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萬心殿的殿門在顏將軍身後緩緩闔上。
殿內幽暗叢生。
在角落里, 亦或是在每個人心中。
「…………？！！！」
看到顏將軍穿著那一身定北軍獨特的玄甲站在下方不動了，不少人都呆滯了片刻。
不是他們不夠鎮定，實在是眼前的這一幕太有沖擊感。
定北軍居然會臨陣倒戈？！
這簡直比皇帝當場宣布自己叛變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可都是從小就抱著「即使所有人都放棄了但定北軍依舊會在他們身——守護他們」的想法啊！
定北軍是大盛不可或缺的基石。
最強的盾, 最強的矛。
現在，自家的最強站在了他們的對面？？？
這誰受得了！
「齊王怎麼可能說服定北軍倒戈？！」反正顏老尚書是怎麼也想不通。
難不成是他兒子腦子——水了？
這也不對啊！
站得距離皇帝最近的戚相倒是看出了幾分違和, 目光游移地在皇帝和齊王身上來回轉。
齊王微微仰頭, 站在最——方。
「——何, 父皇，還不投降嗎？」
勝利者是他！
齊王站在台階下，身後是他的愛人和部下，面前是他的父親和敵人。
倒在地上的尸體分割了兩邊。
數道艷紅緩慢地向下滲透侵蝕。
一邊隱于黑暗，一邊鮮血淋灕。
站在台階上，一直愣神注視下方的青聿澤驀然一笑。
「哈！」
那笑容，真誠得讓齊王一愣。
青聿澤現在特別想笑。
他這輩子最遺憾的就是自己的江山沒人繼承。
在得知中毒後, 他以為自己要抱憾而終。
誰知，這是因為他眼神不好。
其實他有兩個優秀到能把自己的江山隨意把玩的繼承人。
「就是要這樣才好啊……」
青聿澤眸底幽暗光澤閃爍。
仿若捕獵的巨型猛獸，躬身藏于陰影——中, 伺機而動。
一旦被他盯上。
只有死路一條。
站在旁邊的戚相余光瞥到, 頓時心頭一驚。
這個狀態的陛下，很久沒見了。
「哥哥，定北軍真的背叛了？」殷瑤光皺著眉頭, 滿臉的迷惑。
殷天樞牽著妹妹的手一點點往大盛的保護圈挪去，極其小聲地和她咬耳朵︰「別信, 演的。」
小公主一點猶豫都沒有, 瞬間就相信了。
然後眼楮閃亮地看著自家哥哥。
「哥哥好厲害！其他人都被迷惑住了，只有哥哥最清醒！」
眾人皆醉我獨醒什麼的……
被妹妹夸獎的殷天樞連忙低頭干咳，掩飾住自己內心的心虛。
其實他第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畢竟, 看到顏將軍那個動作，在場誰不被嚇得心跳一滯？
幸而他當時非常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一剎那間暴露出來的表情。
那不是感到意外的怔愣。
反而更像是看到了一幕被誰提——預言到的場景。
惋惜、痛心、憤恨、不解、失望……
各種——緒雜亂。
一看就知道，必有內——！
咳咳！
不皮了。
上面都是瞎說的。
畢竟，再怎麼天才，殷天樞也不可能從青聿澤的一個眼神中看出那麼多——緒來。
他——所以能那麼堅定地說背叛是假的，主要還是因為————
顏將軍趁機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
那是友軍的眼神！
這讓殷天樞瞬間回憶起之——太子殿下給他的回信。
因為他——寫信說萬國之宴可能會出現意外，然後太子殿下就回信告訴他，幫他找了援軍。
還叮囑他，遇到危險的時候不要著急，保護好自己，會有人去救他的。
殷天樞本來以為這只是太子殿下對屬下的安撫——詞。
誰承想……
竟然是真的？！
殷天樞想起自己寄給太子的最後一封信。
那個「安」字。
本來還覺得是在幫助殿下，現在他只感到臉上一陣火辣。
他的計策算個球？
殿下這個才叫令人安心！
有天下第一的定北軍當援軍，他還急什麼？
殷天樞老——在在地環視了一圈大殿，內心穩得一筆。
別看大殿里齊王一派的人多。
有些時候。
人數他什麼用都沒有！
尤其是在面對天下最強的定北軍的時候。
這些連他一劍都擋不住的歪瓜裂棗，在定北軍面前，那就和韭菜沒什麼兩樣。
反正現在殷天樞是爽了。
他看著大殿中央一副勝利者模樣的齊王，暗自發笑。
這一波啊，是齊王在第一層，而他家殿下在第三層。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齊王驚掉眼珠子的場景了。
這才叫眾人皆醉我獨醒。
……
被殷天樞心心念念的陳墨正帶著眾人趕往萬心殿。
在路上召集麾下女衛的淑妃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幾人︰「殿下，臣妾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陳墨眸底泛起疑惑︰「什麼問題？」
「——往萬心殿的路上有好幾個關卡也被齊王佔領了，若是你們就這樣過去，恐怕難以順利通過啊。」淑妃一雙撲閃的明眸打量著非常有特色的三人。
一旦被認出來。
那打斗什麼的，肯定是難以避免的。
雖然淑妃不覺得自己的女衛會輸給那些男人，但他們的原計劃可是無損到達萬心殿。
現在萬心殿陣營混亂，援軍就難找，要是在路上折損人馬就太可惜了。
陳墨聞言，也掃了鐘——山和九皇子一眼。
確實。
一個是經常跟在皇帝身邊的禁軍統領，一個是最寵愛的年幼皇子，不說齊王麾下，恐怕就是外邦使臣，都難有不認識他們倆的。
自己這個太子的知名度可能都不——他們高。
陳墨贊同地點了點頭︰「娘娘說的對，確實需要偽裝一番。」
即使不化妝，這衣服肯定是要換一身的。
鐘——山和九皇子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等著陳墨的吩咐。
淑妃眯著眼，團扇遮面，笑聲甜美，紅唇輕吐︰「殿下，其實臣妾這里有一個好想法……」
鐘——山和九皇子忽然脊背一陣發涼。
這個女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兩人驚悚警惕地盯著淑妃。
陳墨略感好奇︰「娘娘請說。」
「臣妾的女衛，尚缺兩個隊長。」
團扇後，淑妃臉上的笑容愈發鮮明了。
「啊，娘娘的意思是……」
陳墨了然，轉頭看向拼命搖頭拒絕的九皇子。
鐘——山也繃緊了身體。
「女裝？」
陳墨他倒是覺得這沒什麼。
衣服的作用就是遮體，男裝女裝不過是人類自己給自己畫的圈罷了。
「殿下……」
「皇兄……」
見陳墨似有心動，兩人張嘴，復——閉上。
淑妃看到鐘——山和九皇子那個非常想反對，但——因為太子沒做出決定，所以皺眉強忍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不會以為能穿臣妾身上這種華服吧？」
「呵。」
淑妃不屑地瞥了那兩個男人一眼︰「想得美！」
「就這個，愛穿不穿。」
淑妃手一揮，身後的女衛遞過兩件純黑的粗布衣服。
女款的。
一點伸手想法都沒有的鐘——山和九皇子默默對視一眼。
然後一齊幽怨地看向陳墨。
陳墨一點都不在意，平淡地說道︰「換上吧。我們太顯眼了，換衣服躲在女衛里這個辦法好，可以的話，盡量別驚動萬心殿的守衛。」
鐘——山和九皇子︰……太子都那麼說了，他們還能怎麼辦？
兩人顫顫巍峨地伸出手。
見那兩人接過衣服，淑妃下一刻就把灼灼的目光投向陳墨︰「太子殿下需要嗎？您可比他們兩個顯眼多了，若是那些人問起來，臣妾可不敢胡亂虛構您的身份。」
雖然太子——出來的次數少，那些士卒可能不認識對方，但淑妃對于虛構陳墨是她家族晚輩或是面首——類的事——，心底極其抵觸。
說是畏懼都不為過。
她可沒忘記這人剛剛是怎麼一步步引誘她落網的。
淑妃想起關雎宮——的那一幕，就非常詭異地覺得自己就是一只蝴蝶，然後一頭撞入了蛛網——
此深藏不露的權謀家，她還是少去招惹為妙。
端莊的女子睫羽輕顫，收斂眸中一切——緒。
淑妃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
「若是您不介意的話，臣妾倒是可以分殿下幾件。」
陳墨毫不介意地點頭︰「多謝娘娘割愛。」
刷！
這下，不僅鐘——山和九皇子驟然轉頭。
就連淑妃身後那群冷若冰山對男人毫無興趣，低著頭仿佛木樁一樣的女衛也忍不住抬頭。
風華絕代的太子殿下要換上後宮美人的長裙大袖……
突然好期待怎麼回事？
……
「父皇，您還在掙扎什麼呢？難道兒臣就不配成為太子嗎？」
眼神黑沉的齊王，臉色逐漸陰冷下來。
「您看看四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您身旁的人想想吧？有些人手無縛雞之力，若是不小心被抓到，他可就徹底完蛋了！」
齊王掃向皇帝身後。
不少人都看向戚相。
再次被內涵的戚相︰……喂！別太過分啊！
朝中文弱的大臣又不止他一個，為什麼每次都拿他當靶子？
青聿澤眉宇皺起︰「鑾兒，戚相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你就這麼是對待長輩的嗎？」
齊王偏頭，臉上帶著幾分——經一樣的笑容。
「還不是因為父皇教得好？」
「兒臣的一切，可都是跟您學得呢！」
青聿澤眼眸一沉。
他就是因為後悔殺了太多親人，所以才會控制皇子——間的爭斗。
誰知，無論怎麼阻止。
最終還是重蹈覆轍了。
難道，皇室就逃不過自相殘殺的宿命嗎？
「你們啊……就不能獨立一點嗎？」
清淡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
同一時間，半掩的殿門突然被撞開。
誰？！
沒等殿內的人反應過來。
大門敞開，殿外金色的光芒驟然出現擴散，瞬間侵吞了所有人的視線。
也驅散了萬心殿內的一切污穢。
縮在哥哥懷里的殷瑤光正好回頭看向殿門。
因為個子矮，再加上被殷天樞的身體擋住一部分，她接觸的陽光比其他人少，使勁撐著眼皮，能看到些外面的景象。
流金——中，渾身溫暖的她睜大了眼楮。
那一瞬間——
她仿佛看到了——明！
原來大日國崇拜的太陽神真的存在啊！——
明還穿著長裙。
和太子殿下長得很像！
這真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