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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燭方則是對此十分意外, 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听見觀溟親口承認。

許是離得太近,這句話就像貼在他耳邊說的一樣。

觀溟剛坐到燭方旁邊的位置,便見鏡玄把桌邊那盤清蒸白魚移到了他的面前。

鏡玄朝他擠了擠眼, 笑著說︰「這是大師兄特意給二師兄留的。」

觀溟往燭方看去, 動了動嘴唇︰「謝謝。」

燭方緩過神回了句︰「不用謝。」

在旁人眼里, 他們就好像一對相敬如賓、恩愛非常的美滿道侶。

「你們都是道侶了, 還這麼客氣。」鏡玄說著問道︰「二師兄,你找到那名更夫了嗎?」

觀溟點了點頭。

「他都說了些什麼?還是和白采說的一樣。」

「嗯。他說在白河的上河街和下河街都見過那道影子。」

「是人影嗎?」

「不確定。」

「不確定的話,一會兒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听到這兒,燭方加入了他們的對話︰「說不定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大師兄說得對,既然來過肯定會留下痕跡。」鏡玄附和道︰「馬上快到子時了,等會兒我去上河街, 你們去下河街。」

「好。」

是夜,更深人靜,天上連半粒星子都尋不見。

因近日妖怪作祟, 天一黑,人們便早早關好了門窗, 整座白魚鎮寂靜非常。

鏡玄一個人去了上河街,燭方和觀溟二人來到了下河街。

街邊立著石燈籠,時不時有夜風吹過, 燭火在燈膛中搖搖晃晃。

「那什麼……」燭方醞釀了好一會兒,遲疑著打開話題︰「昨天晚上那些話,你還記得嗎?」

「嗯?」觀溟面不改色地反問︰「什麼話?」

看來是記不得了。

燭方松了口氣。

喝醉酒就斷片, 比他好。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觀溟幫他扶鳥的情景, 越是想要忘記越是無比清晰。

「其實也沒什麼, 就隨口問了問你和小師妹。」燭方把那個畫面從腦海中趕走, 故作輕松地說︰「那天你沒來赴約,我和鏡玄在燈會上看見了你們。」

「抱歉,是我失約了。」道完歉,觀溟解釋道︰「當時天隱子師叔急著找我,我便去了天隱峰。」

「沒關系,你已經跟我解釋過了,都是小事兒。」

他可是大師兄,怎麼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觀溟‘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麼,接著先前的話道︰「我只記得昨晚喝了酒,後面的事便都記不清了。」

「在我問完之後你就睡著了,自然記不清。」

觀溟看著他的臉,心中卻是疑惑不減,指著自己的嘴唇一臉認真地問︰「那師兄知道我這里是怎麼回事嗎?」

還能怎麼回事!還不是你亂親人!

「這個……」燭方不自在地撇開視線,隨便找了個理由︰「蚊子。」

「嗯?」

「對,蚊子咬的。」

「這樣。」

燭方點點頭︰「嗯,就是這樣。」

見他一副十分篤定的表情,觀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兩人沿著下河街走了一段,並沒有見到傳聞中的影子妖怪。

眼看即將走到河邊,突然,一道陰風撲面。同一時間內,兩邊的石燈籠盡數熄滅,四周登時陷入到黑暗之中。

「師弟?」

「二師弟?」

「你還在嗎?」

喊了數聲不得回應,燭方索性直呼大名︰「觀溟。」

奇怪,這人剛剛明明就在他旁邊。他雖然走得快一些,但前後不過才半丈的距離。

燭方回頭走了幾步,猛地撞在冰冷的胸膛上。這淡淡的冷檀香味,除了觀溟還能有誰。

「我還以為你去哪兒了。」燭方倒抽了口涼氣,揉了揉被撞疼的額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埋怨︰「剛才怎麼不說話?」

「撞疼了嗎?」

「現在好多了。」燭方听他的聲音有些奇怪,留了個心眼,故意問他︰「你怎麼了?」

「沒事。」

還說沒事,這聲音听著分明就是在發抖。只不過觀溟一向清冷,話又不多,不仔細听根本听不出端倪。

難道……他的高冷二師弟怕黑?

心里冒出這個想法的同時,燭方決定確認一下。他一邊朝著觀溟靠近一邊問︰「燈為什麼突然滅了?該不會是那妖怪要出來了吧。」

快要踫到觀溟冰涼的指尖時,對方很快將手縮了回去。與此同時,燭方感覺到了觀溟緊繃的身體。

他沒猜錯。

觀溟真的怕黑。

燭方沒再繼續試探,從前的他也怕黑,怕很多未知的東西。但自從變成一個人後,他已經慢慢習慣了黑夜。

觀溟故作鎮定地回答︰「沒有妖怪的氣息。」

「不是妖怪會是什麼,難不成是風吹的?」

「嗯。」

黑暗中的觀溟話更少了,像是害怕說多了會被發現一樣。

當然,燭方並沒有拆穿的打算。

「前面便是白河了。」看到蘆葦叢間飛舞的螢火,燭方心念一動,說道︰「你先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記得待在原地,一步也不許動。」

「嗯。」

「師兄很快就回來。」走了兩步,燭方又回過頭再次提醒︰「記住了啊,一步也不許動!」

「好。」

夜很黑,伸手不見五指。晚風吹拂著耳發,觀溟靜靜地等在原地。

他試著抬了下腿,可雙腳卻如灌鉛一般,始終邁不出去。好似再往前一步,便會踏入無盡的深淵。

在無數次的嘗試之後,觀溟終于听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是他的大師兄回來了。

這時,眼前突然一亮。

「看,剛捉的螢火蟲。」因為走得急,燭方說話時還在喘氣。他拿出乾坤袋,在觀溟面前晃了晃︰「幸好我這袋子是白色的,好看吧?」

螢火蟲明亮輕盈,有的落在頭發上,有的停在肩頭。剩下的被裝進了乾坤袋里,閃爍著點點幽芒。

幽芒之下,是一張溢滿笑意的面容。

觀溟點了點頭︰「好看。」

「那邊還有很多,全都是這樣的螢火蟲。」燭方小心翼翼地放出幾只,落在手心上,又把乾坤袋遞到觀溟手里,「你拿著這個,這樣就看得見路了。那妖怪沒現身,我們現在要往哪兒去?」

「河邊。」

「好,那走吧。」

燭方走在前面,螢火隨著他的衣袖飛舞。

觀溟定定地看著那道背影,不知不覺中竟看入了神。

他下意識抬手踫了下嘴唇,又掃了眼裝著螢火蟲的乾坤袋,然後緊追上燭方的腳步。

確如燭方所說,河邊的螢火蟲更多。幽幽光芒點綴在河面,撐亮了一方小小天地。

水面本是平靜無波,在他們到來之後,慢慢散開一圈圈的漣漪。

只見觀溟默默念了道口訣,緊接著,水流像細長透明的游魚般從水底冒了出來。

眼前這一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不禁讓燭方想起了之前的夢境。

觀溟對著水流問道︰「什麼妖怪?」

水流乖巧地繞過他的手指,對他充滿了敬畏。

雖然听說過龍族一脈能與水通靈,燭方仍不免好奇︰「它會知道嗎?」

「嗯。」

好似听見了燭方的聲音般,水流分成兩股往他的方向探來,在手指間竄來竄去。

「還挺好玩。」

觀溟剛和水流溝通完,扭頭看見另一股水流正舌忝著燭方的手指,隨即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回去。」

像是被他嚇到了,水流迅速縮回了河里。

燭方單純覺得有趣,並沒在意,抬眸問觀溟︰「怎麼樣?是什麼妖怪?」

「狐妖。」

二人話音方落,卻見上河街的上空閃過一道白色劍光,依稀還有交戰之聲。

看那劍光的方向,應當是鏡玄和妖怪交上手了。

他們當即離開河邊,回到了下河街。

沿街的石燈籠重新亮了起來,街上依然和來時一樣闃然無聲。

正在兩人準備趕往上河街時,前面街角處忽然飄過一條長長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往另一邊移動。

看上去像極了狐狸的尾巴。

「是狐妖!」

「嗯。」

「要追上去嗎?」

「師兄留在此處,我去去便回。」說著,觀溟又補充了一句︰「記得待在原地,一步也不許動。」

燭方應了句好,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後,終于遲鈍地反應過來哪里不對勁。

這句話听著怎麼那麼耳熟?

好像他才說過沒多久。

等一下……

觀溟居然學他說話!

夜風有點涼,等了許久也不見觀溟回來,燭方開始在原地踱來踱去。

不會出事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觀溟可是有主角光環的人,怎麼可能出事呢。

要不跟上去看看?

還是不行。

一會兒要是踫上妖怪怎麼辦?

這妖怪和那什麼蛋黃派修士可不一樣,是要吃人的。

燭方雖然不怕黑,也不怕妖怪。但他怕鬼,還怕死,更比一般人惜命。

也正因如此,他在穿書後才會毅然決然地選擇當一條咸魚。

活著多好,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包括他最喜歡的紅油火鍋。

但是,觀溟怕黑。

如果再出現剛才的情況,那他和狐妖對上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猶豫再三後,燭方決定跟上去看看。

他拐過街角,沿著河街的方向直走。這河街好似沒有盡頭,走了許久也沒到街尾。

便在他感覺不對時,身後傳來了一道輕靈的男音。

「燭方哥哥,你終于來了。」

燭方回身一看,是一名紫衣少年。

因為光線較暗,看不清是什麼模樣,只能隱約辨出衣袍的顏色。

紫衣少年走到他的面前,滿臉喜悅神色︰「哥哥有沒有想我?」

張口一個哥哥閉口一個哥哥,听得燭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原主確實有個三弟,是鳳族三公子。因為備受鳳王寵愛,在族中一向驕橫跋扈,同原主的關系並不好。

反正是不可能喊他哥哥的。

想了半晌也沒頭緒,燭方終于忍不住道︰「冒昧地問一下,你是我的哪個弟弟?」

紫衣少年眨了眨眼,有些小委屈︰「哥哥把我給忘了?」

燭方︰我好像就沒你這個弟弟吧……

像是擔心他會直接走人,紫衣少年拉住他的袖角,偏著頭問︰「這樣呢?」

說完,紫衣少年的頭上多出來一對毛絨絨的耳朵。

他把頭湊過去︰「哥哥模一下,模一下就想起來了。」

耳朵?

燭方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過去,手感不錯,看著有點像狐狸耳朵,他沒忍住又多模了幾下。

等等,狐狸耳朵……

狐妖……

燭方臉色頓白。

這妖怪咋還讓他給踫上了,還一個勁兒地叫他哥哥。

不僅如此,他還模了妖怪的耳朵。

不對啊,原書有寫狐妖嗎?

燭方仔細回憶了一下,還真有,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配角。

這狐妖名叫狐綏,是魔君的下屬,也是原主私下勾結魔君時的接頭人。

換句話來說,他並不會傷害原主。

這就放心了。

紫衣少年見他在出神,又喚了聲︰「哥哥?」

燭方默默收回手︰「你是狐綏?」

狐綏頓時眼楮微亮,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他︰「哥哥終于想起我了!」

「嗯……」

燭方還在想著如何月兌身,一抬頭卻發現觀溟正站在不遠處,不知看了有多久。

他忽然想起觀溟走之前對他說過的話。

「師兄留在此處,我去去便回。」

「記得待在原地,一步也不許動。」

而現在,他不僅動了,還和狐妖抱在了一起。

但方才那句話,確實很難想象會從觀溟的嘴里說出來。

觀溟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同樣不解,他剛剛好像抱了自己的師兄?

兩人提著劍推開了柴房的門,只見一個少年蜷縮在牆角,里面除了他沒有別人。

少年的皮膚帶著不自然的白,頭發卻是亂蓬蓬的,身上的衣服還打著補丁。

誰也想不到,這白家藥坊的後院里竟然關了一個人。

少年見到他們手上的佩劍,抱著頭,不停地重復著︰「別殺我、別殺我……」

燭方同觀溟交換了一個眼神,由他開口詢問︰「誰要殺你?」

少年面露驚懼,渾身打著哆嗦︰「五哥別殺我、五哥別殺我……」

最後,兩人帶著少年離開了藥坊。

燭方去廚房給他找了些夜宵,一邊看著他進食,一邊從他嘴里套話。

從少年的口中,他們得知了他的身份。

少年名叫白憐,是白老家主的第六個孫子。但因是庶出,母親又出身花樓,所以在白家極不受待見。

雖然他樣貌清秀,可白老爺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而少年所說的五哥,正是白家的未來家主白采。

「你說白菜要殺你?」燭方見他吃得很香,翻出了狐綏送他的那盒荷花酥,自己給自己糾正︰「是白采,剛才說錯了。」

白憐點了點頭,他只挑菜吃,肉全被剩下。

接著,輪到觀溟問道︰「他為何要殺你?」

白憐這下沒說話了。

觀溟索性開門見山︰「那些失蹤的人也是他下的手,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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