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磅礡, 雷鳴之聲轟鳴而起,沉悶的雷聲連著雨,狂風暴雨之中拍打不斷。廣陽宮中的門口種著不少的柳樹, 此時枝條不斷抽打著窗戶。
里啪啦的一聲響,太子妃從這雷聲之中醒來。
她撐著雙手從床榻上起身, 只覺通身傳來一股寒氣, 陸靜好掀開被褥剛要下軟塌, 手才剛掀開被褥卻是一陣愣住。
梨花軟木的架子床上,她的身側還有另一個人。
頭頂緋紅色的天穹下,瓖嵌著幾顆夜明珠,厚——的帷帳遮住了——面的光亮——面是另一番天地。
頭頂的光霧蒙蒙的。照著身下熟悉的眉眼, 還有那她忘卻不了的迦南香。
陸靜好的呼吸都仿若屏住了, 原本撩起帷帳的手也逐漸放了下來。她動作輕柔的, 指尖都透著小心翼翼。
唯恐將人驚醒了一般。
她有許久都沒認真看過這張臉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一年?
好像都不是,這日子太悠長,她數不清。
以往他們也是很好的, 在一起哪怕不是夫妻恩愛,卻也算是相敬如賓, 有歡樂有理解有溫情, 殿下也對她笑過。
陸靜好想到之前的日子, 仿若過了好長好遠。
但其實細算起來, 不過才兩年而已, 最後一次撕破臉後, 殿下就轉身去了揚州,趙良娣閉門不出。
她與殿下試著挽回過,但遮羞布一扯, 誰也回不到從前了。殿下不再去趙良娣那兒,而她與殿下也是見面猶如陌生人。
陸靜好想到這——,漆黑的眼簾眨了眨,原本要下床榻的身子偷偷地又縮了回去。
她重新又躺了下來。
一張架子床,卻是兩條被褥,分明是最親近的人,睡在一起卻又有著不可跨越的距離。
旁邊的人閉著眼楮像是睡著了,安靜的一方天地中,呼吸聲平穩。陸靜好屏住呼吸,轉身看著——側。
兩人各自蓋著一條被褥,中間只隔著一個枕頭的距離。
而且……他睡著了。
陸靜好仰起頭看過去,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了,藕粉色繡著牡丹花的被褥下,她身子開始往前挪動——面依舊是一陣下雨聲,淅淅瀝瀝地掩蓋住忐忑的心跳。
她朝著那股熟悉的迦南香靠近,鼻尖一陣熟悉的香味,她微微閉上了眼楮。模索著床單間的繡樣,她手越過那枕頭寬的距離,試探進了另一處溫熱的被褥之間。
呼吸聲都停了,她手指感觸到了另一個指尖。
陸靜好紅著臉停下來,將掌心觸到的那根手指漸漸握緊。然而,手還沒收緊,身側的人,卻是忽然動了動。
那原本平坦著的人呢喃一聲,身子轉了轉,開始背對著她。本被她握在掌心——的手,也毫不猶豫從她掌心之中抽了出去。
窗——,轟鳴一聲,雷雨夾帶著閃電傳來一聲劇烈的響。
半邊天都被染——了透亮。
床榻上,陸靜好那巴掌大的臉煞白一片,幾乎是一瞬間被抽走了全部的血色。
探出被褥手還放了——面,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難堪,幾乎就要立馬搖醒面前的人是不是故意的,可事——上,卻是如同喪家犬,一點一點將指尖給收了回來。
身側,那背對著她的人,呼吸聲依舊平穩。
只是,她看不見的是,原本闔上的眼簾,此時卻是睜開的,漆黑的眼楮中,眸子——一片清醒,半點都沒有睡著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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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整個廣陽宮中喜氣洋洋。
太子殿下都許久沒歇在她們正院了,廣陽宮的奴才們腳步都比往日里輕快些。
陸靜好醒來的時候,身側的床榻已經涼了,丁香走上前,將緋紅色的簾帳掛起來,邊道︰「殿下天還沒亮去上朝去了。」
「本宮知道。」太子妃收回目光,從床榻上下來。
宮女們跪在地上伺候著她穿鞋,丁香趁著人不在,手在床榻上模了模,都是干的。
昨日晚上兩人又沒……
伺候的宮女面上都是喜色,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嘰嘰喳喳道︰「水已經備好了,剛好是溫的,娘娘可以……」
話還沒說完,一只腳就伸了過來。
太子妃穿著鞋子的腳勾住那宮女的下巴,鞋尖抬起她的臉,眯著眼楮看了一會兒,溫柔——水的面上浮出一絲笑︰「昨日偏殿是你伺候殿下奉茶的?」
溫和輕柔的一道聲音,那宮女呼吸都仿若停了。
看著那張臉,卻只得點頭︰「是……是……」踩著她臉上的鞋放了下來,宮女呼出一口氣,太子妃面無表情從她身側走過。
屏風後的洗漱桶中傳來水響。
丁香默不作聲地將床榻上的被褥給拆了下來,從始至終她都不經任何旁人的手。浴桶中,水聲漸漸響起。
她處理好被褥之後,才又——新走進去。
屏風之後,沒留任何旁人伺候,丁香走上前,給主子擦著身子,雪白的身子上沒半點的瑕疵,自然也沒有丁點歡好後的痕跡。
「昨日晚上娘娘與殿下……」
那一瞬間的眼神掃過來,丁香瞬間不敢繼續問了。
門口,宮女隔著屏風過來傳話︰「正陽宮的秦嬤嬤過來了,說是皇後有事讓娘娘過去一趟。」
浴桶中的手一瞬間握緊,陸靜好猛然睜開眼楮,漆黑的眼簾滿是冰冷。
須臾過後,那眼眸才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知道了。」
水響襲來,雪白的一雙玉腿筆直而修長,渾身赤.果著從浴桶中起身。
陸靜好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對著——面靜靜道︰「告訴姑母,本宮立馬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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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殿
玉笙本以為搬了新地方,昨個兒晚上會不適應。哪知頭一沾上枕頭人就睡著了,今日一早起來神清氣爽。
「那床榻有一股奇香。」
玉笙捧著茶盞,眼楮眨了眨︰「像花果香,幽幽的,十分好聞。」 素嬤嬤捧著膳食來,瞧著主子那眨巴著眼楮一臉驚喜的樣子,面上就是一陣笑意。
「這金絲楠木雕的床自然不一樣。」
素嬤嬤聲音放低,小小的︰「這床自帶一股幽香,香味可使人心情舒爽,有助于睡眠……且,這床可只有皇室能用。」
玉笙的眼楮一瞬間瞪大。
素嬤嬤瞧著主子這模樣,就好笑。主子生得——在是好,剛起來,面上未施粉黛的,頭發還是亂的,卻可愛得讓人想抱在懷中揉一揉。
也難怪殿下這番喜歡。
早膳與午膳一塊用,玉笙搬了新屋子,心情好,吃了個肚兒圓。
正陽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是今日太子妃有事不用過去請安了,改到明日。玉笙手托著下巴,點了點頭。
手捧著牛乳,小口小口地吹著,這東西實在是太腥羶了,熱了燙嘴,冷了味道更重。
她需得等到溫溫的,剛好的時候捂著鼻子一口氣悶了,她喝了這麼久已經掌握了精髓,三分燙的時候仰頭一口氣干了正好。
小元子進來,稟報︰「殿下給小主您送了只鳥來。」
「什麼玩意兒?」玉笙一時之間沒听清,仰頭正喝牛乳呢,硬是一口氣噴了。
小元子正跪在她面前,一大口女乃全噴在他臉上,屋內那甜甜的牛乳香傳來,玉笙捂著胸口咳嗽著︰「送……送什麼?」
三七與冬青兩人趕緊拿了帕子來擦,可惜晚了,昨個兒剛換的藕粉色繡著秋海棠的迎枕浸了個透。
拿帕子擦了擦嘴,玉笙趕緊下了軟塌。
小元子用袖子糊了把臉,牛乳味腥的他包子臉都皺了起來︰「主子,我這剛穿的新衣裳。」
「讓三七再給你做一套。」玉笙飛快的又問︰「什麼鳥?」
「鴛鴦。」
門口,太子殿下帶著王全走進來,一臉的好笑。
待聞到這屋子的味道,清秀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太子拖著她那張臉,靠近聞了聞。
掌心揉了揉她的腦袋,嗓音微沉︰「你多大了,還沒斷女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