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從私庫淘了不少好東西, 估量著能堪堪能與寒微劍相比,統統送到了蘭晏宮。這才心中稍稍安然些,哪怕交情斷了, 明玦找她來索要寒微劍, 她也是不會還的。
不過明玦貌似也不至于節操與她一般,過了這麼些時日,也沒見她與丹珠那日談話的內容有泄露出去。
可見對方實在是個品行高尚的真君子。
阿洛再次在心中給明玦仙君發了張好人卡,然後就沒有多管了。
丹珠那邊也如她所說的,時不時就將與清闕宮白汐有關的消息傳來, 譬如白汐竟大膽偷入天宮盜取聚靈珠。若非浮玄仙尊一力擔下罪責, 甘願代替徒弟受三十三道誅仙台天雷之刑的話,以白汐的小身板恐怕就要魂飛魄散了。
最後還是浮玄付出不小的代價,取得天地間四大凶獸內丹作為交換,才得到天帝天後同意, 將天宮至寶聚靈珠借給他一段時日。
丹珠在說起此事時也是咬牙切齒的, 恨恨道, 「白汐真是個禍害, 讓尊上為她受了三十三道天雷之刑,尊傷本就毒傷未愈, 現在更加重了。」
阿洛笑笑不說話。
要不是阿洛知道暗中唆使白汐偷盜靈珠的人就是她,恐怕也會以為她是真心實意為浮玄好。
阿洛眉眼一轉,若有所思,明玦說丹珠是個心思狡詐的小人,但小人也有小人的用處,至少浮玄和白汐對她毫無防備。
尤其是白汐, 還真是被浮玄保護得太過, 不識人心險惡, 這次吃了這麼大虧,也沒扯出是丹珠引誘她來。這樣的心性怕是別人隨隨便便挖個坑都能引她跳下去吧。
想想浮玄何嘗不是呢,他自以為將白汐帶到天界留在身邊是對她好,避開了世間一切危險。
他這六界至尊上神做久了,太過孤高不凡,忘了這天界的神仙可不是個個都完美無缺,沒有一絲七情六欲的。
浮玄給與了他的徒弟傲立三界的地位,卻沒有足以匹配的實力。天界周圍無處不在暗藏的嫉妒怨恨,這種種惡念都瘋狂地想著將白汐吞噬干淨,而浮玄又能時時刻刻地守護在她身邊麼。
日常匯報消息加貶低抹黑白汐後,丹珠猶猶豫豫的,又提起另一件事來。
「殿下,明玦仙君不知怎的,盯上了小仙。」丹珠觀察著阿洛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甚至還私下警告小仙,要我遠離殿下,不得再為殿下做這種事。」
阿洛蹙著眉頭,似是不悅。
丹珠見狀心底暗喜,語氣則變得更加誠惶誠恐,「小仙心中懼怕,若是明玦仙君告知尊上此事,不僅我會被清闕宮所棄,還會令公主被尊上誤會用心。」
這些話是她斟酌言辭經過修飾的,但明玦的確特地警告了她不假。他那日將丹珠對阿洛說的話听的清清楚楚,之所以沒有傳出去,就連浮玄也不知曉,這些可不是因為區區一個小仙。
明玦只是不希望阿洛的名聲受損,被他人所非議恥笑,隨後私下就找到丹珠警告了一番。他認定了是阿洛心思單純,被丹珠這等別有用心的小仙接近利用。
天界眾人皆知,丹珠與清闕宮乃至浮玄仙尊都關系不淺,但她卻暗中將清闕宮的消息傳給阿洛,言語間又故意挑起對浮玄徒弟白汐的嫉妒恨意,分明是想借助阿洛之手除去白汐,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
明玦仙君仿佛輕而易舉地看穿了她的一切卑劣不堪的心思。
丹珠垂下頭,掩去了所有神色,猶記得那日明玦仙君言語清淡,卻偏生有肅殺之氣掠過她周身。
「若你再有一次利用靈曦上神,本君不介意親手將你打入蕩魂淵。」
蕩魂淵可是比天界鎖仙塔更為可怕百倍的地方,一回想起來當日的話,丹珠還是不禁心里膽寒發顫,卻也有壓抑不住幾乎溢出來的嫉妒不甘。為什麼連靈曦公主這樣的人都有明玦仙君真心相護,而她什麼都沒有。
天道真是不公平。
阿洛像是沒有察覺她心中的嫉恨乖戾,不動聲色地淡淡道,「此事我會解決的,你做好你的事就行。」
丹珠依舊裝作恭敬卑微的樣子應下稱是,心里卻閃過一絲對面前人的不屑。在她看來,這天族公主哪怕晉升上神了,也依舊沒什麼腦子,還不是被她三言兩語小小手段玩弄在掌心間,做了她手中的刀。
明玦仙君威脅警告她,她偏偏不如他的意。
堂堂上神也終有愛而不得的一日,等到靈曦公主因為白汐一事背上罪名與清闕宮決裂對立,招致尊上的報復,那時只怕明玦仙君更會心痛吧。一想到這點,丹珠心里就抑制不住地快意。
待丹珠的身影消失後,系統就立刻表現出了對她的討厭,【她居然還在宿主面前說明玦的壞話。】
阿洛笑了笑,沒怎麼多管。
對丹珠的心思,阿洛是放任的,在她的設想里,丹珠繼續這般下去就很好。至于明玦,阿洛有點小小的頭疼。自上次去過蘭晏宮後,她也一直沒有與明玦有過往來,甚至就像是不曾相識一般的冷淡。
沒想到他竟私底下找了丹珠,做了不少事。
阿洛嘆了口氣,對系統道,「你說,明玦沒事過來湊什麼熱鬧呢。」
系統默不作聲,自然是一切為了宿主。這點上阿洛倒也不是不識好人心,只是明玦的意外干預很可能影響她即將要做的事,尤其他還是一尊上萬歲修為深厚的上神。
阿洛下意識在戰力上衡量了一把。好吧,她打不過。
這可不是阿洛未戰先怯,百年前她為研究河圖洛書在蘭晏宮待的那一段時日,沒少與明玦交流水系術法,但即便是明玦壓制了修為不想傷她,阿洛也清楚知曉明玦在仙力的運用掌握之上與她高了不知多少個層次。
哪怕她現在已為上神,也難以在短時間內超越對方幾千年甚至幾萬年的修行積累基礎。
那就只能準備別的手段,以備不時之需了,阿洛認真思量道。
…………
兩月後,正逢蓬萊島東華帝君壽宴。
東華帝君素來德高望重,受三界眾仙景仰,他醉心修煉,極少舉行宴會,這次也是難得向眾仙發了帖子。天帝天後沒有親臨前往,卻也是吩咐備了極厚的重禮的,讓太子景陽代表天宮去恭賀帝君壽辰。
原本景陽也是要拉著阿洛一起去的,正好讓她出去散散心,多見見三界四海的眾仙。
阿洛以自己想閉關鞏固修為的借口婉拒了,景陽雖覺得有些不給老帝君面子,但也沒有強求。待景陽離開天界後,阿洛就給丹珠傳了一道音訊。
就在不久前,浮玄以聚靈珠煉制上古丹藥,試圖為愛徒彌補無法聚靈氣修行的缺陷,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天界凡是知道此事的仙人,多是為之惋惜遺憾。不知道是可惜浮玄仙尊耗費的那些天材地寶,還是可惜他收的徒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擺設,照這樣下去百年千年,靈力低微不堪為仙,說出去都惹人笑話。
白汐也是這麼想的,甚至覺得連清闕宮的仙侍們,嘴上不說,心里也定是這麼想的。
分外沮喪失落的她還難得不再惦記著玩樂,也拒絕了與師尊一起去東華帝君的壽宴。她怕會受到宴會上那些仙人議論嘲笑或憐憫的目光,更不願意連累師尊。
她還擔心著要是師尊听多了那些話,也對她失望甚至後悔收她為徒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白汐就惶恐不安極了,心中充滿了自卑和自憐。
浮玄嘆了口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在他心目中,即便過了一兩百年,白汐始終是那個在人間街頭孤苦無依可憐的小女孩。
他眼中劃過一絲無奈,若非因他之故,汐兒又怎麼會聚不齊靈氣,無法修行。
浮玄既擔憂等到應劫的一天,他要為了蒼生親手殺死自己的徒弟,又覺得對不起她,讓她被旁人恥笑輕視,所以只能百般寵愛她待她更好。
罷了,既然汐兒不願去,就留在清闕宮里吧。
浮玄本來還想著留下來陪徒弟,但經丹珠和一眾仙侍勸說,東華帝君的請帖早已接下,尊上朝令夕改有失體面,白汐也少有的沒有痴纏著師父留下來。浮玄嘆了口氣,叮囑汐兒乖乖的待在清闕宮別隨處亂走,然後又吩咐了丹珠和其他仙侍好好照顧汐兒,這才放心離開。
但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丹珠溫柔楚楚外表之下浮現的一絲殺意。
阿洛正要出疏香宮的時候,毫不意外地見到了一個此時本不應在天界的人,明玦。
先前她讓仙侍梧桐打探的消息是明玦仙君也收到了東華帝君壽宴的請帖,還一早就去了東岳山呢。阿洛在心里嘆了口氣,果然不能輕視小看了這明玦,恐怕早就在這等著她了吧。她這段時日的舉動行蹤應該也沒瞞過他的眼楮。
「靈曦。」明玦輕聲喚著她的名字,「收手吧。」
他目光清透,卻又不禁自嘲一笑,「這丹珠倒是好心計,想借你之手除去白汐,以後浮玄記恨的也會是你。但是靈曦,我知道你素來不喜白汐,可這般做法落了下乘,只會讓自己難看。這事終究不可能瞞天過海,你既是上神又是天族公主,沒必要為了浮玄做到這個地步,令自己以及天族蒙上污點。」
許是阿洛在丹珠面前不曾反駁過,連明玦也誤會她做這一切都是出于對浮玄的愛慕。
阿洛不作什麼解釋,只看著他,簡單直接問了這一句,「你要妨礙我?」
今日之事勢在必行,阿洛眸中只有堅定沉靜,別說是明玦,換成任何一個人擋在面前她也不會退讓。局都已經設好,棋子也都落下了,阿洛實在不願在這里與他浪費工夫,甚至暗自做好了準備。
明玦心中盡是苦澀,他何嘗不知她心腸冷硬至極,「我來此不是想阻你的,我只想告訴你一句。」
「我,心悅你。」
此話一出,仿佛有什麼在心間炸開了般。
阿洛一怔,險些要以為明玦為了阻止她的‘勾當’而故意戲弄,但對上他此刻灼灼目光,阿洛便知他這句話並無半分虛假。她以為那些流言都是誤會,別人不知自以為是地傳來傳去,卻不想明玦會對她親口承認。
她若還不懂,就真是傻子了。
「你願意為了浮玄不顧一切,我也願意用我這顆真心賭一次,想知道能不能動搖你。」在說出這句話時,明玦已經知道這情劫,他怕是過不去了,只是他並不後悔。
她听見這些,是會厭惡冷漠拒絕,還是受驚嚇壞了,明玦聲音微有些顫,好似很緊張,
阿洛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柔軟,明玦還來不及听清她在說什麼,咫尺之間,幽雅清涼的香氣染在周身般,繼而一絲溫熱覆在唇畔上。
明玦腦子「轟」的一聲,睜大了眼,他俊逸清華的臉上,起了薄薄紅暈。
然後意識一陣模糊眩暈,就失去了所有知覺。
明玦倒下的瞬間正好被阿洛抬手穩穩扶住,她一個轉身便回到了某處內殿。好在明玦出現後她就屏退了所有仙娥,無人瞧見這幕。
將明玦好好放置在床榻上後,阿洛回過神來,第一反應竟是這藥還真好用,連上神都會中招。
在原本會發生的故事里,靈曦也是膽大妄為的性子,一不做二不休起來,得不到浮玄仙尊的心,也要先得到他的人,好事後逼迫浮玄與她成婚。便有了下秘藥這一出,不過靈曦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促使浮玄明白了心底對徒弟白汐的感情,已然突破了單純的師徒愛護之情,也算是促進了這對的感情發展。
重點還在于這藥上,連六界上神至尊都能迷昏,對付同為上神的明玦,也自然容易了。除了需要親密接觸且對方毫無防備之心的條件之下,再撇開下藥之人的心思,實在堪為利器。
阿洛在準備後手時,也是想到了這藥,論修為實力她不如明玦或是浮玄,又要防著明玦可能橫插一手,不得不用上些旁門左道之術了。
就是不知為何她私下向岐黃仙官點名討要這藥時,對方神色很奇怪的樣子,阿洛沒有多想,但也覺得貌似她這行為越來越像反派發展了。
阿洛一點也不覺得羞恥什麼的,為了完成任務達到目的,她不介意用上一些手段。只是在扶明玦躺下時,看到他領口衣襟處無意顯露出劫雷造成的幾道傷痕,清瘦白皙的鎖骨處那樣明顯,阿洛還是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系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這是屬于宿主的歷練,它不能隨便干涉走向。這也是為什麼它一早知道明玦對宿主的心思,也沒說出來的緣故,因為很可能影響宿主的選擇。
雖然它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阿洛想做什麼。
就在這時,丹珠傳訊過來,事情已經辦好了。
阿洛一時怔愣的神色很快恢復了堅定沉靜,她與丹珠約定的時間快到了,不能耽誤。
至于明玦,就讓他在此歇息幾日吧。
走出殿外時,阿洛眸色冷凝,當下運丹田之功,化精元之氣,雙手結印掐訣,迅速設下一層水靈結界。明玦中了藥怕是要昏迷上幾日,布置結界也是以保他的安全。此處是她的宮殿,旁人不敢隨便驚擾,但以防萬一,她要離開些時日,若是結界被人破開,阿洛也能立時知道。
沒多久,阿洛來到事先與丹珠約定的地方,她見到阿洛面露笑意,躬身盈盈一拜,而在她身側躺在地上的則是昏迷的白汐。
不知道丹珠用了什麼手段,竟真的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白汐從清闕宮帶出來。要知道浮玄可是留了好幾件護身仙器給他的愛徒,連阿洛想對她下手,都需斟酌小心一二。
不過既然人已經帶來了,阿洛也不在乎丹珠在其中都做了些什麼。
丹珠見靈曦上神一來之後,視線就只落在白汐身上,便認為靈曦上神定是恨極了得到尊上寵愛的白汐。一等白汐落到她手里,定然會受盡折磨而死。
若非想要禍水東流好置身事外,她也早就在路上弄死了白汐這個礙眼的賤人。
尊上對白汐那個小丫頭有多寵愛,她是看在眼里的,一旦靈曦上神真的害死了白汐,兩人必定決裂,再無可能。哪怕扯出她來,她也能在尊上面前辯解,得到庇佑。
丹珠正暗自思忖著事發後如何月兌身時,就听阿洛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阿洛不在乎丹珠誤會了她的心思,丹珠想利用她,卻不知是誰反利用了誰。
可惜了不能親眼見到白汐這個丫頭喪命,希望靈曦上神下手狠一些,讓她魂飛魄散,再無回到尊上身邊的機會,丹珠心腸惡毒面上卻笑意盈盈,恭敬退下離開了。
待丹珠的氣息徹底消失在此處後,阿洛一揮袖,帶著白汐來到天界邊境極西之地的一處,她早已準備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