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輕輕笑著,語氣帶了絲漫不經心,她心里卻突然酸澀起來,握上他的手道︰「小狼,溯鏡不看就不看,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變一次白大哥的模樣給我看看?」
半晌听不到聲息,她從他懷里抬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大哥。」
男子眉眼溫恬,哪里還是先前流景的模樣,分明就是記憶中那個翩翩公子。雖知道這是流景的幻術,她還是猛地撲進他的懷里。
不知過了多久,白戰楓輕聲道︰「旋弟,還有不到半刻鐘便到時間了。」
「小狼,你丫還真是入戲。」
那聲「旋弟」,朱七鼻子一澀,低斥著,卻不由得伸臂環住了男子。
明知道不是那個人,但相同的臉孔仍能勾起所有念想。她突然想起宛儀和羅錦。這兩個人證明他與她確實曾愛過。
「我帶你出去看看。」
仍是白戰楓的語氣,卻听得出有一絲隱抑。
「小狼,如果你不願意,沒關系的,變回來吧。」她笑了笑,輕輕從他懷里出來。
流景撫了撫她的發,柔聲道︰「我喜歡這個模樣。」
朱七眼楮卻越發酸澀,微微別過頭。
「旋弟,不要內疚,每個人的選擇與他人無尤,白戰楓既然最初選擇了參戰,生死早已不在他自己手中。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他不是向你許過諾麼,能這樣死去,也許他很快樂。」
她一怔,他擁緊她,話語落在發上,耳邊,語氣親昵得就像那個男子。
「小狼,你不懂,如果龍非離他能早點發兵……是我和龍非離將大哥害死了!我求求你,讓我在溯鏡里看看白大哥的事兒好不好?我很想他。」
他的手微微一僵,隨即將她抱得更緊一點。
「旋弟,還記得在軍帳里,你跟白戰楓說你信龍非離,如果你信他,為什麼不回去問他,從他口中求個答案。除非他不再在這個位置上,否則,以後你們的波折你們要怎麼過,你要他信你,同樣你也要信他。」
朱七一震,「大哥。」
流景憎惡龍非離,眼前這個男子的一言一語……她有絲暈眩迷惑,似乎幻化成白戰楓以後,他便真成了那個男子,她掙了出來,緊緊盯著他,他卻淡淡一笑,將她橫抱起,「走,出去看看,然後將你的答案告訴流景。」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腳踝處,眸中飛快抹過什麼,朱七不禁握住他的手,「小狼,我不是在璇璣的身體里,不痛了,你別——」
流景用額抵抵她的額,「疼痛,魂魄會記緊。有時想想,真的不想讓你再回去了。」
朱七怔然……是,怎會不痛呢,哪怕換了身體。
慶典上,握住了對方的手,他的指在她掌心廝磨著,那一刻,她幾乎沒有一絲遲疑……他雖讓徐熹給她上了鐐銬,但她若拉起裙裾,他看到了也會心疼,她想,他會親手替她摘下鐐子。
可是,後來她說了那些話。
她懷孕是事實,他雖猜忌白戰楓,也許心里總還存著一處疑慮,但她把話說了,他對她的恨便再也無法抑制。
那條鏈子留在她腳上直到行刑。死,也不得月兌。他不準她再逃,不管生前還是死後。
她又想起白戰楓,攀住流景的衣領,低聲道︰「小狼,我對不起白大哥。」
「他一生磊落,我損了他的清譽。」
流景一聲輕嘆,她正低著頭,澀疚啜泣著,他卻將她放了下來,攬進懷里,「他知道你為他披上嫁衣,雖明白那並不是真的,心里卻不知道有多快活,若要怪你,只怕也是怪你後來的悔恨。」
「悔恨?」
「皇城大牢你再見龍非離的時候,其實已將心底話全盤與他說了,只是那時他過于憤怒,沒有把話听進去。」
——你不愛听麼?我偏要說,反正自始至終你便不信,這孩子你認為是誰就是誰的。
是,可惜那時的他已經不再相信。
可是流景說,白戰楓若怪,也只怪她後來反悔了。
她不知所措,流景模模她的額,低低笑道︰「白戰楓從不像你想的那樣豁容,他若听到你說,孩子是他的,你又要嫁給他,他怎會不高興?」
她撲哧一聲笑了,他攜了她的手,將她帶出去。
溯鏡里,轉過一沓庭院,夜色迷蒙。
朱七微微蹙眉,這院子有些眼熟,她還在腦子搜索,畫面已切進一個女子的廂房里,裝飾奢華繁麗。
窗前暖榻,一名錦服男子斜斜靠坐著,眼睫微闔。
地上,跪了一個妙齡女子,她臉上神色惶亂,那張臉……是羅錦?
朱七越發驚疑,不是說嬌寵之極,夜夜恩寵嗎。
「皇上,可是臣妾做錯了什麼……您不要臣妾侍候?」
男人依舊眉目輕合,淡淡道︰「你去歇息吧。」
羅錦咬咬牙,道︰「臣妾听陸總管說,皇上找了臣妾很久,說愛臣妾這樣的容貌……皇上,今晚就讓錦兒服侍您就寢吧。」
男人沒有出聲,只徐徐打開眼楮。羅錦悄悄看了男人一眼,捏著領子的手緊了緊,慢慢將外袍褪到肩膊,一時玉膚雪光,迷人眼目。
男人突然起身,上前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快步走到床邊。
他的手在羅錦身上一撫而過,羅錦一聲嬌喘,朱七死死看著,指甲剜破手心,男人坐在床沿,輕聲道︰「小七,朕看著你睡,不怕噩夢。」
枕上,羅錦已闔上眼眸。她被點了睡穴?
朱七驚住,卻見那人就這樣坐在床邊,一動也不動,腰背挺直。窗外,斗轉星移。
畫面不斷切過。
儲秀殿。
眼前是儲秀殿。
有人從書房出來,是徐熹和清風。二人的臉色很沉重,急走了一段路,繞到了院子後側。
清風滿臉陰鶩,眉宇間盡是蕭颯殺氣,一拳砸到牆上。
「徐熹,你听到師兄剛才說什麼了嗎?我道年璇璣有孕,他為何還會每晚爛醉如斯,原來那女人懷的不是他的孩子!我早說白戰楓不能留!現在那女人甚至離了宮!師兄卻還將她的消息蓋了下來!」
徐熹喝斥道︰「清風,莫要再說!這事只能你我知道,絕不能有半絲傳出去!」
朱七苦笑,果然,在慶典那天,徐熹和清風看的她的眼神,她就知道,這兩個人必定知道什麼。
白戰楓,晶瑩以外,還有他們也知道了。對,還有一個追追!她怎總把追追忘了,就像流景說的,她果然一直在怕,不敢多想。
她看著二人在說,後來卻又幾乎沒有听進去。她只想看龍非離。
畫面反轉間,定格在書房外,夜色又深了些。
院外只有不斷巡走著的禁軍,清風仗劍站在書房外。
突然,有人裹著披風頭戴紗帽,低頭急匆匆從院外走了進來,徐熹緊跟在後。
朱七心里猛烈一跳,這個人是誰?
二人走到書房外,她看到清風一掃臉上暴躁冷戾之色,眉眼間溢滿驚疑。
這時,那個人微側過臉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