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
看向璇璣背後的青衣小廝,龍梓錦低聲道︰「霓裳,你給她看看吧。」
崔醫女凝了他一眼,輕輕一笑,卻搖了搖頭,緩緩道︰「不!」
「給她診斷。」龍非離瞥向崔醫女,聲音已是微冷。
崔醫女咬牙,正要回答,璇璣突然伸手握住龍非離的手。
龍非離目光一暗,反手握上她的手,他似乎全然沒有去想,就那樣捉握住她的手。
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住!
璇璣也是一怔,她知道崔醫女會怎樣回答,她只是想分散龍非離的注意力,也想過不會湊效,畢竟這男人在乎追追與她肚里的孩子。自己與自己,不是很強烈的對比麼。她肚子里的是別的男人的骨肉,而追追懷的是他的孩子!
茹妃聲音大急,「皇上呢?皇上怎還不過來?」
璇璣看到追追的目光斜睇過來,又冷又厲。
看著身前與那人交握的手,她一震,她這是做什麼?和追追去爭一個男人?各施其法?
想起那二人有過的親密,又想起白戰楓最後那句「珍重」,她心里一澀,他與追追顛鸞倒鳳,而她與白大哥……原來,她與白戰楓甚至還沒有好好訣別,就永訣了。
手一用力,要從那人的掌里收回,他卻比她更用力。
她無法掙月兌,吃驚地看著他。
龍非離的目光卻盯實在二人手上,看她掙扎,挑眉看向她,眸光冷狠,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他指節上的繭甚至在她掌心的皮膚上擦磨著,那是往日他對她不經意的微小動作。
她一時暈眩,身子一晃,他已攬過她的腰,迅捷得就像他沒有一絲遲疑,甚至她看到他嘴唇微動,又隨即合上。
這樣可怕的溫情,她心里驚亂,腳微微一提,那里的疼痛提醒著她。
她看看追追,又看看他,腦里卷過二人糾纏的情景,在獄里拼命壓抑的全部涌上來,她突然好想大聲朝他吼,將那晚的事情統統告訴他。
可是,不行。
她听到自己顫聲在問,「你與她真的上床了?」
事實放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這樣問。他們的手緊握著,她只盼他說沒有,然後,也許她與他還能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是。」
他的話像腳上的尖刺一樣剜在她的骨肉里。
她笑了又笑,仰起下巴看了他半晌,道︰「阿離,你知道我今天過來是為了什麼嗎?」
龍非離緊攫著她的手,他的眉心甚至在急促跳著。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肚里的孩子是誰的嗎,是白戰楓的。我怕你害他,才死口不認!他現在死了,我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輕輕一聲,她听到骨頭折碎的聲音,她痛得冷汗直冒,卻冷冷看著他,看著他揚在半空中的手,這次,他一定會打她吧。
打吧。
龍非離,也許你永遠不知道,但如果有一天,終于有一天,你發現你虧待了我——
流景一聲冷哼,「我說朱七,你這是看的什麼,看到後面只把自己的事情回看一遍,你不想看看龍非離與辛追追之間的事嗎?」
「還是說你在害怕?既然害怕,為什麼還要選擇回去?他們已經有了孩子,回去以後的局面你想過沒有?你死或是辛追追亡?」
是,看到後來,又再看了自己的經歷。
讓崔醫女準備的衣裳,在听到他的答案以後說了那些話,將他徹底激怒,轉進皇城大牢,被判數天以後斬首于鬧市之中,獄中得悉追追被封妃的消息,靜默等待死亡,行刑前一晚他的到來……
她那時悲傷之極,確認了他與追追之間的事情,更愧疚于白戰楓,種種之下,甚至說了損毀白戰楓名聲的話去逼迫他,只想追隨白戰楓而去。
身體停止呼息的前後,他披散的發。
原來,死亡也並不能解決問題,除非記憶和靈魂灰飛煙滅。否則怎會在知道他的瘋狂後有了念想,怎會惦記著他到底去了仙硯台還是雪松宮,最放不下的還是他的蠱毒能不能解。龍修文便像一枚計時炸彈,經煙霞鎮的事隱匿得深了,但這個男人一定不會就此罷休。
只要流景一施法,就能像之前看到與她有關的人的經歷一樣,溯鏡中能看到他與追追之間的事情,剛才卻一直沒讓流景施法給她看這一部分。
也許,確實如流景所說,她在害怕吧。即使知道二人已有了那層關系,卻仍害怕看到他們糾纏時他的情陷。
只是,若不能把這些都弄清,她再回去還有意義嗎,回到他身邊以後,看著他把毒解了,然後自此與追追幸福一生?
流景突然將她橫抱起,輕聲道︰「魂體離身久,你的元氣很弱,進去休息一會,再決定看還是不看。」
朱七搖搖頭,「我不睡,和你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流景,告訴我,你之前為什麼會變成與白大哥相同的模樣?」
這是一直堵在她心里的疑問。溯鏡里,她統共見過他四次。
溯鏡里,能看到一些情景,卻看不到人心。煙霞鎮里和牢里一樣,他變成了白戰楓的模樣。
流景一怔,唇角微微勾起,「你到底是想問我的事情還是白戰楓的?」
朱七微愣,「這不是在問你嗎?」
「如果我變成的不是白戰楓,你還會問嗎?」
朱七怔怔看著流景,對方神色竟似極為認真,她皺了皺眉,笑罵道︰「你到底要說不說!」
流景看她模樣嬌嗔,本要將她放下來的手,不動聲色緊了緊,抱了她向里間走去。
「流景,我不睡!你快給我說說!」朱七抗議了,他將她放在床上,她轉身自己跑下來。
流景坐到床上,手臂一探,又把正要往外逃竄的女人捉了過來,錮在懷里,沉聲道︰「睡一下,到點了我叫你。」
朱七轉身,盯向男人,「那你給我說說。」
流景皺眉,道︰「我隨意幻化的。」
「真的?」朱七冷哼。
流景笑得愉悅,「即使是假的,我不願意給你說,你也拿我沒辦法。」
朱七氣結,「能幻化成人,翅膀硬了,不听姐姐的話了。」
流景低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從沒把你當做是姐姐,不管上一世還是這輩子。」
朱七不敢再多說,垂了目光。流景自嘲一笑,將她放進被褥里,便要出去。手,卻突然被人拉住,低低的聲音傳來,「阿雪。」
流景渾身一震,那剛錯開的腳步便再也移不開。
朱七微微掩住嘴,剛才一句,就像無比熟捻,突然就這樣出了口。
流景坐了下來。
她也坐了起來。
她听得流景的呼吸有些重了,抬頭去看他,卻被他探手帶進懷里。
頭頂微重,卻是他的下巴輕輕擱到她的發上,只听得他淡淡道︰「阿七,你想跟我說什麼?」
她咬了咬唇,「小狼,為什麼溯鏡里有關白大哥的事情你不施法讓我看?」
「他死得極難看,你看來做什麼!看了不怕惡心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