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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 你?們是想將錯就錯,拿了原本?屬于我的院子?」

一間早餐鋪子里,雲乘月捧著一塊牛肉酥餅, 啃了兩口?, 才慢悠悠地問。

語氣挺平和的, 听不出來?生氣與否。

莊清曦反倒有些不安了。她坐在雲乘月對面,面前只一碗豆漿, 上面撒著蔥花和油星;豆漿一口?都沒?動。

但她還是作出一副強硬的模樣︰「對……要多少,你?開?個口?。」

「咳,大家既然坐下來?了,就好好談嘛。雲……呃, 雲師姐, 總算看?在我請客的份上,給個面子, 給個面子。」

邊上的莊不度來?打?圓場,順手還拿了佷女的豆漿, 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不錯, 這位年方四十八的紈褲公子, 也順利入讀,排名堪堪比自家佷女高一名,據說是觀想之路中的表現頗為亮眼。這個消息讓白?玉京中的他大哥, 也就是莊家家主萬分高興,然而他本?人?頭幾?天一直哭喪著臉, 哭訴再也不能睡懶覺了,天天早起的日子不如殺了他。

不過,現在他好像也適應了。

新生輩分按照考試排名來?定。由?于排名比雲乘月低,莊不度也得叫雲乘月為師姐。

在觀想之路中, 在薛暗威脅她時,莊不度曾擔心過她。雲乘月記他這個情,也就笑笑,再啃一口?酥餅。不過看?看?他那碗咸豆漿,她到底有點嫌棄,順手往自己的豆漿里加了兩勺糖。

「吃完早飯再說。」她說。

莊清曦看?上去有點惱火,但她看?看?自家小叔叔,還是忍了。

一時間,只有碗碟踫撞的輕響,伴隨著吮吸和咀嚼的聲音。窗外日光轉濃、青山漸明,雲乘月余光看?見有人?乘坐飛舟掠過,不期然地想︰修士吃早飯的場景,和山下的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匆匆而來?,選好自己愛吃的東西,吃完了又急急忙忙離開?,或者干脆打?包帶走,開?啟新的一天。

這里距離嘉禾堂不遠,是明光書院內院的食堂。說是食堂,卻做成早餐鋪子的模樣。一間間鋪子依山而列,每間都有屬于自己的三角旗,上面寫著「豆腐腦」、「油條」、「包子」等?。

在這里吃飯不需要給錢,卻需要給付「分數」。

分數記在每個學生的身份玉簡中,通過完成各類任務、日常學業、期末考試、師長獎勵等?方式獲得。

新生入學後?,按照各自路途中的表現,以?及考試分數、排名,來?發?放一定分數。

據說今年,新生獲得的入學分數創下了新高。

現在,這位創造歷史?的人?,正坐在酥餅鋪子里,咽下最後?一口?牛肉酥餅。並且,買單的是另外兩位。

莊清曦什?麼都沒?吃,只是脊背筆挺地坐著。等?雲乘月剛一吃完,她就迫不及待道︰「開?個價吧。」

就好像她只會說這句話似的。

她剛說完,莊不度便說︰「雖然我們有換房的想法,但雲……雲師姐不必為難。你?想答應就開?價,不想答應的話,拒絕就好。」

「……小叔叔!」

莊清曦柳眉豎起、杏眼圓睜,險些拍案而起。

莊不度回以?一個滿不在乎的笑。

「我答應啊。」

雲乘月招手又叫了一塊紅糖酥餅,微笑道。

「……嗯?」

「什?麼?」

她無視了兩人?驚愕的神情,很痛快地說︰「只要告訴我母親的舊事,我就答應把院子換給你?們。」

「不行。」

莊不度神情微變,一口?回絕。雲乘月並不意外。他此前已?經拒絕過一次,大概很執著遵循當年和宋幼薇定下的約定。

但莊清曦可沒?有這個顧忌。短暫的驚訝過後?,她露出了一種復雜的笑容,像是有些竊喜,更多的卻是惡意。

「好。」她一口?答應,「這可是你?說的。」

「小曦……」

莊不度皺眉想阻止,這回莊清曦卻強硬起來?。她正眼不看?他,只道︰「小叔叔,您此前不論如何教訓我,都是您做長輩的有道理。但這一回,咱們都是書院的學生,各有各的道要修,您可以?不答應,卻不能干涉我的決定。」

「雲……雲師姐,說來?話長,你?要現在听,還是改日再說?」

她語氣鏗鏘,話說得條理清晰,令莊不度一噎,也令雲乘月對她略有改觀,心道莊清曦終究是在京中略有名氣的修士,當然不會一無是處。

忖度片刻,雲乘月一笑。

「還是擇日再說罷。」她說,「一來?,既然說來?話長,那究竟要如何同我說這舊事,莊師妹大約也要考慮一下。二?來?,雖然我答應了交換住處,可書院答不答應,我說了卻不算。」

莊清曦一怔,尚未明白?過來?,莊不度卻抬起了眼。

「書院抓到給你?使絆子的人?了?」

雲乘月笑笑,道︰「畢竟沒?人?是傻子。書院有書院的規矩,誰知道會如何?所以?,等?此間事了,如果莊師妹還堅持想要交換住處,那我們的約定,就到時候再生效。」

莊清曦總算明白?過來?。她張口?想說什?麼,卻又自己閉了嘴,只那吐出的氣音像是一個「楊」字。

雲乘月假裝沒?听見,起身伸個懶腰。

「多謝你?們請我吃早飯。告辭。」

拂曉也舌忝干淨了自己那份甜豆漿,跳下凳子,顛顛地跟著走了。

他們離開?過後?,莊不度托著下巴,把玩著手里的桃花枝,懶洋洋道︰「有人?要倒霉嘍。」

「小曦,你?跟小叔叔說老實話,是不是你?賄賂那楊師姐,叫她做的這件事?」

莊清曦趕緊扯扯他衣袖,傳音道︰[人?多耳雜,小叔叔你?別亂說?]

莊不度才不理她,只問︰「是不是?是的話,我就要和你?娘告狀了。我們莊家好歹家風正直,出了我這麼個紈褲已?是不幸,可不能再多你?一個。」

這話听得莊清曦不知如何反應,只能心里嘀咕︰你?也知道自己是紈褲!

「到底是不是?」

「不是!」

莊清曦破罐子破摔,也有幾?分賭氣和委屈︰「我什?麼都沒?做!從一開?始就是大……是她的安排,我只是幸災樂禍而已?,小叔叔你?不能和我娘胡說八道!」

「行了行了,不是就行。」

莊不度揮揮手,若有所思︰「雖然你?是個心思不寬闊的孩子,但好歹也是我看?到大,知道你?脾氣急還想得多,卻做不出算計人?的事。」

莊清曦皺眉,心道小叔叔這是夸我還是罵我?

「這下就有意思了。」

莊不度笑道,覺出一種看?熱鬧的趣味︰「小曦,不如我們來?賭一賭,這件小事究竟會悄無聲息揭過,還是發?酵成什?麼大事?」

「終究是,風起于青萍之末啊……我要賭變成大事,小曦呢?不如賭另一種可能?」

莊清曦眉毛抽抽,最後?強忍成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我不賭。」她一板一眼道,「莊家家規,禁止賭博。」

莊不度並不死心︰「不要這樣死板麼……」

莊清曦繼續面無表情︰「我要寫信告訴大伯,說小叔叔逼我賭博。」

莊不度︰……

他想起了大哥那輪起來?就虎虎生風的鞭子,一時不由?齜牙。

「這,這還是不必了……不賭就不賭,那麼小氣干什?麼……」

莊不度模模鼻子,有點訕訕,忽又想起什?麼,坐直了身體。

「小叔叔?」

「你?有沒?有覺得,」莊不度輕撫桃花枝,喃喃道,「乘月她生動了一些?好比沉睡的花枝蘇醒。」

「……是雲師姐。小叔叔,請不要說這樣輕浮的話。」

莊清曦忍耐地嘆了口?氣,還是覺得忍不了,干脆起身走人?。

她還有點郁悶,心想,什?麼生動不生動?明明就是討厭和更討厭的區別!

……

按照規劃,雲乘月通過傳送陣去了省身堂。眼前一陣水墨流轉後?,她發?現四周景色一變,不光草木陡然不同,連山勢都改了。

再回頭一看?,才發?現背後?那座山峰是來?處;原來?已?經到了另一座山峰。

省身堂則佇立在她眼前︰高低錯落的建築匯聚一處,佔了整個山巔,且整個山頭都被推平,成了平坦的場地。

這里相當熱鬧,傳送點就有好幾?處,方便人?流錯峰;另還有各式各樣的飛行器降落或起飛,往來?不歇,令一個又一個「浮」、「飛」、「懸」之類的字出現又消散。

四周並無圍牆,只有廣場中間立有一座簡單的木門。這顯然是某種紀念,而非功能性的大門。

雲乘月走近一看?,見木門上方懸掛著一張薄薄的木片,題著「省身堂」三字,兩側掛有對聯,為︰一日三省吾身,終生任重道遠。

木質腐朽,文字模糊。如果不是某種特殊的力量縈繞,恐怕這門早已?坍塌。

望著這門,雲乘月心里閃過某種奇妙的滋味,恍惚間一時站住。

等?她回過神,卻見拂曉蹲在門邊,正站起來?,好奇地想用爪子去踫門上一處斑駁。

沒?來?由?地,她心中一緊︰「拂曉不準踫!」

「……咩?」

小麒麟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一仰,登登連退好幾?步,最後?還是一下倒在了地上。它並不呼痛,只立刻翻身起來?,在原地蹲坐著,爪子抱起尾巴,怯怯地看?著雲乘月。

它臉上呈現出了很人?性化的不安。

「咩,咩咩……」

——我,我就想看?看?,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雲乘月一怔。這段時間里,小麒麟都表現得很活潑,這還是它頭一次表現得這麼不安……就像一瞬間回到了它被人?折磨的時候。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語氣過于嚴厲了。

「對不起……」

她試圖緩和小動物的情緒。

拂曉眼巴巴地看?著她,試探著蹭過來?,最後?才松了口?氣,將腦袋靠在她腿上,貼得緊緊的,很依戀的樣子。

雲乘月將它抱起來?。她意識到,也許在小麒麟的心里,過去的創傷一直存在,只是它把傷口?藏了起來?。並不是只有人?類會隱藏傷心的過往。

她模模它的頭,再次道歉︰「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凶你?了。」

拂曉搖搖頭,「咩咩」幾?聲,信誓旦旦的,意思是它今後?不會再做錯什?麼了。

這時,一旁目擊了事情全過程的路人?,忍不住走上前來?。

「其實這門有書院陣法護著,區區一只羊,就算沖上去瞎啃一番,也不會對它造成損害。雲師妹大可放心,也莫要對這羊凶巴巴啦!」

「嗯?」

「咩?」

一人?一麒麟偏頭一看?,正遇上一張燦爛的笑臉。

黑衣青年看?著他們,單手叉腰,笑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他嘴偏大,牙齒也偏大,在太陽底下明晃晃的,更顯得這笑容燦爛至極。

而由?于他戴著一副古怪的、厚重的木制眼鏡,這笑容也就更加突出了。

還是個有一面之緣的熟人?。

「天工班的胡祥師兄?」

雲乘月月兌口?而出。

「正是正是,多謝雲師妹記得我!」

胡祥豪爽地笑道︰「昨天我急著趕路,也沒?來?得及仔細問,回頭被魯師兄訓了,我才知道認錯了人?!」

「不過,還要多謝雲師妹幫我跑腿!你?今天是來?省身堂領取任務獎勵的吧?正好,來?,我領你?進去!」

胡祥看?上去是個熱情豪爽的人?。

他一邊走,一邊指點著各處,告訴雲乘月這里有什?麼典故、那里的機關是什?麼原理。雲乘月也就知道了,原來?剛才那木門是千年前的舊物。

原來?,千年前,明光書院不在這里,而是在極西之處的太蒼山。古籍記載,西方多妖,明光書院卻倡導有教無類,曾收了不少妖做學生。

不過,那個書院已?經覆滅很久了。現在,書院里連知道它的人?都不多,少數關心歷史?疑雲的人?才了解一二?,並稱它為「舊書院」。

「據說那木門就是舊書院留下的唯一遺跡,也是舊書院存在過的有力證據。」

胡祥介紹完時,正好也到了省身堂里的任務發?放處。

她交出身份玉簡,還有魯潤給她的「任務完成憑證」,就有執勤的弟子幫她錄入信息、記入分數,並將寄存在這里的獎勵交給她。

獎勵是一塊木牌,上面刻有「借閱證」三字,背後?是一個被圓圈圈起來?的「丁」字。

「這是山海閣的借閱證。」

胡祥解釋說︰「山海閣就是書院的藏書室。里面書冊浩瀚,如山如海,所以?叫山海閣。書不能隨便看?,更不能私藏帶走,得有借閱證才能翻閱。」

「藏書被分成了甲、乙、丙、丁等?級,丁級借閱證只能看?丁級的藏書,丙級可以?閱讀丙級和丁級,以?此類推。」

雲乘月眼楮一亮,卻又搖頭。

「可是……書院承諾過不教我,我連知行台都進不去,還能進山海閣麼?」

「啊,這,好像有道理……」

胡祥撓撓頭,也卡殼了。

兩人?面面相覷。

「不行!就算不教你?,總不能不讓你?自學!」胡祥一拳捶在掌心,光是響聲就听得人?耳朵疼,但他本?人?渾然不覺,只顧不平。

他一把從雲乘月手里搶過借閱證,舉起來?,宛如發?誓。

「這樣,雲師妹,我陪你?去一趟山海閣!要是他們不肯借……你?要看?什?麼書,說一聲,我來?借出來?給你?!」

「是嗎?若真做了,就等?著因違規而受到懲戒吧。」

這句話不是雲乘月說的。

五條鎖鏈交織而成的飛行器具,緩緩降落之後?,化為一枚「律」字,回歸主人?額心識海。

又有一只手伸出,輕巧地拈過那枚借閱證。

「嚇……魯潤師兄?!」

胡祥突然心虛。

魯潤含笑點頭,將借閱證遞給雲乘月。

「對不住,雲師妹,一定嚇你?一跳吧?這人?還要幫我做事,我不能夠眼睜睜看?他因為違規,而被關起來?浪費時間。」

雲乘月接過借閱證,再望著他。

魯潤意會,失笑︰「此事我已?提前問過夫子,他老人?家言道,自學當然可以?。雲師妹憑自己拿到了借閱證,就可查閱山海閣中對應書冊。」

這位不愧是夫子親傳,做事相當妥帖。

雲乘月收下借閱證,也笑道︰「那多謝魯師兄,我就不擔心白?跑一趟了。」

胡祥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那我呢?」

「你??」

魯潤看?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你?這次做的方案很好。」

胡祥眼楮一亮︰「哦哦!我終于可以?放假了?」

魯潤慢悠悠道︰「所以?,你?可以?著手幫我把東西做出來?了。」

胡祥︰……

看?他一臉悲憤,就知道做這東西恐怕耗時耗力,相當累人?。

雲乘月暗自忍笑,再次道謝,便打?算告辭兩人?。

「對了,雲師妹!」

胡祥心大,悲憤了一瞬間,情緒也就過了。他想起來?什?麼,大大咧咧一拍雲乘月的背,爽快道︰「你?是不是還沒?有合適的飛行器具?傳送陣用一次就要花費一次分數,總是用傳送陣,其實也挺貴,不如買個合適的飛行器,短距離用飛的更合算。」

雲乘月︰「嗯?」

胡祥嘿嘿一笑,憑空掏出一枚薄薄的玉簡,往她手里一塞。

「師兄不才,作為天工大道公輸潤夫子的親傳,十分擅長制作各類精巧實用的器具。這里是一份飛行器介紹,每種都標明了功能和價格,絕對童叟無欺!」

「雲師妹要是有看?上的,師兄給你?打?八折!」

雲乘月一時沒?反應過來?︰「哦哦,謝謝胡師兄……?」

一旁的魯潤嘆了口?氣。

「雲師妹莫理他,他商人?習氣又犯了……不過,胡師弟說得倒也不錯,他的手藝也是一等?一。雲師妹若有多余的分數,不妨考慮一二?。」

雲乘月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被推銷了。

她忍不住笑了。

「好,如果有需要,我回頭告訴胡師兄。」

「哦!那就好!」

胡祥眼楮一亮,熱情地掏出身份玉簡︰「那雲師妹加個聯系方式啊?還不會用?簡單簡單,師兄教你?,你?這樣這樣……魯師兄也加一個?」

魯潤無奈︰「加我做什?麼?」

胡祥真誠道︰「我最近想出一個團體定制的法子,干脆建一個聯系網絡,大家能同時暢所欲言,如果超過三人?都想定做同一種工具,我就給個折扣價。怎麼樣,很劃算吧?」

魯潤︰……

他搖頭︰「你?這勁頭……總算不是個奸商。不然戒律繞不過你?。」

說話之間,他自己卻也不禁笑起來?。

雲乘月抱著拂曉,看?得也笑起來?。她剛想說什?麼,心頭卻一動,偏頭看?去。

然而廣場上人?來?人?往,似乎一切如常。

……

不遠處。

省身堂廣場的木門前。

亡靈帝王一襲黑衣,披發?赤足,站在門前,靜靜凝視著那一幕。

他的目光久久流連,從木門那斑駁的對聯、腐朽的傷口?,到前方那三人?言笑晏晏的場景;再回來?,再看?去。

良久,他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已?經凝實,邊緣不再虛化,甚至不再那麼青紫;它有了一點近似活人?的血色。

可近似活人?,依舊不是活人?。

他抿緊嘴唇,雙手用力握緊,最後?卻陡然松弛而垂下。

薛無晦抬起手,輕輕觸踫門扉。

「這里……」

他喃喃地,不知對誰說道。

「……曾經還種過一棵香椿樹的。」

他記得那樹很高,開?春不久就枝繁葉茂。會有人?攛掇他爬樹,又在樹下抬頭看?他,笑著說摘點香椿來?吃啊,又說……

說什?麼呢?

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

連究竟是否有那個人?、是否有那一幕,他都記不清了。

薛無晦閉上眼,後?退一步。

在她側頭看?過來?的剎那,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唯剩陽光下澈,生命往來?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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