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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感覺到什麼嗎?」

「什麼?」

「就是一種很高興、很自在、想現在出去繞著寨子跑幾圈的感覺。」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山民服飾的小少年。此刻他坐在自家吊腳樓的二樓欄桿上, 遙望著寨子大門的方向,對身邊的小伙伴道。

小伙伴不像他膽子這麼大, 敢懸空坐在欄桿上,正半靠著欄桿蹲在地上照看著一只睡覺的小虎崽。聞言,猶豫地點點頭。

「……我好像也有,但我們出不去。剛剛獸潮那麼大的動靜,長老不讓大伙隨便出去。」

「你說早晨的獸潮怎麼回事?突然間爆發,又突然停下。過去每次獸潮爆發總要有個過程, 但早晨的獸潮就好像……」說話的小少年努力尋找著合適的形容,最後一拍腿︰「我知道了,早晨的獸潮就好像是山林中的異獸突然心血來潮要一起出去跑跑的感覺。」

「你、你是說像我們這樣,突然想出去跑幾圈?」

風聲呼嘯, 吹過松林, 嗚嗚嗚的聲音響在耳旁。兩個小伙伴驀地頓住, 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腦海不受控制閃過昨晚听過的鬼故事, 一時誰也不敢再說下去。

半晌, 坐在欄桿上的小少年干笑起來︰「我們可是紀堂寨的人, 我們的寨子和寨子里的每個人都是受到山靈庇佑的。」他越說聲音越大,也越來越自信, 「不會有什麼詭魅怪物敢出現的。再說咱倆可是受過山靈賜福的人。」

在西南大山里, 有的人天生便能感應到山靈的存在, 這樣的人被稱作山靈賜福的人。絕大部分被山靈賜福的人都出身自紀堂寨,只偶爾會有一兩個,出自那些依附紀堂寨生存的小寨子,而他們一般也會在經過考察後被吸納進入紀堂寨。

這樣一代代發展下來, 紀堂寨便成為了大山獨一無二的存在。

也難怪兩個小少年說到自家的寨子,立刻便不怕了。

只是蹲在地上的小少年想到什麼,仔細觀察了周圍確定沒人,小聲說︰「我告訴你一件事,我昨晚听阿爸和阿媽在商量搬出去的事。」

「搬出去?你們要搬到哪?」小伙伴吃驚地看他,「別的寨子?」

「小聲點,你吵醒阿虎了。」蹲在地上的小少年先模了模睡覺的小虎崽,然後繼續低聲說︰「不是別的寨子,是去外面的安全區。阿爸說就是族長給咱們帶回來的書上畫的那種安全區,有很多像山一樣的高樓,有汽車、有飛艇……反正有很多我們沒見過的東西。阿爸還說出去後,不需要我天天養異獸,要讓我去學校讀書,要過外面人過的那種好日子。」

「你想去嗎?」最先說話的小少年從欄桿跳下來,學著小伙伴的樣子蹲在地上問。

「我不知道,我覺得現在的生活也挺好。但阿爸跟阿媽說,現在不一樣了,以前大家都艱難討生活,我們在大山里有吃有喝,比外面快活的多。但這些年外面發展太快了,可我們的生活卻一直沒什麼變化。阿爸說不想讓我一輩子只看到腳下的這點地方,想讓我出去看看。他說外面的世界很大,我們不應該被束縛在大山里。」

「那你阿爸跟族長說了嗎?」

小伙伴搖搖頭。「我阿爸說,族長不同意我們搬出去,但他決定了,一定要搬出去,大山已經不適合我們生存了。」

「是因為獸潮嗎?」

模著小虎崽的小少年點點頭。

「真奇怪,我听阿爺說以前只有山靈不高興的時候才會爆發獸潮。但最近山靈明明很高興,獸潮爆發的頻率卻越來越快了。」

關于獸潮是寨子里最近討論的熱點,但對于獸潮為什麼爆發,大家卻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反正以前隔幾年才爆發一次,每次爆發總有各種各樣的預兆,比如天氣不好了,山靈在生氣了,一般寨子里都會提前做好準備。

但最近多半年卻不知為什麼,獸潮爆發的越來越頻繁,而且沒有任何的預兆。

寨子里的人都很擔心,偏偏族長對于搬出去的提議一口拒絕,因為這個寨子里私下不滿族長的人多了不少。

兩個小少年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此刻卻是同時「唉」了聲。

有風吹過,帶走了兩人的嘆息。遠遠的,寨子大門處穿著黑色燕尾服,帶著同色禮帽的老者似乎听到了什麼,輕輕笑笑,對著接待的山民客氣道︰「既然汪先生不在,我就不打擾了。」

「阿登納教授您不進來坐坐嗎?」接待的山民熱情地邀請著。

「不了。我這次帶了一些藥來,要去看看相柳恢復的怎麼樣了。」

他提到相柳,接待的山民臉上露出了畏懼又厭惡的神色,勉強笑道︰「那阿登納教授您小心一些。」

老者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寨子。

風吹的大了些,吹亂了老者的一縷金發。他抬手摁住禮帽邊沿,看向了西北的方向。

「真是一個有活力的年輕人啊。」

老者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說話間往前走了幾步,不知不覺身影好似融入了自然,很快消失不見。

……

唐令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只隱約覺得開始還有人在追他,但隨著身下的阿塔越跑越快,橫沖直撞地越過峽谷、淌過小溪、穿過密林,身後已經沒了飛翼小隊成員的身影,只余下呼嘯的風聲,和前方雷鳴般的響聲。

呼呼~

阿塔亢奮地直喘氣,一口氣沖上了山頂。樹木的陰影褪去,狂暴的水聲在山谷間回蕩,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水潭豁然出現。

隔著水潭,對面的懸崖上好似天河斷流,白色的匹練自高空飛流直下,一時激起千波萬浪,激揣翻騰。忽的又一陣風吹過,噴濺出無數的水珠,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七彩的霞光。放眼望去只覺水霧淼淼,炫人耳目。

唐令驚訝地瞪大了眼,沒想到這里居然藏著一個數百米的巨大瀑布。濕潤的水汽迎面撲來,他忍不住借著水聲遮掩,對著瀑布大喊了一聲。

「啊——」

仿佛什麼信號響起,下一刻,身下的阿塔奮力仰頭︰咩咩~

哞~哞~哞~

嘶~嘶~嘶~

嗷~嗷~嗷~

群山中開始回蕩著各種各樣異獸的聲音。

唐令︰「……」

他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暢快。拍拍阿塔示意阿塔趴下,他從異獸背上下來,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從這里一路回荒野嗎?他低頭看著腳下想的入神,沒注意山谷間的水潭突然生出巨大的漩渦。已經累趴下的阿塔勉強站起,用力頂著他往後退。

「怎麼……」

唐令一句話沒說完,只覺眼前一暗,長著九個腦袋的巨大異獸緩緩從水潭升起,宛如小山一般居高臨下看著他。他吃了一驚,但奇怪的是心里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靈溫柔的吟唱在耳邊回蕩,似乎在說這座山林不會傷害他。

他的吃驚只是源于異獸身體的龐大,還有長著九個腦袋?

「相柳很喜歡你,孩子。」

一個和藹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唐令驀地回頭,看到一名穿著黑色燕尾服的老者正沖他微微笑著。他注意到老者藍色的眼楮和金色的頭發,明顯不是生活在西南大山中的人。

下意識的,他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心里又想罵綁匪了。都怪綁匪,害得他現在疑神疑鬼,懷疑每個靠近的人。

「不要怕,孩子。」

老者看出了少年的緊張,摘下禮帽微微行禮。「我叫弗雷德阿登納,你可以稱呼我為弗雷德。我是一名大學教授,也是一名醫生。」說著老者繞過唐令,朝著巨大的異獸走去。

「相柳我的孩子,讓我看看你的情況。」

他站在山頂朝著異獸伸出手,巨大的異獸紅色的眼珠轉動,听話地將九個腦袋同時耷下來,趴在了山頂上。

滾滾煙塵泛起,唐令後知後覺想到什麼︰「您是阿登納教授?」

「孩子你听過我的名字?」老者溫柔地模著異獸的其中一個腦袋,回頭看著少年問。

「亞,您還記得亞嗎?」唐令有些高興,「亞跟我說過您,還有阿吉,青古拉的阿吉。」

「亞是我的朋友,在雪山上,還有一頭叫做風廉的飛行異獸。」老者藍色的眼珠露出一絲笑意,「我也記得阿吉那個小家伙。」

听到這里唐令心里一松,對方知道大鷹,還知道大鷹的名字,應該是真的阿登納教授。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戒備靠近異獸問︰「阿登納教授我能借用一下您的通訊儀嗎?」

「對不起孩子。」老人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腕空蕩蕩,「我這個年紀的人不是很喜歡現在流行的一些科技產品。」

「哦。」

唐令有點失望,听見老者問他︰「孩子你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我被人從家里帶走了,現在想要跟家人報個平安。」唐令猶豫了下含糊道,他不想提唐春來的名字,隱約擔心阿登納教授跟唐春來認識。

好在老者沒有具體追問,只是告訴他︰「從這座山下去,再翻過兩座山,就有一個小寨子。孩子你可以去那個寨子看看有沒有聯系外界的東西。」

「謝謝您。」

唐令禮貌地道謝,但對于阿登納教授說的寨子,卻有些遲疑。他沒忘姜隊長跟那位年老山民的對話,不確定阿登納教授說的寨子是不是投靠唐春來的一邊。

他皺眉想,萬一是呢,那他豈不是自投羅網。就算不是,對方也是汪秀清的人,好像也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老者似乎沒有注意到少年的異樣,對他點頭笑笑,便從拎著的箱子里拿出一些藥劑,混合起來注射到了異獸的身體內。

「它受傷了?」唐令猜測著問。

老者點點頭︰「相柳是從山下的一個實驗室逃出來的。」說著,他解釋了一句︰「相柳是我給它起的名字。在人類的眼中它是一個失敗的試驗品,因為它的基因很不穩定,無時無刻都處在痛苦中。這處水潭是相柳棲息的地方,它似乎很喜歡這里。我上次來山里時遇到了它,這次順路給它捎點藥過來。」

唐令記起來了,沉默團頻道里說起過這頭異獸,大家還猜測它是自然進化還是實驗室培育出來的。

韓為說自然進化都是越來越適應環境,不可能長出九個腦袋。從實用的角度看,多長八個腦袋完全沒任何用途。

不知不覺又想到了韓為,他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韓大哥有沒有發現他留在星星湖邊的記號?還有爺爺,韓大哥告訴爺爺他失蹤的事了嗎?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唐令告誡自己,打起精神看向阿登納教授,注意到那頭巨大的異獸似乎十分難受的模樣。猶豫了下,他上前學著阿登納教授的樣子輕輕模了模異獸。剎那無數的金色光點從峽谷深處泛起,宛如小溪匯聚大海,朝著他跟異獸涌來。

有溫暖的氣息流淌入身體,巨大的異獸抬起正中間的腦袋,輕輕地在唐令的手掌蹭了蹭。它身上的鱗片細密,模起來又冷又滑,但並不讓人討厭。

「相柳很喜歡你。」

老者輕聲對唐令道。他藍色的眼珠里倒映出無數金色的光點,和光點中央包圍的少年。

唐令嗯了聲,想了想又換了個腦袋模了模。很快,其他的七個腦袋同時湊了過來,一副都要模的姿態。不知怎麼回事,唐令一下子想到了小狼崽和小五、小七爭寵時的樣子。不管他做什麼,都必須三個一起,不能偏心。

現在他認同韓為的說法了,自然進化不可能長出九個腦袋來,這分明要自己打架嘛。

他有點好笑地伸手把九個腦袋挨個模了一遍。旁邊老者收起小箱子,目光溫和地看著他。

「阿登納教授您接下來要去哪?」

唐令看老者好像準備離開了,不好意思地問。如果阿登納教授是要離開大山,他想請求對方帶上他。他在大山里很管用的,絕對不會拖後腿。不然就靠他一個人,他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要去山的那邊。」老者朝著里面指了指,「那邊還有幾個孩子需要我去看看。」

唐令意識到阿登納教授口中的孩子是異獸。這樣的話,他就沒法跟著對方一起走了。他雖然不認識路,但大概方向還是能辨認出的。荒野在北方,他想要返回荒野只能朝北走。阿登納教授指的方向卻是在南方。

「孩子你呢?你要去哪里?」老者溫和地問。

「我要回荒野。」唐令指著北方,「從這里一直往北走。」

「孩子你感受到了嗎?」老者輕聲道,「腳下的這座大山在挽留你,靈在渴望你留下來。」

「……您也知道靈?」

說完唐令反應過來,阿登納教授跟亞是好友,肯定會知道靈的存在。只是阿登納教授怎麼會感應到靈呢?

「我知道靈,還能感受到此刻靈的喜悅,因為孩子你在這里,這里的靈需要你。」

「阿登納教授您是什麼意思?」唐令有些遲疑地問。

「孩子,你的方向在西南,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對上唐令疑惑的目光,老者再次摘下禮帽微微行禮,「再見了孩子,我該走了。」

就在唐令面前,老者的身影逐漸變淡,很快便消失不見了。唐令有些驚訝,這是什麼基因能力嗎?他想起葛輝的,但葛大哥只是跟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人還在那里,可阿登納教授是真的不見了。

唐令敏銳地感覺到阿登納教授氣息的消失,對這種能力羨慕的不得了。他要是有阿登納教授的能力,早就逃出來了。搖搖頭,他把腦海不切實際的想法丟掉,回到現在的問題。

阿登納教授說這里的靈需要他,讓他去西南看看。西南有什麼嗎?唐令分辨著西南的方向望去,但什麼都感應不到。要不要進山海章看一眼,他很快壓下這個念頭,萬一又引起獸潮怎麼辦?

轉念,他忍不住想阿登納教授是知道什麼嗎?他想起亞說過,阿登納教授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傳說故事,會不會阿登納教授知道山海章的存在?

本來唐令見到阿登納教授還挺高興,因為阿登納教授是亞的朋友,在阿吉口中也是一個品德高尚的好人。但現在,他就像是一個驚弓之鳥,不由東想西想。

會不會阿登納教授出現在這里根本不是偶遇?只是如果阿登納教授是特意來找他,又是怎麼知道他在這里的?

還有那名飛翼小隊的成員,他那聲「快跑」到底什麼意思?

唐令有些煩躁地想,想了一圈覺得還是要怪綁匪。他最後看了一眼西南收回視線,不管阿登納教授怎麼說,他的目標不會變——北方,他要回荒野。

「我也要走了,再見。」

唐令沖著巨大的異獸擺擺手,走回到在異獸的威壓面前腿軟站不起來的阿塔身邊。「走。」他安撫地模了模阿塔,阿塔似乎打起點精神來了。但下一刻,異獸一顆巨大的腦袋湊過來,堵住了他的路。

「……」

一分鐘後,唐令被迫坐在了異獸最中間的腦袋上,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滑。他有些無奈地想,明明阿塔坐起來更舒服啊,但異獸另外八顆腦袋不停湊過來催促著,而可憐的阿塔早就嚇得站不起來了。

唐令沒辦法,只能將阿塔身上的韁繩解下,示意異獸套上去。

巨大的異獸有些不適,紅色的眼珠看向唐令。唐令堅持,異獸最後妥協,垂頭套上韁繩,再次催促唐令上去。

「等等啊。」

唐令沒有立刻上去,先去模了模阿塔︰「謝謝你阿塔,現在你可以去找你的主人了。」

咩咩~

唐令輕輕笑了起來,費力爬上異獸的腦袋,看向了北方的方向。

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ゴ▔ 3▔)ゴ麼麼噠~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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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0600598 21瓶;ni 15瓶;米粒、凍葡萄我可以 10瓶;攬明月、嘟嘟豬 5瓶;敲敲 2瓶;朽木無爭、hojo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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