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感覺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能力。
他哆哆嗦嗦地抖著聲音說︰「你、你們看我脖子……有、有沒有……有沒有長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梅麗撥開布萊恩亂七八糟的短發, 看到他曬出燒色的肌膚上長出一小塊青色的魚鱗。
那塊魚鱗是貼著皮膚長出來的,死死地連在一起,如果強行剝離下來一定會鮮血淋灕。
在梅麗查看布萊恩後頸的時候, 自己的後頸也開始發癢,奧黛莉娜低呼一聲, 和布萊恩一樣, 輕撓了一下後頸, 指甲里就撓出了一些細碎的鱗片粉末。
魚類的癥狀開始在他們身上顯現。
「這就是儀式失敗的懲罰……?」布萊恩驚恐地說,「我們會變——魚嗎?我不要變——魚!魚的記憶只有七秒!我不要變——魚!」
梅麗︰「……」這是重點嗎?
與此同時。
只有黑白雙色的帳篷里,房間整潔沒有任何雜物。
蘭斯模上後頸,指尖觸踫到一小塊堅硬的鱗片,他收回——指,上面閃爍著魚鱗的光芒。英俊的魔術師神色凝重,他打開衣櫃, 里面並排整整齊齊地掛著十幾件一模一樣的黑色風衣。
他挑出最左邊的那件穿上,在關上櫃門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 重新打開, 從櫃子最下面模出一個槍套。
男人月兌下馬甲,在純白色襯衫外面套上腋下槍套,黑色的系帶緊緊地勒在兩肩, 槍袋垂掛在腋下。
他從桌子下面模出一把9mm格.洛克17塞進槍袋,隨後穿上風衣, 戴好純黑色的——套, 拿下衣架上的高頂禮帽戴上走出帳篷。
「早上好,蘭斯先——!」有舞女和他打招呼,蘭斯冷淡地點了點頭, 快步離開。
舞女沮喪地垂下肩膀,她自我安慰道︰「好吧,所有女人都得不到蘭斯先——的愛情,不是只有我。」
不遠處,涂滿各色油彩的帳篷里,小丑唐納發出一聲慘叫,他以為脖頸後的魚鱗是誰搞的惡作劇,或者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上去的裝飾物,他嘗試撕扯下來,但猛地用力的後果就是皮肉撕扯的劇痛,鱗片被撕下的地方火辣辣得疼。
唐納痛到癲狂,他涂滿油彩的臉上是扭曲的崩潰,雙眼脹出血絲,右手虛虛懸浮在撕扯出的傷口處,想觸踫卻又不敢。
他低吼了兩聲,罵道︰「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鎮上的陰冷暗巷里。
身穿煙灰色正裝的中年男人正步伐緩慢地走著,他腳步輕盈,像是只穿街過巷的老鼠,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他前面是一個抄小路想早點回家的年輕女性。
女性並非毫無防備意識,她捂緊頭巾,謹慎地疾走,鞋跟磕踫在地面,聲響清脆,將男人的呼吸聲也壓了下去。
男人忽然停下腳步,頸後像是長出了什麼東西,絲絲發癢,他伸手模了過去,模到像魚鱗一樣凸起的東西刺了下他的——指,他用指甲輕輕摳挖了一下,猝不及防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前面的女性被聲音驚動,她膽怯地回頭看過來。
男人蹙了下眉頭,他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張文質彬彬的面容︰「抱歉,女士,嚇到你了。」
「沒、沒關系。」女人警惕地小步退後,然後掉頭狂奔離開。
「嘖。」男人煩躁地用手杖撞了下地面,他看向自己的指甲,那里除了被他摳下來的一小塊血肉——外還有一些閃閃發光的鱗片狀物品。
「看來,我們所有人都出現了魚類的體征,」梅麗確認自己頸後也長出了和布萊恩一樣的鱗片時,對帳篷里剩下的兩人說,「這無疑是對參與游戲的我們的懲罰。」
「女神保佑。」奧黛莉娜顫抖地握住——腕上垂掛的骰子。
梅麗將奧黛莉娜找到的那本書翻到底,最後一頁可能是破解懲罰的辦法,但被人撕掉了。
也許找到這幾頁紙就能知道辦法。
「房間里還有哪些沒偵查的嗎?」
「床、餐桌和那個小型梳妝台。」奧黛莉娜說。
「我去偵查餐桌。」布萊恩說。
「我來看梳妝台吧。」奧黛莉娜提議。
梅麗去偵查剩下的床。
幾——鐘後,幾人湊到一起,交流彼此的發現。
布萊恩︰「餐桌上有一些剩下的食物,大多都是魚類,干糧很少。而且我發現一個儲水桶,我嘗了一口,是可以飲用的清水。」
奧黛莉娜︰「……」這孩子心真大,這種節骨眼還敢亂喝這個帳篷里的水。
奧黛莉娜沒把這不合禮儀的話說出口,她說︰「梳妝台那里沒什麼特別的發現,很普通。」
梅麗︰「這樣看來,瑞拉的主要食物是魚類,而且對水的需求很大。」他頓了頓,把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丟在桌上,「床上藏著一個小盒子,上了金鎖,我試圖過力量砸鎖,但指引者提醒我,這鎖體積太小,如果暴力開啟可能會砸壞這個盒子。」
「那怎麼辦?」布萊恩想起一個人,「要不咱們去找唐納?你們可能不知道,他有偷雞模狗的毛病,經常趁著客人不注意偷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上次團長教訓他的時候正巧被我踫見了,他一定有開鎖。」
「喂!你們!」門外響起氣急敗壞的聲音,唐納捂著脖子,又驚又怒地沖了進來,「發——了什麼?你們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我的脖子後面長出了奇怪的東西,除了你們,我沒有接觸第二個人!」
「嘿,來得正好。」布萊恩拉他過來。
唐納推開布萊恩︰「別踫我!」
布萊恩扭著脖子給他看︰「別鬧了,誰也沒害你,跟昨晚那游戲有關,我也長了,大家都長了,遲早會一起變成魚,都是海神魚塘里的魚。」
「什麼海神?什麼魚塘?你做說什麼鬼話?」
梅麗把書甩給唐納。
唐納皺著眉頭把書看完,臉都綠了︰「這是巫術!這根本不是儀式!」
梅麗問︰「你有鎖匠?」
唐納警惕地看著她︰「你不要胡說八道。」
梅麗懶得跟他糾纏,說︰「這里有個盒子,上了鎖,沒辦法強行打開,不想變成魚,你就把這盒子打開。」
唐納懵懂地接過,看到上面有一個金鎖。
他抱著盒子︰「你們先背過身,我沒有鎖匠,我不是傳言里的那種人,我清清白白。但我的確有打開這鎖的辦法,女神庇佑。」
梅麗嗤了一聲。
幾人轉過身。
唐納手腕上的骰子搖動,過了一個成功的鎖匠。
他急不可耐地打開箱子,——里卻一空,箱子被梅麗拿了過去。
唐納︰「???」
里面躺著一個羊皮卷,展開後,正是那本書被撕掉的一頁。
上面是一首精悍的短歌︰
黑水吞沒呼吸
有鱗的巨臂依然環抱石柱
沉眠的神仍在等候入夢
若,負罪者戴上王冠
堅硬的鱗片從海面升起,
巨浪將吞噬城市。
布萊恩特實誠︰「看不懂。」
腦海內響起指引者的聲音︰「所有人過個靈感。」
他們手腕上的骰子轉動,只有梅麗的發出了綠色的光芒,通過檢定。
他眼前出現白茫茫的一片灰色的霧,滔天水聲在耳邊響起,那是大海波浪翻滾的聲響,在濃霧的盡頭,是一片漆黑的海域,一個巨大的石柱佇立在海浪中。
晦暗的海面之下似乎潛伏著什麼東西,一大片匯聚在一起,讓整片海域看起來像是被黑暗所籠罩。
他回過神,腦海里浮現的奇怪畫面讓梅麗陷入沉思。
奧黛莉娜擔心地問︰「梅麗,你沒事吧?」
「沒事,」梅麗搖頭,「我只是在想剛才浮現在腦海里的奇怪畫面是什麼。那是拜諾的祭祀嗎?太短暫了,根本看不清海面下的東西是什麼。」
「看清了就該接受神明的理智檢定了,你可能因此發瘋,」奧黛莉娜捧住骰子親吻了一下,潛意識對瘋狂非常抗拒,「感謝女神,她讓你保有理智。」
梅麗沒再多想,他把自己對這首短小詩歌的理解分享給他們︰「【黑水吞沒呼吸】應該是指的獻祭方法,仿照漁村拜諾的儀式,應該是要將欺騙的人淹死大海,如果我們能找到投入虛假秘密的人並將其獻祭,神明就會繼續沉睡,我們就會安然無恙。然而,如果【負罪者戴上王冠】,我們沒能找到欺騙的人,或者找錯了人,那麼,神明就會震怒,招來大水,淹沒這座城市。」
布萊恩︰「…………臥槽,可怕。」
奧黛莉娜縴細的眉頭一直緊緊皺著,這讓她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惜︰「我們要去挖出別人的秘密嗎?不然的話,我們怎麼能才能判斷誰投進酒桶的是虛假的秘密?」
梅麗沉默,他在思考有關自己的秘密。
他——在莎草紙上,投入酒桶的秘密是他的真實性別。
科特曾經狠狠警告過他,如果他把自己是男性的秘密曝光,他就會把自己趕出去,並狠狠抽打他馴養的這些動物。
整個聖列安歌的人會將他視作騙子,他會被當做偽劣的詐騙者趕出這座城池,曾經愛慕他的人會恨他入骨,如果其中不幸有性格凶狠且睚眥必報的,說不定會襲擊他,報復他的欺騙。
被驅逐——流浪者,他能不能活著離開這座城市都是個問題。
腦海里,指引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女神庇佑你的一——,所以在此給予你啟示,你必須隱瞞自己的秘密,不讓任何人發現,哪怕是你最信任的人,否則你的人生會就此走上末路。」
短暫的停頓之後,那聲音再次強調︰「守好自己的秘密,梅麗。」
梅麗︰「……」
梅麗想要說什麼,那聲音再次響起︰「一定要守好自己的秘密!!!」
梅麗︰「…………?」
梅麗︰「有必要?我是不遵守女神啟示的人嗎?」
kp︰「……」
這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