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的表情也很疲憊︰「我嘗試著進入第二層幻境, 但進——去。」
展翼的手一直緊握著青岫，此時將目光投向一直沒有說話的一凡︰「你怎麼樣？」
一凡沒有說話，似乎還沉浸在幻境里無法出來。
梓睿慌——︰「咱們, 咱們把他叫醒吧？！一凡不會被燒死在里頭了吧？！一凡？一凡！」
展翼仔細觀察著一凡的臉, 走上前去準備將他喚醒, 誰知這時候突然感覺口袋里的手機發出了震動和鈴聲交織的短信提示音。
一凡過——十幾分鐘才醒過來，整個人都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面對大家的關心，一凡虛月兌地擺——擺手︰「放心, 我沒事。」
展翼這時才掏出手機看, 他驚異地發現，手機的時間居然變了，變成——和現實一樣的00:17, 而日歷的時間則變成——2013年2月4日。
這條突然發來的短信來自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時間是2013年2月3日的22:21, 內容是一串咒語似的文字, 似乎是保佑平安的意思。
展翼實在想不通這條短信的根由，幻境應該是從2月3日23:23開始的，那個時間大家正在四樓化妝間候場, 樓下是禮堂，那里坐著貴賓, 舞台上正在表演著古箏獨奏，下一個節目是詩朗誦，再之後就是四——唱表演。這些都來自宇航本體的記憶。
也就是說，大約一個小時前, 有人往馨怡的諾基亞手機上發——一條短信，那個時候距離馨怡出事（2012年4月20日）已經快一年了，短信會是誰發出的呢？這件事是否和事故有關系？
展翼給大家看——這條短信, 就在所有人百思——得其解的時候，一凡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我可能知道這條短信是誰發的。」
一凡像是要確定——麼似的，先看——看自己的數碼相機，點了點頭才道︰「剛才在幻境里，其實我只經歷——開頭，我發現自己的靈魂可以月兌離那具身——，我就沿著走廊往外走，下——主樓梯，向著三樓彈古箏的方向走去，下面的二樓和三樓居然是個禮堂，觀眾席坐著大概三——十位賓客，當時舞台上有人在表演古箏，後台有幾個準備詩朗誦的學生在候場，負責導演的老師也在後台，他們是最先發現起火的人。」
所有人都靜靜地听著，雖然展翼對後台起火這件事充滿了疑惑，但他沒有打斷一凡的話。
反倒是一凡自己停——下來，他打開——數碼相機︰「我都錄下來了。」
這件事著實令大家出乎意料，沒想到一凡不僅看到了——要——況，還作為證據保存——下來。
一凡從相機里找出一段視頻，點開播放，畫面有些晃，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是2013年2月3日23:26。
視頻里聲音嘈雜︰「這個簾子著火了，怎麼辦啊？張老師！」「趕緊叫保安！打火警電話吧？」「去水房打水吧！這火不大！」「——行啊！牆著——！火把牆點著——！」……
畫面上是焦急的學生和老師，很快一個校領導模樣的人匆匆趕到了現場，同學們紛紛喊他校長。校長此時還算鎮定︰「同學們——必驚慌，已經打——火警電話，現在開始按樓層分批撤離！」
老師急忙讓那幾個同學往外走︰「讓小敏中止演出，你們往外撤！」
災難面前，那幾個同學已經顧不得其他，趕緊離開——最危險的後台。
校長欲言又止，此時老師又道︰「賓客們知道消息了嗎？開始準備撤退——嗎？咱們得趕快通知四樓的學生！他們完全不知道——況！」
校長一個手勢阻止——老師後面的話︰「這件事——能曝光！火警電話一旦打出去，很快消防車就會到，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這群賓客的身份，這是違規的……不光賓客遭殃，咱們學校恐怕也跟著完蛋！先安排賓客們走完——再說！」
老師顯然也急了︰「——麼？你還沒打火警電話？！——行……」後面一團火燒過來吞沒了畫面，濃煙中只听見校長說︰「保安！趕快扶張老師出去！安排貴賓們立即撤離！讓李老師和王老師趕緊去樓下和司機們聯系，做好從後門離開的準備！還有，派兩個人上樓守著，上面人多，只有一個出口，一旦人涌出來肯定造成擁擠踩踏！」
視頻結束。
大家的心——很復雜，一方面跟著焦急，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樓上的學生們將要面臨的狀況，另一方面也很疑惑，關于校長說的時間，地點，以及賓客的身份，為什麼會如此敏感，難道隱瞞這件事比火災本身還——要嗎。
展翼道︰「當時是晚上十一點多，那是學校的寒假假期里。半夜，學校，組織賓客看學生演出，這的確違規。校長恐怕是有求于這群賓客，或者是賓客中的某一個人。學校倒——至于完蛋，但校長肯定會完蛋。——當然，這是在沒有引起重大災難後果的——況下。」
一凡點點頭︰「當時我雖然屬于他們看——見的人，但火和煙都太大了，我錄——下去了，也想月兌身。而且，我當時也充滿疑問，很想知道賓客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我居然在同一個地點進入了另一個時間段。」
「——麼？」眾人不解。
一凡再次打開——數碼相機，找到一段視頻，放給大家看︰
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是2013年2月3日22:16。
這次的畫面不夠明亮，似乎只亮著遠處幾盞照明燈。但依稀能看得出，這里還是剛才的後台，只是還沒有起火的痕跡。
熟悉的校長面孔再次出現在視頻里，與他一起出現的是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同齡男子，校長笑容很盛，甚至有些諂媚︰「老同學，咱們今天的安排可是太有意義——！臘月二十三晚上，過——十二點，就是臘月二十——！咱們這是北方小年和南方小年一起過！提前跨年！今天大家吃的玩的都開心，最後來一場青春演出，憶憶舊，洗滌一下……不，緬懷一下逝去的青春歲月！」
校長的老同學帶著矜持的微笑︰「當年班上你的腦子最靈，口才也最好，難怪如今做到這麼大。」
校長笑得十分謙虛︰「——敢當——敢當，分校的事——還得請老同學多多費心！」
老同學笑容淡——淡︰「樹大招風，這兩年你開辦的藝考培訓機構差不多遍布半個省，再開辦分校恐怕會引人引論。」
校長急忙道︰「那些培訓都是小打小鬧，就是小培訓班而已！這次的分校是從初中畢業生里招收的，規格上肯定——如這一所，但那些愛好文藝的初中生也總要有適合的去處嘛，再說位置也在郊區，談——上樹大招風，談——上嘛。」校長一直觀察著老同學的表情，此時又立即遞上去一句話，「令郎的事——，我一直記得，那些同學的家長我也打點好——，放心！就是那孩子愛慕虛榮，辦那些私人貸款，才被逼債逼得跳了樓，報道里也都是這麼講得嘛。」
老同學的表情稍微緩和——一下︰「她貸款那些也是事實，又沒有冤枉她。」他聲音暗下去，像是沉進——後台暗處虛無縹緲的紗簾里，「那東西怨氣很大，總回來找他，托夢，半夜里鬧動靜。孩子這半年整個人都消沉——，就差去看心理醫生。」
老同學的目光突然變得無比柔和起來，隨著鏡頭的推移，只見在後台暗處站著一個男青年，老同學拍——拍校長的後背︰「演出快開始——，咱們先入場。」
校長連聲說︰「好好好。正好您也驗收一下學生們的實力。」
老同學︰「之前听幾個朋友提到過，都說——錯，高規格高標準。就是，學生們假期里，辛苦了。」
校長︰「應該的應該的，他們的榮幸！這些孩子里優秀的以後要留校的！」
鏡頭回到男青年那里，是一個長相英俊的年輕人，但看起來十分頹喪。他嘴里似乎叨念著神佛保佑之類的話，然後拿出手機，似乎發——一些信息。
視頻結束。
「這是，那個害死馨怡的pua？」語桐率先說。
一凡點頭︰「應該就是他，他就是那位……校長的老同學的兒子。」
大家聯想起之前雨姍透漏出的一些點滴，大概也明白了賓客的身份——總之校長想擴大規模開辦分校，若沒有這位老同學幫忙，恐怕是辦——到。
青岫的目光在手電光里半明半昧︰「而且，這樣的演出不止舉辦過一場，他們以‘留校’為名許給學生們好處，說不定也有威脅，只是我們沒看到。」
總之，那是校長的命令，在很多年輕學生心里，那就如同校規一般不可忤逆。
凡是被選中參與演出的學生，就會住進那座臨時的宿舍樓，其實那是個小禮堂，專門供這種私人演出用，上面設立著化妝間，餐廳，咖啡廳，可能還有住宿，但這些房間臨時隔開用作——「演員」的宿舍。
或者，這里也可以稱之為特殊的校園演出會所，是校長為——達到個人目的創辦的私人會所。
幸好，這些演出還尊——著藝術，沒有跌破最後的底線。
「還有嗎？」展翼望著一凡。
一凡打開相機︰「還有最後一段。」
視頻右下角的時間是2013年2月3日23:21。
還是那個後台，只不過這時候候場的學生還沒到。
一個男青年的身影在後台徘徊，正是馨怡的pua男友。
後台比較黑，他嘴上叼著的煙頭閃爍著。
大概攝錄者擔心拍——清楚，非常大膽地貼近他的面孔去拍他，他那頹喪的垂目突然睜開，瞪著鏡頭。
顯然攝錄者被嚇——一跳，鏡頭抖——幾下。
pua叼著煙，念了句神佛保佑的話，隨後就是小聲的自言自語︰「我給你燒那麼多好東西，你快轉世投胎吧，別纏著我，——然老子有辦法讓你死不如生。你死你的，誰也沒推你下去，感——過是場游戲，你輸——就認輸，何必輸——起。」
他從上衣里側拿出一個小圓筒狀的東西，從里面取出來————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