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那幾個王後的手下, 兩人一道回了終北城內。
燭方發現,每次只要他遇到了危險,重台就會立馬出現在他身邊。
之前在靈山宗是這樣, 如今在終北城也是如此。
如果說熒惑的來源與觀溟幼時有關, 那麼重台呢?重台又是為何而存在呢?
天氣放晴, 街上的行人也變得多了起來。
因為重台的出現,燭方沒有再繼續按原計劃追查孟家, 而是帶著重台在城里閑逛。
「為什麼你每次都來得那麼及時,就好像知道我會遇險一樣?」燭方忍不住好奇道︰「是因為我們結為了道侶嗎?」
「因為……」重台直視著他的眸子,每個字都說得特別認真︰「我說過我會保護好你, 不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觀溟有說過這話?
燭方仔細回想了一下, 實在想不起來,只感覺渾身都在冒雞皮疙瘩。
「肉麻。」他扭過頭, 嘴角卻微微上揚,目光放向遠處︰「那邊好熱鬧, 我們去看看吧。」
前面圍了不少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時不時鼓掌高喝。走近了一看, 原來人群中間搭了一座台子。台上有兩名男子正在喝酒,腳邊堆滿了酒壇酒碗。
「今年的賽酒會比去年人多,好像還來了不少外地人。」
「去年贏了也就才一千靈石, 今年升到了三千, 來的人當然多。」
「明日就是最後一天了,還不知道誰能得這三千靈石。」
燭方剛和重台尋了個位置站定, 便听到了旁邊二人的議論聲。他雖不擅飲酒, 但卻喜歡湊熱鬧, 頭次來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看什麼都覺得稀奇。
不一會兒,又換了兩人上去。
右邊那人是個彪形大漢,扭了扭脖子,放了一盒靈石在手邊,朝對面那人道︰「我們換個比法,你若在我前面喝完十碗酒,這盒靈石便歸你。」
「行。」左邊那人同樣身形魁梧,眉眼更深邃些。一身黑衣,滿頭散發。他將背上的長匣子卸下放在一旁,自袖中模出一柄匕首,面帶笑意︰「你若在我前面喝完十碗酒,這匕首便歸你。」
那柄匕首的鞘上嵌著各色寶石,明眼人一看便知比那盒靈石還要值錢。
兩人說定之後,端起酒碗就開始喝。那酒碗比尋常的飯碗要大很多,酒味又濃,想要一口氣喝光十碗並非易事。
「喝!喝!喝!」
台下的聲音一波蓋過一波,台上的兩人轉眼已經喝完了五碗,幾乎是不相上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連燭方也全神貫注地看著。只有重台時刻留意著四周,小心護著身前的燭方,直到隱藏在暗處的人悄悄退去。
等他放下戒備時,左邊那名黑衣男子剛好喝完了十碗酒,而對面的彪形大漢在喝到第九碗後便醉得不成樣子。
台下全都是喝彩聲。
彪形大漢被人扶下去了,只留下黑衣男子一人在台上。他把玩著手中的匕首,笑著看向台下躍躍欲試的眾人︰「還有人要與我比嗎?」
「他喝酒真厲害。」燭方道︰「他那柄匕首也好看。」
「燭燭喜歡?」
「還行。」說完,燭方看見重台往人群里走了一步,攔下他問道︰「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重台面不改色地回答︰「喝酒。」
「為了那匕首?」
「嗯。你既然喜歡,我便去把它贏回來。」
去喝酒贏那柄匕首?
想起觀溟三杯倒的酒量,燭方搖了搖頭,趕緊拉住他︰「不用去,我只是覺得新奇,也沒多喜歡。」
重台以為他這是不好意思,慢慢松開他的手︰「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同我客氣。」
似是注意到了這邊,黑衣男子往他們的方向望了過來,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掃來掃去。
「我真的沒有很喜歡,不是在跟你客氣。好了,看完了,我們走吧。」燭方拉著重台走出人群︰「我有點餓,我想去喝蹄花湯!」
「好。」
听他說餓了後,重台這才罷了。
喝完蹄花湯出來還沒到傍晚,天色卻格外昏沉,看樣子又要下雪了。
走在回客棧的路上,燭方瞧見賣糖葫蘆的小販從旁經過,連忙叫住他買了兩串。
「一人一串。」燭方掰開重台的手指,將糖葫蘆放在他的手上︰「咯,這串是你的,拿著。」
重台沒有接過去,而是說︰「你喜歡,都歸你。」
「不行。」燭方堅持要塞給他︰「說好了這串是你的,一起吃才會甜。」
重台不得不把糖葫蘆接到手里,卻沒有送到嘴邊,只是定定地看著它,就像在看什麼珍寶一樣。
雪將下未下,寒風從這頭竄到那頭。
街邊坐著個小乞兒,穿了一身破破爛爛的棉衣,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手中的糖葫蘆。
燭方剛要咬下去,在感受到小乞兒的視線後倏地停下了動作。他回看了一眼,然後拿著糖葫蘆走到小乞兒的面前。
「給你。」燭方說著又遞了些靈石給他︰「仔細揣好。」
小乞兒點了點頭,像是還沒回過神來,弱弱地說了聲謝謝。
重台站在原地望著這一幕,一會兒低頭看自己的糖葫蘆,一會兒去看小乞兒手里那串,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
「要下雪了,走啦。」
燭方回到重台身邊時,正見他目不轉楮地盯著小乞兒手里的糖葫蘆出神。
他順著重台的視線看了看,心里咯 一聲,難道這是吃醋了?
這麼想著,燭方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挽過他的手臂,朝著客棧的方向直走。
待走遠了些,他才緩緩開口︰「那個小男孩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
燭方說得很慢,也不知道重台有沒有在听。
他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和原主的身世背景又截然不同,因此在說的時候刻意地略過了某些細節。
那時燭方八歲,生長在一個殷實美滿的家庭,父親母親恩愛和睦,老師同學友好和善,每天都過得無憂無慮。
萬萬沒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帶走了他的雙親。于是,一夜之間,他變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燭方當時雖然年幼,卻並沒有被現實擊倒,也沒有性格大變。他依然和從前一樣樂觀豁達,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不慌張。
因為他知道,開心地活著就是最幸福的事,也是他離世的雙親對他最大的期願。
家里發生變故後,燭方被好幾個親戚領回家撫養了一段時間。
那些親戚都受過他父母生前的幫助,一開始也都待他很好,卻不想時間一長便露出了真面目。誰也不願真正的領養他,只把他當成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燭方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那個時候他總是饑一頓飽一頓,所以每天的願望就是吃好吃的。但因為寄人籬下,他的這個願望並不能隨時實現。這也導致到現在,他的喜好都沒有改變。
天上下起了小雪,明明是黑黝黝的天空,掉下來的雪卻是如此潔白無暇。
「我母親最會做荷花酥,她做得特別好吃。」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燭方每每回想的時候依然能記得那個味道。
「嗯。」重台輕聲附和︰「我知道。」
燭方正伸手接著雪花,神游之間沒听清楚重台說的話,偏過頭去看他︰「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重台頓了頓︰「以後你想吃什麼,夫君給你買。」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話音剛落,燭方突然感覺到一絲香甜的氣味。定楮一看,原來是重台把糖葫蘆湊到了他的唇邊。
重台重復著他方才說過的話︰「一起吃才會甜。」
燭方會心一笑,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大口,腮幫子馬上鼓了起來。他捉著重台的手腕把糖葫蘆送到對方嘴邊,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你也吃。」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到客棧時剛好把那串糖葫蘆吃完。
雪勢變得大了些,客棧外積著厚厚的雪,有兩個小孩兒正在那兒堆雪人。
來了終北城將近三日,燭方還一次雪都沒玩過,頓時來了興趣。
他彎腰鞠起一捧雪,笑著對站在那兒的重台道︰「我們來堆雪人怎麼樣?」
重台掀了掀唇,腳下的步子沒動︰「我不會。」
「沒事。」燭方說著往那邊的小孩兒看了一眼,自個兒先捏起了雪球︰「正好我也不會。」
看著他臉上的笑,重台慢慢走了過去,動作僵硬地去捧地上的雪。
「來,到這兒來。」燭方沖他招手︰「我們先滾雪球。」
他們學著那兩個小孩兒的樣子滾了兩顆雪球,較大的那顆雪球放在下面做身體,較小的那顆雪球放在上面做頭。
等差不多要堆完的時候,另一邊的兩個小孩兒已經被大人叫回家了,客棧外的雪地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們雖然都是第一次堆雪人,倒也有模有樣,能看出來堆的是什麼。
見重台神情專注地用樹枝給雪人做著手臂,燭方悄悄捏了個小雪球在手心里,趁他不注意扔了過去。
重台被扔了半張臉的雪渣,一時半會兒沒緩過神,只看見燭方在對面捧月復大笑。
「哈哈哈,你也來扔我啊。」
燭方說完繼續捏小雪球,誰知捏到一半,斗篷上落了一團雪渣。
沒想到重台會這麼快反擊,燭方一邊捏著小雪球一邊提醒︰「不準用術法!」
重台剛點過頭,又被燭方扔了一臉。
兩人玩得不亦樂乎,一開始重台還有些別扭,慢慢便放松了,不過每次都只把雪球扔在燭方的斗篷上。
打完雪仗,燭方躺在雪地上,呆呆地望著下雪的夜空。
如果觀溟在就好了。
雖然知道重台是觀溟的副人格,燭方還是止不住這麼想。
正想著,重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燭方回過神來,朝他伸出一只手。
重台以為燭方這是讓自己拉他,于是把手伸了過去。殊不知手剛拉住,一個不注意便被燭方拽進了雪里。
兩人的距離迅速拉近,鼻尖抵著鼻尖,呼吸近在咫尺。
燭方笑到一半,看著面前突然放大的臉,差點兒沒反應過來。
「重、重台……」到了這時,燭方也不忘了問他︰「你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
重台捉著他的手腕,不斷湊近︰「因為你。」
因為我?
在燭方失神的剎那,唇已經被吻住了,而他的思緒依然神游在外。
他和觀溟相識的時間並不長,重台口中的那個‘你’會是他麼?還是書中的原主呢?
最後,燭方是被重台背回客房的。
他這一整天玩得很累,和重台在雪地里吻完後眼皮便開始打架,回到房間更是沾床就睡。
以至于第二醒來的時候,燭方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都還沒換。
這一覺睡得又長又沉,外頭天光微亮,冷風從門縫里灌進來,像是還在下雪。
燭方是被飯菜的香味勾醒的,他當自己還在做夢,睜眼看到滿桌香噴噴的飯菜,拿起筷子就夾來送進嘴里。
「這冰糖肘子味道不錯,又酥又爛,肥而不膩,好吃。」
除了冰糖肘子,還有粉蒸排骨、油燜大蝦、醬大骨、羊肉煲等等,堆了滿滿一桌。
燭方才埋頭吃了幾口,頭頂忽地傳來一個聲音︰「公子你要不先洗漱?」
他停下碗筷抬起頭,看了眼端著熱水的店小二,迷迷糊糊地站起來去洗臉漱口。
重新回到飯桌前時,燭方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面前這桌飯菜是真的。
門外陸續有人端著糕點上桌,有各種壽桃壽糕,以及他最喜歡的荷花酥。
「等等。」燭方隨便攔了個店小二道︰「這些是怎麼回事?」
「是公子你的夫君安排的,說今日是公子的生辰,希望公子能喜歡。」
夫君?是觀溟還是重台?
燭方趕緊翻出錢袋看了看,靈石一顆沒少,連忙問︰「我的夫君……他給錢了嗎?」
「還沒給。」店小二如實道來︰「只是先押了把劍在掌櫃那里,說一日之內就能把錢補上。」
他就知道……
燭方接著問︰「那你知道我夫君現在在哪兒嗎?」
店小二道︰「他去賽酒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