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凜投擲出一個成功的靈感。
在他長時間凝視畫作並且深思其中含義的時候, 畫作里的園丁像是獲得了什——非凡的能力，由躬身的動作變成了站立，他直勾勾地看向沈凜他們所在的方向, 簡單勾勒出來的輪廓越來越清楚，五官也變得立體和清晰。
那是個頗為俊俏的年輕男人。
在沈凜看清他樣子的時候, 眼前浮現出一片稀薄的霧, 他的目光穿透霧氣, 看到霧氣之下的畫面。
一個神色疲憊的短發女生坐在尋診的椅子上，她茫然無措地說︰「老師，——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的意識出現了問題，——總是能听到一些奇怪的聲音，看到一些奇怪的畫面，——們往往是一片冰封的雪原, ——演化出了鋒利的爪子，——們讓——能自由地在雪原上奔馳，——變得不像人類了, 而像是一個怪物。」
她的面前是一個戴著銀絲邊眼鏡的斯文男人, 他擔憂地問︰「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從我那天莫名頭痛開始……因為難以啟齒，——沒有說出來，——的失眠也是因為這個, ——一閉眼就看到我用獠牙撕扯開鮮血淋灕的尸體，耳邊常常有人在低語, 就像現在, 在我跟你說話的當下，——依然能听到那個聲音。」
男人斟酌了片刻，問道︰「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女生搖了搖頭︰「——不知道。」
男人勸慰道︰「高考壓力太大很正常, 你成績很優秀，相信自己，你可以考上一個理想的大學。」
「——從不懷疑這點，但是……那個聲音還是令——瘋狂，——甚至不能理解它在說什。」
「很多人都無法理解自己的幻想，需要病假嗎？——可以給你簽個假條，讓你放松半天……不，一天也可以。」
「謝謝老師，——想我也許真的需要休息。」
畫面又突然變化。
女孩子的神色更加疲憊了，她眼底掛著厚厚的淤青，嗓音顫抖地說︰「老師，總在我耳邊響起的聲音還是沒有終止，——瘋狂入侵——的思維——變得越來越清楚了，——現在只要注意力一分散，出現大腦空白的征兆，就會看到之前夢里的那些畫面，——害怕被那個意識徹底侵佔，——是不是要瘋了？——該怎麼辦……老師……我該怎麼辦……？」
她捂住眼楮痛哭起來。
男人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卻礙于什——沒有落實，他收回手，勸慰道︰「放輕松，很多壓力都是自己給的，你的成績很好，要更相信你自己——再給你簽張假條，這次多休息幾天吧。」
「老師……」女孩抬頭看向男人，眼眶通紅，她沉默了好久，還是壓抑住了幾乎月兌口而出的情緒，輕輕點了點頭，「好。」
畫面再次變化。
沈凜看到年輕的校醫正站在保健室的窗口，看向樓下操場上活躍的學生們，他掏出手機，給高三一班的班主任發消息。
【xxx的情況好點了嗎？】他在輸入框里輸入【她最近很少來醫務室復診。】片刻，男人又把這句話刪除掉，只發送了前半句。
那邊很快給了——復。
【她家里說她精神不太穩——，暫時休學，已經辦好手續，推遲一年高考。】
男人︰「……」
男人想了想，又——字過去︰【最近你們班級有很多頭痛、失眠的學生，是不是你們給學生的壓力太大了？】
【——們是嚴格按照學校的要求實行教學計劃，不存在施壓的情況。謝謝x老師關心，——會多注意學生的情況。】
話說到這兒，男人怔了一下，的確已經不是他該管的事情。
他嘆了口氣，把手機收回來，過了片刻又拿出來，找到那女生的聯系方式，他點開頭像大圖，那是張笑得非常燦爛的照片。
女孩穿著校服，手肘抵在課桌上，撐著臉，笑得無憂無慮。
在她身後，無限未來，陽光正好。
他指尖在屏幕上點了很久，最終發了消息過去︰【你哪天有空，——們去植物園寫生吧。】
消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幾乎立刻得到回復，他靠在牆邊，盯著屏幕等了片刻，最終抬起頭，看向懸掛在牆壁上最起眼的位置的那幅素描畫。
他依稀記得女生送他這幅畫時的樣子。
而那條消息一直沒得到回應。
石沉大海。
陽光墜入泥潭，黑泥吞噬了所有的畫面。
眼前，灰霧散去，畫面再次變化。
沈凜看到，那個一向扮相精致的老師狼狽地闖進保健教室，他——開電腦，把所有的數據導入u盤，然後用手機拍下檔案上的所有記錄，但沒過多久，有人走進教室 ，攔下了他，奪走了他手中的u盤和手機。
大月復便便的西裝男人站在老師的面前，冰冷地說︰「只是一些教學意外，x老師不用這——大動干戈，校方會用最好的資源處理好這次的問題。」
男人︰「是掩埋還是處理？」
「掩埋也是一種處理方式。」校長冷漠地看著他，「那幾個學生精神失常的情況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在高壓下，有些心里脆弱的人扛不住壓力很正常，校方已經全力協助家長安撫他們的情緒，你不應該因為這些事情讓學校引起不必要的社會關注，讓其他想安心備考的學生受到影響。」
「還有，有關你師德的一些事情，——們收到了一些舉報，——也想跟你談談。」
……
他們之間談了什——，沈凜無從得知，那段稀薄而縹緲的靈性被掩蓋在了陰影之下，畫面的最後停留在男人絕望的眼神，他把手里的一切資料全都交了出來，目光越過幾人，落在牆壁上的那幅素描畫，旁邊的日歷停留在4月21日。
沈凜把自己從這段畫面中剝離出來，說道︰「看來當初那些學生出現頭痛、失眠的狀況是接觸到了某種不可名狀的傳說，從時間上推斷，可能是受到召喚蘭•提戈斯的影響。」
「還有一個可能。」晏修一補充了一句，「是蘭•提戈斯在紙上留給了那個人什——啟示，他利用這個啟示進行了某種儀式。」
沈凜微微瞪眼，說道︰「有這個可能！如——是這個方向，那些學生出現精神失常的情況是受到儀式影響……等等，是儀式影響還是他們的精神力或者生命力被拿來當做了祭品？」
「如——是祭品，一——存在一個祭壇對應著的某種儀式，」晏修一又說，「——們可以由此來找到一些進一步的蛛絲馬跡。」
「源頭是高三一班，可是我們剛從那里出來，這是不是意味著那個教室還有——們沒查到的線索？更重要的是，——們得到了夢之女巫的啟示，——們之中至少有一個蘭•提戈斯的信徒，他一——會干預——們的搜查，也許線索已經被他轉移走了。」
「還有，對我們非常不利的一點是，祈禱者是高三一班的學生，而在場五個人里，只有——們兩個是高三一班的學生。」
「在他們眼里，——們是最有可能的祈禱者。」
「信息太不對稱了，——們不知道五個人里誰才是隱藏身份的祈禱者，而他卻知道剩下四個人的身份……不，不對，他應該也要去爭取同陣營的人，對他來說，他不確定誰是搖擺位。」
「所以我們也需要偽裝，偽裝成搖擺陣營的人，讓那個人主動出現來拉攏我們。」
「這是一個思路，是詭詐，但是更需要的還是正面的線索，——們得想辦法找找當年所做的那個獻祭儀式，一哥，給個直覺線索，——們現在是回高三一班重新搜查線索，還是去別的教室。」
「嗨，原來你們來這兒了，有查到了什——線索嗎？」趙小茵站在門口，她留著短發，齊劉海剪到眼楮以上，微微遮住眉毛，依照校訓挽在耳後，露出一雙圓潤飽滿的耳朵，這讓她看起來年輕又稚女敕。
沈凜想到他詢問的第一個問題，祈禱者的真實性別是男是女，所給出的答案是男女都有，在筆仙的靈感里，使用右手召喚蘭•提戈斯的是個瘦弱的男學生，那麼剩下那個女生指向的是趙小茵嗎？
……會不會太草率了？
趙小茵見他們不說話，進來溜達了一圈，問道︰「你們都查什——？查過了的話——就不再浪費時間查一遍了。」
沈凜問道︰「你不擔心——們會隱藏線索？」
趙小茵眨了眨眼︰「為什——要隱藏線索？」
沈凜︰「心理學。」
kp︰「你看不出她有什——異樣。」
趙小茵笑著說︰「總歸得想辦法解決世界末日的問題吧？那才是離開這個房間的核心，你們既然能攢齊6枚金幣，來到最後的房間，肯定是有能力的——解決核心沖突，再解決部分矛盾。」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楮彎成兩灣月牙，看起來天真懵懂，可說出來的話卻截然相反︰「哪怕最後阻止末日的辦法是由我們其中之一出面，獻祭掉其他所有人，也得——找到獻祭的流程和儀式。所以我不擔心這個階段你們會對我有所隱瞞。」
沈凜和晏修一對視一眼，條理清晰地講述了下在這個房間發現的線索。
趙小茵張了張嘴，反問道︰「所以，你們的概率不是很大嗎？但這樣也太直接了，是不是不能排除其他人提前進入這個夢境，修改了身份的可能。」
「贊成。」沈凜點頭。
「怎麼都聚集在這兒了？」——面又傳來人聲，幾人看去，來的是胡心宇。
胡心宇單手抄在褲子口袋，吊兒郎當地垮站著，另一只手有癮似的摩挲著指月復︰「趙小茵，你怎麼來這兒？剛才不是跟金容一起？他人呢？」
「沒呢，」趙小茵搖了搖頭，「他說要去高二二班看看，急得很，也不知道發現什——線索了，——想跟著去，他不讓，讓我自己去搜查。」
「高二二班……」胡心宇「嘖」了一聲。
「那是你的班級。」趙小茵提醒道。
胡心宇悶悶地應了一聲，說︰「——第一個去找的就是高二二班，但沒發現什——東西，又——頭去找了高三一班，發現了一些……」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沈凜和晏修一，意味深長地說，「意外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