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至片刻之前。
「不行啊黛安娜小姐, 我們從來沒有給蘭斯家主做過基體匹配,一時之間去哪里找承載意識的身體啊?」
「雖然現在基體計劃已經可以承載投射的原身記憶, 但現在開始為蘭斯家主匹配, 也來不及了吧。」
黛安娜堅定道︰「我來做基體。」
這話一出,基體培育室的深處一片嘩然。
「我曾經簽署過一份文件。」黛安娜深吸了一口氣,拿出自己的腕機,調出一份電子掃描件。
她從這群黑鯊基地研究員們中間走過, 把腕機上彈出的影像亮給所有人看︰「和常澤的那份一樣, 首領允許我在極端情況下可以用自己的身體進行實驗。」
「其實, 對于精神意識投射技術, 我在進入基地前就有所研究。精神意識投射的成功與否,只受限于與其承載基體的契合度。在阿爾法宇域發生的第一要塞奪還戰也證明了這一點。」
「我們知道了異星生物的智能來源于晶體教,那大家可以想想︰連人的意識都能投射到異星生物上, 難道人的意識就不能投射到另一個活人身上,非要是定制出來的基體才可以嗎?」
「不,根本沒有這種邏輯。」
「之所以制作基體, 是為了避免倫理道德上的矛盾, 畢竟我們不可以隨便把將士投射到別人身上,因此基地才不惜耗費資源培育新的無生命軀體。」
「而我和我哥哥是親生姐妹,我測試過,我們的腦內意識頻率是可以契合的, 我可以承載她的意識……」
突然,一位女研究員站起來, 面帶怒色截斷了黛安娜的話︰「你早就想做這件事了吧,蘭斯小姐!」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懇求首領讓你的哥哥進行投射,因為首領不松口,你就起了別的心思!」
「——沒錯!」
不料黛安娜把潔白的下巴一抬, 拔高聲音就喊了回去,「那又怎麼樣,人有點私心就是罪嗎!?」
「我一直想救活哥哥是真心的,現在想保護這座基地也是真心的!我雖然打了活人投射的主意,但從沒想過傷害別人,只是恰好我和哥哥匹配上了而已!」
她很少這樣嗓音高亢、神情銳利地說話。但此刻,的確有一種鋒芒從這張精致洋女圭女圭般的臉龐上迸出來。
一時間,那個女研究員也被唬住了。
黛安娜將銀白短發一甩,伸手,利落地打開了意識投射的主控機器。
她不再是哭哭啼啼的小小姐了,也不是結巴的小兔子了,「那可是我哥哥,我在世上最後的親人,怎麼可能放棄!?」
「再說!我叫醒哥哥可是請她冒險幫忙的。」
她瞪著眼,索性也不稱呼代號了,「現在這個情況,萬一陛下和統帥出了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常澤連忙攔在中間︰「黛安娜小姐,你先別沖動。」
他慌張道︰「你要想清楚,如果失敗最多是投射連接不上,但如果成功……一旦你哥哥的意識侵吞了你,徹底佔據了你的身體……」
「黛安娜蘭斯將會被抹消的!」
「不會的。」
黛安娜堅定道︰「哥哥絕對不會傷害我,只有這一點我可以確定!」
=========
最終的結果證明,那些令人心驚膽戰的猜想都沒有發生。
蘭斯姐妹的意識成功共存于黛安娜蘭斯的體內,維持在一個類似人格分裂但又不完全相同的狀態。
主導意識依舊是黛安娜。就像此刻,她毫不留情地踹開了想和姜握手的姐姐,自己撲了上去,開始嗚嗚嗚嗚。
其實自從失去「哥哥」,來到黑鯊基地後,黛安娜哭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了。這一次與姜見明死別重逢,可算是放開了大哭一場。
旁邊,那個跟姜見明過來的實驗員都看呆了,他也不敢勸,他也不敢問……
最後姜見明無奈,只好模著她的頭發道︰「別哭了,再哭要哭虛月兌了,奧德莉還怎麼用你的身體戰斗?」
黛安娜這才好歹止住眼淚,最後可憐兮兮地打了個哭嗝,把眼淚往姜見明肩膀上蹭蹭,軟綿綿道︰「那我走啦,哥哥會保護你的。」
姜見明︰「……」
這孩子,怕是根本沒發現他多了份前世記憶吧。
轉眼間,黛安娜閉上眼又睜開,立刻就換了一副氣質。
原本柔女敕的嗓音變得清冷利落,還帶了幾分無奈,「……抱歉,姜,黛安娜又給你添麻煩了。」
奧德莉換回來,姜見明也松了口氣。可以溝通正事了,他問︰「a區的情況怎麼樣,有傷員嗎?你手上的腕機能用嗎?」
「a區沒事,我們主要是擔心c區。」
奧德莉擦干了臉上的淚痕,把自己的腕機拆下來給他,「對了,黛安娜讓我告訴你,原長澤的意識投射回來了,帶來了遠征軍的消息,你直接問他。」
遠征軍。姜見明眼神閃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道︰「皇太子殿下……」
奧德莉︰「按黛安娜的記憶,應該也在遠征軍內。」
姜見明搖了搖頭,不再多問了。他們招呼著那位拖油瓶實驗員,穿過異星生物的尸體。
走廊盡頭,是基地的智械主控室。姜見明從玻璃後窗邊上瞧了瞧︰「里面應該沒有異星生物,進去休息十分鐘。」
實驗員「啪」地挺直腰桿,聲音洪亮︰「不用!統帥閣下,我還能堅持!」
「……」
姜見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是你的問題……別看我這樣,我姑且還算是個殘人類。」
他這句話輕飄飄地說出來,旁邊兩個人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了。
那個實驗員面紅耳赤,結結巴巴,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
而奧德莉已經著急地拽著他︰「姜,你是哪里不舒服嗎!?對了,你剛蘇醒,打過鎮定劑沒有?」
姜見明︰「沒關系,暫時還不用……」
可惜,經歷了阿爾法異星那一戰後,這個帝國大概是不會再有人輕信姜上校的「沒關系」或者「沒事」了。
主控室一開,姜見明就被強硬地攆到了控制台前唯一的座位上休息。奧德莉和實驗員用晶骨推動里面的器材,將自動門和窗口都頂住,然後四處搜尋有沒有鎮定劑和藥物。
姜見明搖頭無奈地笑笑,沒搭理焦頭爛額的那倆。他閑散地將右手搭在控制台上,開腕機聯系了常澤。
看到他,接受了原長澤記憶的常澤把眼楮和嘴巴都張大,幾秒鐘內也開始掉眼淚。
可惜原小公子沒黛安娜那麼好命,姜見明現在還融合著前世統帥的意識,不輕不重地訓了兩句就讓常澤閉嘴不敢哭了。
接下來就是交流信息,溝通現狀,這一年內發生了太多事,常澤和周圍的黑鯊基地成員們拼拼湊湊,把重要事件跟姜見明做了說明。
「熔岩被晶體教摧毀了?」
姜見明微微動容,「赤龍呢?」
常澤搖頭︰「後續應該是第二要塞和軍部接手處理了,我們都不清楚。」
姜見明點頭︰「好,那就說說清楚的,晶巢現在是什麼情況?」
「晶巢……事態不是很樂觀。」
常澤的表情變得嚴肅,盡可能簡潔地概括了事態。五天前,蓋烏斯投身晶巢,被晶粒子吞入晶巢深處,不知所蹤。
很快,銀北斗發現晶粒子的進攻方式變了,它們開始像人類一樣擁有配合與欺詐,銀北斗傷亡頓時呈直線增長。
究竟是晶巢吞噬了蓋烏斯的意識,還是蓋烏斯控制了晶巢,亦或是兩者合二為一、不分彼此……還無法判斷。
萊安皇太子與謝少將都認為當下狀況不利,不能再戰斗下去。
但晶巢力量增幅之後,銀北斗艦隊已經無法靠自身力量突破出去,最後還是得啟用原長澤這位特殊人員求援。
「我明白了。」
姜見明大概了解完之後就掛了通訊,正好奧德莉和那名實驗員也完成了搜索物資的工作。
他們簡單喝了點能量水。姜見明給自己打了一針鎮定劑,就說可以走了。
實驗員心驚膽戰︰「別別別,您還是多休息會兒……」
姜見明︰「不能停留太久,異星生物會聚集。」
他示意兩位有晶人種把堵門的器材挪開,率先走了出去。
外面依舊陰冷昏暗,遠處的炮火聲似乎密集了些,很難判斷是優勢還是劣勢。
奧德莉搶了兩步︰「我走前面。」
姜見明︰「……」
倒也不必這麼過度保護吧。
奧德莉似乎看穿了他心里所想,高冷地睨了他一眼︰「跟好。」
「那你別走太快,」姜見明故意眨眼笑了一下,「我體力不支跟不上怎麼辦?」
三個人就跟著殘人類的步調走起來,腳步聲在基地的走廊里回響,同時還有姜見明淡淡的嗓音。
「既然a區還能堅持,就不急著過去。」
姜見明道,「先听我梳理一遍信息吧。」
「一年前,晶體教在帝都與阿爾法星域接連戰敗。他們想必已經意識到晶體教暫時啃不動帝國這塊硬骨頭,于是采取暫時退避的策略,轉而對熔岩宇盜動了手。」
「大量宇盜們的晶亂促進了晶巢力量的提高,晶粒子對于異星生物的侵蝕進一步增強。」
「現在蓋烏斯投身晶巢,又令晶巢母核獲得了人類的智能,進而被晶粒子侵蝕的異星生物也被操縱。所以此刻,它們才會突然襲擊要塞,打得銀北斗措手不及。」
「嗯。」奧德莉邊听邊點著頭,忽然疑惑地蹙眉。
不對勁,現在不去a區匯合,也不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待要塞的救援,姜這是要帶她們往哪兒走?
眼前的走廊依舊幽暗,姜見明還在若無其事地說著話︰「我不認為異星生物真的能把銀北斗要塞攻陷。」
「它們目標應該是制造一時的混亂,趁機……找到我的這具基體所在地,殺死我。」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抬起眉——
「就像現在。」
突然,面前的走廊盡頭,突然傳來爆炸聲!
一股夾著火星的熱浪撲面而來,三人的衣服都被吹得獵獵作響。
「當心!」
奧德莉變色,她拔劍展臂,把姜見明護在身後。
但緊接著,三人身後的拐角另一端,也傳來了激烈的射擊與爆炸聲,同時還有晶骨踫撞的脆響!
實驗員臉色大變,回頭驚恐道︰「後面也有,我們被包圍了!?」
「不對,」奧德莉冷靜下來,「槍聲總不可能屬于異星生物,但銀北斗的軍隊顯然也沒來……」她眯起眼,「姜?」
黑發軍官無聲地勾了一下唇角。
他撩起的眼底似乎流動著幽深的旋渦︰
「但晶巢,或是說蓋烏斯,應該沒有預料到現在這個情況……我醒了。」
轟!!
前方又是一聲爆炸,盡頭沖出一道陰影,竟然是只軀體被開了幾個血窟窿的異星生物。
它前沖了幾步就力竭倒下,幾只黑鯊基地的武裝機器人飛過來,確認了目標的最終死亡。
「……」
奧德莉和那個實驗員都愣了。
「這,這這不是我們基地的‘z刺’戰斗機嗎!?」
實驗員驚呼︰「怎麼會聚集過來這麼多!」
前後的血腥味漸濃,爆炸的熱浪也反復撲來,激戰就在他們前後幾十米的地方上演,卻波及不到三人面前。
姜見明不慌不忙地倚在牆上,「既然目標是我,放誘餌就方便很多……你們黑鯊基地的智械系統挺好用的。」
奧德莉︰「你又干了什麼?」
姜見明︰「啊,剛剛在智械主控室的時候設了個戰斗程序。」
異星生物很喜歡玩包抄這一套,這可是他在阿爾法異星「死」了一次換來的經驗。
而從基地的結構圖來看,這里是附近唯一可以實現完美包圍的地方,又是筆直的直路。
所以只要先給智械們設置好坐標,再以他誘餌把異星生物往這邊釣,用勻速前進來掌控時間,就可以完成一個手動的定時炸彈。
「……」
听完,奧德莉沉默了,實驗員也沉默了。
是誰說累了要在主控室休息啊!
是誰說體力不支要慢慢走啊!
誰是嬌弱無力的殘人類啊,都是算計!
怎麼統帥的記憶融合之後,姜殿下這個連敵帶友一起騙的操作更順手拈來了!?
——當然,如果拿這話去問當事人,姜見明一定會十分認真地回答︰這是為了防止被異星生物監視或偷听到雲雲。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人兩輩子加起來差不多把全帝國都騙了個遍,或許滋生出某些小小的惡趣味,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所以,」實驗員木然問道,「咱們現在在基地里亂逛,是在……?」
這位的反應就有點遲鈍了,姜見明幽幽道︰「當然是在殲敵,不然呢。」
說罷,姜見明往前走,拐過轉角後血腥味更濃。他跨過碎尸, 擦,抬腳踩在一只將要斷氣的異星生物頭頂。
「蓋烏斯大主教閣下,希望你可以听得到。」
姜見明居高臨下,淡淡道︰「我只是來告訴你,戰斗打響了。如果願意,請盡管繼續試試——是這群異星生物先殺死我,還是我先將它們埋葬在基地里。」
=========
「怎麼樣,這個人是不是很離譜?」
片刻後,奧德莉抱臂坐在一台巨型計算機上,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們被困了五天吧,現在五個小時就解決了。」
她剛剛結束完一輪戰斗,被姜見明攆回來休息,懷里還抱著往下滴血的晶骨雙劍。
這時,一眾黑鯊基地的研究員們也聚集起來了,眾人心情復雜,支支吾吾。
「呃……」
「是……」
「咳……」
主要是,您頂著黛安娜小姐的臉,擺出這個架勢,也挺離譜的……
姜見明正巧回來了,遠遠听見奧德莉夸他,就笑︰「不能這麼說,是敵軍撤退了。」
或許是晶巢也意識到本次的作戰注定失敗,異星生物自從被他炸了第一波後就開始退卻,後來又被他帶著黑鯊基地的成員們用各種伎倆折騰了好幾輪,現在基地所受的攻擊力度已經很弱。
那麼就可以分心了,姜見明一邊往這邊走,一邊打開新拿的腕機,撥了基地首領的通訊。
他心想著︰似乎能趁原身那份意識月兌離前解決眼下的矛盾,很不錯。
又想︰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以這個狀態去見萊安呢。
這麼想著,不禁有些分神。
分神的結果是,那邊才接通,他張口就來了句聲線清凜的︰「西爾芙,要塞情況怎麼樣,還沒解決?」
才說完,驚覺不對。姜見明清了清嗓子,立刻改口,「咳,抱歉首領,剛剛那句話您沒听到。我是姜見明,您那邊還好嗎?」
——現在他感覺自己的表現也夠精神分裂的,和蘭斯小姐放一塊就是個五十步笑百步。
但他沒能听見西爾芙的反應。那邊響起了很大的雜音,像是有人撲過來要搶奪腕機或者通訊器,失手掉在地上,又一把抓起來。
姜見明︰「?」對面怎麼回事。
疑惑才來得及在心里冒頭,他就听見腕機里傳來一個熟悉的,中年男人的顫抖聲音。
「……明明?」
……
第三要塞,外牆。
一架大型機甲屹立在黑石般的合金鐵壁上。它是第三要塞最高指揮官,艾瑪少將的s級機甲,l-瑤光。
五日四夜的激戰已經接近尾聲,在銀北斗的持續抵御下,外敵正被徐徐逼退出去。
但此刻,l-瑤光的駕駛艙內卻亂成一團。
「明明,真的是明明嗎!?」
姜盛舉著西爾芙的腕機,涕泗橫流地嚎啕︰「明明——!我是爸爸,是爸爸啊!!」
旁邊,艾瑪少將也震驚了,她看向首領︰「姜殿下蘇醒了!?」
首領低聲道︰「比我們預想得要早。可能是基體感知到自身危險,強行蘇醒;也可能是那個令他沉睡的存在察覺到事態緊急,不得已提前將他喚醒。」
腕機閃了閃,彈出投影窗口,對面把視頻打開了。
饒是姜見明,這時也是一臉茫然與怔忡。他不確定地懵了半天,輕聲道︰「爸……爸?」
「明明……!」
這一聲,直接把姜盛的眼淚給喊得止不住了。
其實早在一年前,他看著姜見明「犧牲」後卻沒有安排後事,而是被黑鯊基地妥善保護起來,就知道還有轉機。
但知道歸知道,情感上是兩回事。
自家孩子年紀輕輕吃盡了苦,最後病痛交加地獨自死在風雪里。現在安安靜靜躺著,好像永遠都不會睜眼。
他怎麼能不心痛,怎麼能不悔恨?
而此時此刻,姜盛甚至不敢放聲大哭,怕嚇壞了孩子。他流著眼淚擠出個扭曲的笑容,放柔了嗓音︰
「明明在黑鯊基地里是不是,寶貝別怕,千萬找個地方躲好,保護好自己,爸爸馬上過去!」
對面,姜見明面無表情︰「。」
寶……貝……
好的,先容他忽略寶貝這種愛稱,所以這是怎麼回事呢?
姜見明怔怔放下腕機,又看看身邊的奧德莉,心想——
說到底,他應該是死了的,但他活著;
奧德莉應該半死不活,但她借黛安娜還魂了;
而他爸爸應該被追封烈士六七年了,現在大概正向他沖來。
這一切加在一起,姜見明甚至有點迷惑︰這種事是真的可以發生的嗎,自己真的活了嗎?
這真的不是什麼地府陰間聚會嗎??
手中的腕機還在亂糟糟地響︰
「姜閣下……姜盛!」是艾瑪將軍暴怒的聲音,「你嚎夠了嗎,把腕機還給人家首領,听到沒有!?」
「哎,你去哪——媽的,別跑!軍紀被你吃了嗎,離隊至少要打報告,你這個死兒控!」
「算了,少將,」首領老神在在,「他至少還記得跳機甲出去,沒開著你的瑤光直接跑,已經不容易了。」
姜見明哭笑不得。
他抬頭,從基地破損的天花板往外看。
他看到一角硝煙散盡的藍天,心情忽然又暢快許多。
是啊,姜見明忽然心想,命運既然許他歸來。
世間就將有足夠多的重逢,正在未來等候著他的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