈雜,整條街就像一鍋煮沸的熱水。

明明身處鬧市,燭方卻總有種莫名的失落感,好似有什麼將要從身邊消失一般。

是什麼呢?

他正想著,熒惑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神。

「師兄。」熒惑指著街邊的攤販道︰「師兄,再給熒惑轉個糖人吧?」

燭方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往昔被遺失的記憶再次浮現。

當時觀溟才入門不滿三月,某日,師尊派他們下山一道捉妖。他們在一座小城歇腳,燭方一向貪玩,便帶著師弟們在城中逗留了許久。

那座城里的集市也如這般熱鬧,他在街邊看見有賣糖人的攤販,非要拉著觀溟同他去買,還叫觀溟給他轉糖人。

不想這麼多年過去,那個人還清清楚楚地記著他的喜好。

熒惑見他不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並輕喚了一聲︰「師兄?」

「嗯。」燭方回過神來,反過去牽住熒惑走在前面︰「走,師兄給你買糖人。」

熒惑笑了笑,乖乖地跟上燭方的腳步。

他們站在攤位前,熒惑指著轉盤上的鳳凰道︰「我要這個,師兄幫我轉一個好不好?」

「沒問題,等著啊,看師兄給你轉個鳳凰。」

話雖如此,燭方的心底卻沒多大把握。要知道上回在終北逛燈會的時候,他轉了好幾次都沒轉出來。

一定要轉到鳳凰、一定要……

燭方嘴里默念著,眼一閉再睜開,目光定定地看著落在鳳凰圖案上的轉針,整個人仿佛做夢般不真實。

他竟一次就轉到了鳳凰!

明明是件很高興的事,卻不知為何笑不出來。

空氣中飄著甜甜的香味,糖人師傅的動作很熟練,兩三下便做好了。

熒惑輕輕咬了口鳳凰糖人,眼楮笑得彎起來︰「謝謝師兄,好甜。」

面前的笑容明亮又清澈,就像一束溫煦日光驀然灑落人間。

燭方也笑了下,想說的話到了嘴邊默默吞了下去。

今天的熒惑太乖巧了。

兩人並肩在街上閑逛著,偶爾踫到幾個打招呼的師弟。這期間熒惑的臉上一直帶著笑,讓他往西便絕不往東,听話得很。

便在快要走到街尾的時候,熒惑猝不及防出聲叫住他︰「師兄。」

燭方沒敢直視那雙眼楮,只瞥了眼他手中吃完的鳳凰糖人,勉強掀了下唇角︰「還想要什麼?師兄都給你買。」

「已經夠了。」熒惑依然笑著︰「我可以和師兄抱一會兒嗎?」

「嗯。」

兩道身影緊緊相擁,喧囂聲自耳畔逐漸遠去,整個世界好似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師兄會想我嗎?’

‘說什麼呢。怎麼可能會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好像做了一場夢。

忽然,燭方听到有人在喚他燭燭。

他慢慢松開懷抱,看著眼前人的血眸,知道喚他的人是重台。

第一次听見重台這個名字是在很多年前,那時燭方為完成反派任務早已暗中同魔域勾結。同年的三宗劍會上,他故意輸在觀溟劍下,讓觀溟獲得前往仙域閉關的資格。

這之後的兩年里,觀溟去了仙域不在宗內,而燭方的反派任務也相當順利。

某次與魔域接頭的任務中,燭方意外掉入了乘霧為試探他設計的幻境,同樣進去的人還有觀溟。觀溟是易容進去的,許是提前閉關結束,不想被燭方發現自己。但他沒想到的是,燭方早就把他認出來了,只是沒當面拆穿而已。

幻境中,觀溟屢屢沖在前面獵殺妖獸,只身擋下所有危險,這些燭方都看在眼里。只不過燭方並不知道,那時的觀溟早已是情根深種。

他們在幻境里夜撲螢火恣意暢聊,甚至為破幻象被迫拜堂成親,你作夫君我為夫郎。出了幻境卻又是大路朝天各不相干,美夢終為泡沫幻影。

出去後燭方並未拆穿觀溟,只拉勾讓他許諾不準泄露幻境內發生的所有,然後再故意問他姓名。他還記得當時觀溟一臉慌張,望著客棧樓下的一池荷花,怕被識出身份吞吞吐吐地說他的名字喚做重台。

重台蓮,因花開後自蓮房內又生花,由此得了這個名字。

于觀溟而言,重台又何嘗不是如此。

「燭燭?」重台的聲音將燭方拉回現實,詢問聲異常溫柔︰「燭燭可是餓了?」

「有一點。」

「那我帶燭燭去吃飯。」

「好!」燭方笑著應下,一如往日般活潑︰「我要吃酥炸茄盒紅燒肉八珍豆腐叫花雞!」

他們去了之前去過的那家酒樓,挑了個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店小二點上一大桌飯菜。

暖風微醺,簾旌招搖,酒樓外更是人來人往。

飯剛吃到一半,重台中途起身說出去一下。燭方听見外面的叫賣聲,猜想重台是要給他買東西,乖乖地坐在原位等著。

等了約模一盞茶的時間,燭方還沒見到重台回來,于是起身打算去外面看看。誰知門剛打開,便險些同重台撞了個滿懷。

重台正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提著點心盒子站在門口,進門時還不忘扶一下燭方,擔心他被自己撞著。

燭方掃了糖葫蘆一眼,心頭跟裹了蜜似的︰「這是給我買的?」

「嗯。」

燭方沒直接把糖葫蘆送進嘴里,轉而看向點心盒子︰「這里面又是什麼?」

重台走到桌前放好,當著燭方的面慢慢打開。只見盒子里躺著一個個小巧精致的糕點,像極了朵朵盛放的荷花。

「是荷花酥!」燭方眼楮微亮︰「都是你剛才去買的?」

重台點點頭︰「燭燭喜歡嗎?」

「喜歡。」

「喜歡就好。」重台靜靜地看著他的唇,睫毛一眨也不眨。

燭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剛想開口說什麼,卻見重台正離他越來越近。他頓了頓,緩緩閉上雙目,對方的手不一會兒便落在了他的腰間。

屏風阻去了外面的喧雜,雅間內針落可聞。

過了許久也沒等來重台的吻,燭方慢慢睜開了眼楮。面前是一雙深邃的眸子,帶著雪一樣的澄澈。

燭方試著輕輕喊道︰「觀溟。」

「嗯。」觀溟朝那盒荷花酥看了眼︰「他們都出來過了?」

「出來過。」燭方眉梢往下一挑,示意觀溟把手松開︰「也都走了。」

「師兄舍不得?」

「沒……!」話還沒說完,唇便被吻住了。

日光穿窗而入,重疊的陰影映在地面。

直到桌上的飯菜快要涼了,燭方才緩了口氣,整張臉變得緋紅。他們很久沒有這麼親密過了,兩人都吻得有些忘情。

出酒樓時天色漸晚,余暉將屋瓦染成昏黃。熱鬧並未因此退去,兩邊的街燈接連亮了起來,流光溢彩。

二人攜手吹著晚風沿街直走,不知不覺竟來到了街尾。不少伴侶從身旁經過,去的方向霍然便是小巷盡頭的那棵姻緣樹。

「我們也去看看。」說完,觀溟牽著燭方走在前面。

「等等!」燭方想起之前他和重台一起寫的姻緣牌,連忙拉住他︰「這里離秦樓月不遠,我們去泡溫泉怎麼樣?」

「好。」觀溟笑了一下︰「看完就去。」

「一棵樹有什麼好看的……」燭方沒能拉住觀溟,反被他帶到了姻緣樹下。

糟了,觀溟又要吃醋了!

燭方本望著別處,見身邊人好一會兒都沒動靜,這才慢慢扭過頭來。他順著觀溟的視線看去,兩枚姻緣牌被紅線緊緊系在一起,一枚寫著他的名字,另一枚卻寫著觀溟。

燭方以為自己看錯了,急忙揉了揉眼。

這應該不是觀溟做的手腳。

可這名字……

「此生共白首,永世不分離。」觀溟並不知道燭方在想什麼,喃喃念了一遍之後側眸看向身側︰「日後師兄說什麼便是什麼,我都听師兄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燭方眼珠一轉,推著觀溟便往巷外走︰「你先過去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觀溟也沒多問,果真听話地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

燭方邊走邊往回看,直到尋見了姻緣樹下的白發老者才收回眼,問他︰「您知道那對姻緣牌是怎麼回事嗎?為何上面有個名字變了?」

「公子原來找我問這個。」白發老者捋了捋胡須,笑著望向等候在不遠處的觀溟︰「咯,便是同你一路的那位白衣公子找我換的。」

「他?」燭方微微一怔︰「什麼時候?」

「今日午後。」

今日午後……是重台……

燭方愣愣地抽回神,向白發老者道了聲多謝。

他不由地抬頭望了一眼,夜色下,滿樹姻緣牌飄曳在風中。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送紅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十三 62瓶;龍口袋里的包子、我沒有熬夜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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