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魚沒答應。
畢五又去找了心二和小萬, 小萬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您快別鬧了，那可是單崩個兒一顆人頭！讓我抱懷里給他化妝修臉，我得落多大心理陰影啊, 咱等等北河那兒破解密碼不行嗎？實在踫不出——咱——琢磨那人頭行嗎？」
心二也微微搖頭︰「我不太——化妝。」
刷臉的路子暫時走不通, 畢五像是找不到能和他一起打游戲的隊友一樣, 興致缺缺地躺到了微機室的辦公桌上，重新戴上墨鏡，直面著房頂的白熾燈, 但大家不確定他是在盯著燈光出——還是在假寐。
老獵、婁子、心二、小萬和南魚繼續檢查電腦上的文件, 三星看上去不太懂這些，也沒人招呼他過去幫忙，青岫決定還是去實驗室和其他房間——找找線索, 軒轅似乎也是同樣的打算，兩人一起從微機室出——, 樓道里的聲控燈逐一亮起。
青岫走著走著, 突然立住腳步，軒轅的反應極快，幾乎在同時一並立住, 微微偏臉看向青岫。
青岫感受到了他冷靜目光里所帶的詢問，沒有看向他, 只是望著前方樓道的地面，低聲說了一句︰「影子剛才有點不對勁。」
前方樓道的聲控燈並沒有亮起，最近一盞亮著的燈就在兩人身後上方，將兩人的身影投向前方的地面。
兩道修長的人影靜靜地貼在地板上, 像它們的——人一樣一動不動，似乎在同它們各自的——人相互對峙著，冷冷地審視著。
就這麼過了幾分鐘, 一切都沒有異樣，軒轅不動聲色地問青岫︰「怎麼？」
「剛才走動的時候，有一瞬間，」青岫仍然垂眸看著自己的影子，「我的影子手臂擺動的動作，要比我自己的慢一些。」
「不是錯覺？」軒轅的語調沒有任——波瀾起伏，這一句也不是反問質疑，只是在向青岫確認。
畢竟很少有人能像這個「北落」一樣如——細致，連影子的動作與自身的微小差異都能注意得到。
「我確信，不是錯覺。」青岫回給他一個最為確定的答復。
軒轅看著地面，向前走了幾步，影子很——常。接著青岫也向前走了幾步，影子同樣——常。
兩個人同時轉身又向回走了幾步，停下——，——走，一直走到微機室門——，又重新轉過身，走到剛才停下的地方。
出門上廁所的婁子︰「……」
「暫時——常。」軒轅看了一眼青岫。
但這句話顯然是相信了青岫剛才的發現，青岫覺得這一點也和展翼很像。
展翼看人很準，對于所接觸的大部分人的特質和能力，有著超強的判斷力，並且一旦確信了自己的判斷，就敢于立刻做出自己認為——確的應對。
看人準，判斷力強，和一個人的閱歷相關，閱盡千帆，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這大概就是一種透過現象看本質的本事吧。
但如果可以，青岫寧願他沒那麼通透。如果每一種人性和人格對他——說都不稀奇，那就很難想象他曾有過怎樣的一段人生經歷。
「在走——？」軒轅微涼的聲音拉回了青岫的——思，這讓青岫稍微有點窘迫。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分。
「‘一徑清森五月寒’，是個暗號吧。」軒轅說話的語氣和他的氣質如出一轍，像是一種浮著光的冷霜，有著光的涼利，和霜的凝靜。
對于聰明人，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青岫微微點頭。
軒轅沒有——多言，兩個人——經走到了第四實驗室的門。
那具被畢五拼起——的軀體仍擺放在培養箱邊的地面上，上面蓋著遮塵布，青岫和軒轅都沒有——去動它，兩個人進了房間就開始分頭檢查，盡管白天時——經檢查了不止一遍。
不過兩人並沒有死磕這一個房間，從第四實驗室出——，又去檢查其他的房間，軒轅去檢查食堂，青岫——度檢查寢室。
時間在細致的檢查過程中飛快流逝，青岫——要掏出手機看一下鐘點，就見婁子捂著胸——邁入了寢室。
「郁悶了，」婁子坐到一張被褥散亂未疊的床上，皺著眉，「這身子不太好，一熬夜就胸悶氣短，兜里還貼身帶著速效救心丸兒呢……我得睡一下，別回頭線索沒找著先猝死在這兒了————說一不能熬夜的體質還當什麼天文愛好者啊，就算一直晝伏夜出對身體也不好啊。」
接著北河也走進——，打了個呵欠︰「我也小眯一下，密碼破解估計還得幾個小時，這段兒時間左右也沒事干，先養足精——吧，明天——好好找線索。北落，——不休息一下？」
「其他人呢？」青岫問。
「女隊友都去女寢了，老獵三星在旁邊寢室，畢五那個——經病又去第四實驗室了。」
「安全起見，最好所有人待在一起，找一個比較寬敞的房間，以免研究站工作人員的遭遇——發生在我們的身上。」青岫道，「不如去——議室，那里地方比較大。」
婁子——經躺在了床上，北河也有些猶豫︰「不——吧……我感覺這個世界就是讓咱們找出發生在研究員身上事件的根源，難道還——發生在咱們身上？」
青岫將影子的事說了，然後道︰「有備無患，安全起見還是小心點好。起——吧，抱上被褥，我去和其他人說。」
北河有點無奈，但還是勉強答應了。
青岫去了隔壁，將自己的建議對老獵和三星說了，這兩個人倒是沒說什麼，抱上房間里的被褥往——議室去，青岫又去找了三位女成員和——在食堂看每日菜單的軒轅，最後去了第四實驗室，見畢五——蹲在地上，用從女成員那里要——的化妝品往那顆頭顱的臉上涂抹。
青岫︰「……」
去到——議室的時候，大家——把桌椅往其他的房間搬，原本老獵的意思是——議桌又大又長，大家可以睡在上面，但小萬擔心如果事情真的像「北落」說的那樣——次發生，那麼大家——不——被嵌進桌子里？
出于保險起見，最後眾人還是決定把房間內所有的東——都搬出去，然後席地——眠。
這個時候大家也顧不上男女——別了，所有的鋪蓋都擺在房間中央，盡量遠離牆壁。
原本小萬挨著畢五，但當見到他從用遮塵布系成的包袱里掏出那顆人頭——準備繼續給它補妝的時候，小萬直接嚇瘋了，連滾帶爬地躲得遠遠，說什麼也不肯——跟他挨著。
甭說女成員們不肯了，老獵北河也同樣不樂意挨著這個——經病，最後欺負身體不好的婁子——經睡著，把畢五趕去了他的旁邊，另一邊則是軒轅和青岫。
安置妥了，眾人好不容易或坐或躺地歇下——，房間里的燈就亮著，窗外沙暴持續肆虐，發出鬼嘯般的聲音。
青岫並沒有躺下，他從實驗室拿了一個做滴定用的鐵架台放在面前地上，把一枚從寢室里拿——的吊墜兒拴懸在上面，——後輕輕撥動吊墜，讓它在燈光下擺動起。
坐在旁邊的軒轅看了他一眼，目光和他一起落在吊墜的影子上。
「研究站每天的菜量，約是——五人至二——人的。」軒轅聲音微低，在窗外狂風亂沙的嘶吼聲中听著有些模糊，「這大約是這個研究站常駐工作人員的數量。」
「生活用品領用單上，差不多也是——八九個人的名字。」青岫頷首。
「第四實驗室里，只有七個人的肢體。」軒轅道，「食堂菜單上附了一張臨時手寫的菜單，菜量也只有八.九人的左右。」
青岫微忖︰「時值小長假，也許另外——人都放假離開了，這七八個人則是留下——值班的人員。」
「野外研究站的工作，大部分都是長期觀測或有計劃有步驟地實驗研究，」軒轅接道，「在小長假加班，除非是需要每天記錄數據的工作，或是突然需要做研究實驗並盡快給出結果的工作，否則通常沒必要連幾天假期的間隔都等不了。」
所以這七個人在小長假期間還要留在這里做實驗，做的究竟是哪一種實驗呢？
兩人交流了這幾句後都未——說話，各自陷入思索，直到老獵忽然爬起——，有點兒不大好意思地拍了拍青岫的肩︰「那個，北落，去廁所不？」
看出他眼底些微的乞求，青岫起身，同老獵一起往外走，沒有囑咐軒轅幫忙盯著點那吊墜，但他確信他肯定——這麼做。
走廊的聲控燈伴著腳步聲逐一亮起，外面狂風肆虐，奇怪的是聲音似乎傳不到走廊里，以至于整條走廊都靜得可怕，甚至能听到老獵有些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走廊的遠端，沉入一片不——常的黑暗，就仿佛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廊，——通向宇宙最深處的黑洞。
老獵走得腳步滯澀，死寂的走廊和沉默的北落像是把他排除在了某個結界——外，他不得不輕咳一聲將這個結界撕破一道裂——，低聲強笑道︰「那個，這是——進的第幾個世界啊？……
「啊，咳，我沒有別的意思，就，就是，我吧，這才是第三個世界，我人笨，到現在都沒找著通關的竅門。
「前兩個世界都是運氣好，一個是純賭博的世界，我運氣好點兒，稀里糊涂的就贏了；還一個就是靠選擇不同的答案往前推進，我也是一路瞎選。
「嗐，我這個人可能也就是有點兒運氣這一個優點了。」
「嗯。」青岫表示自己在听。
「那個……關于這個世界，——們發現什麼線索了嗎？」老獵問。
「有些事情暫時找不著原因，」青岫答他，「其他線索，諸如研究站工作人員的人數，除了被嵌入固體中的那七個人——外，其他人去了哪兒，還有待……需要我也進去陪——麼？」——
時——到了廁所門。
老獵有點窘，找人陪自己一大老爺們兒上廁所本——就夠丟人的了，——讓人進去在旁邊看著他如——這般，他可就真沒臉了，因——連忙搖手︰「不，不用了，——要是不想上，就，就先在門外等我一下吧，我馬上就好。」
說著連忙推門進去。
白天的時候眾人——經檢查過了廁所，起碼表面上看——並沒有什麼危險。
青岫就站在門——，垂眸看著腳下的地板繼續剛才的思考。
走廊兩側的兩排房間，似乎過濾掉了風沙暴那響徹天地的恐怖聲音，但卻沒能隔離掉它巨大能量所帶——的影響，青岫頭頂那盞燈像是因風導致的電壓不穩，快速地忽閃了兩下。
青岫想要下意識地抬頭看，但就在抬頭前的一瞬間，他落在地面的視線里，兩塊鋪地瓷磚——間夾縫上的一塊疤痕，突然像分裂出了一個分.身一般，憑空移位般就出現在了幾米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