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珠珠是桑露的同類, 就不算是完全的人類。更何況，異能也可以升級進——，顧敏之先前只能操縱一只異獸, 不代表現在也是如此。
想到這里，其實夏未霜對自己的猜測已經有了八成確信。
以顧敏之的性子，加上珠珠的奇怪程度, 若說她們真是單純的情人才不可信呢。
「還有一點。」夏未霜也有些困了，她推推桑露，讓她不要老是壓著自己，桑露太沉了, 壓在身上喘不過氣來。
桑露翻了個身，仍是緊貼著她，不過把姿勢從壓在夏未霜懷里改成了抱著她肩膀手臂。
夏未霜氣喘勻了, 舒坦了, 繼續問︰「你夜視能力好，應該看到她樣子了，她說她可能認識我，我也覺得她的聲音很耳熟。如果是熟人的話，可能你也認識。桑露，你有沒有印象？」
緊緊貼著愛人的縮在厚厚衣服里的桑露, 發出了似乎有些疑惑的鼻音, 戛然而止, 她忽然安靜下來, 良久——搖搖頭, 慢吞吞地說道︰「沒印象。」
夏未霜︰「……」
桑露扭了扭頭，把夏未霜的手臂抱的更緊了些︰「沒印象！」
夏未霜︰「……知道了。」
桑露這個態度，有點點奇怪, 其實夏未霜也就是隨便問問，畢竟桑露眼里——不進別人都是常識了，就算是熟人她不記得也正常。可偏偏這次，桑露思索的時間有點長，回答得還有點心虛。
有貓膩兒，桑露這個態度，絕對有貓膩。
夏未霜不得不懷疑，其實桑露對珠珠有印象，只是出于某種原因，或許是太討厭她了又或許是因為別的，總之她思索過後選擇了拒絕承認。
真的是熟人，而且是兩個人都認識的熟人，現在想想桑露剛見到珠珠的時候語氣就格外厭惡，似乎也有些不同尋常。而珠珠對自己這個疑似認識的人態度算得上友善，對桑露卻直接打了起來甚至一句話都沒解釋也沒問……
珠珠到底會是誰？
因為桑露這態度擺明了討厭珠珠不想提她，夏未霜也沒逼問她，這麼晚了，自己也困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桑露套著羽絨服，隔著厚衣服，兩人的體溫沒有直接傳遞，夏未霜也就不推開她，而是默默接受了和她貼在一起睡的事實。
慢慢的，女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時間正在一點一點的流逝，外面月黑風高鬼哭狼嚎，屋里靜謐安詳冷而溫馨。
不知過了——久，漸漸地，風變小了，天際開始泛出霧蒙蒙的白來，黑沉的天空逐漸轉成陰郁的灰色，象征著白日即將到來。
在太陽尚未升起的時候，便已經探出絲絲光明，忽然之間，躺在床上的女人發出一聲短促而驚訝的呼叫，她猛地坐起身來，閉著的眼楮緩緩睜開卻無法收納任何外物。
夏未霜抬手捂住心口，那里正在怦怦直跳，腦仁兒里還殘留著夢里的悲傷絕望，使她遲遲無法徹底蘇醒。
「霜霜。」桑露也隨之坐了起來，她困倦地蹭了蹭夏未霜的肩膀，伸手抱住她的手臂，試圖將她拉回去繼續睡。
「桑露，我做了個噩夢。」被噩夢驚醒的女人臉色異常蒼白，她緊緊捏著眉心，試圖緩解眼皮的酸脹。
「噩夢？」
「我……」夏未霜起了話音，卻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她伸手抓住桑露的手，心中升起一陣難掩的悲哀，昨晚那個噩夢，並非無的放矢，恰恰是這個夢，幫她想起了珠珠的身份。
只是可能嗎？真的會這麼巧嗎？
她覺得珠珠的聲音耳熟，卻一直想不起來，直到昨晚再次夢回翠山，再次夢到柯笑笑被桑露攻擊，而後被拖入那道深不見底的石縫……
珠珠的聲音，和柯笑笑很像。
如果珠珠真的是柯笑笑，那麼桑露的態度也就可以理解了，可怎麼會這樣，偏就如此巧麼……柯笑笑死去了，變成了珠珠，她甚至比桑露的情況還要糟糕，因為她連記憶都沒有。
對于柯笑笑，夏未霜始終心懷愧意，一些事剪不斷理還亂，桑露沒有常人的價值觀，但夏未霜選擇了接納她，就選擇了與她一起承擔她本該承擔的。
她必須要確定珠珠到底是不是柯笑笑，若真是……
夏未霜一陣頭痛，她也不知道若真是，自己該怎麼做，只能先走著——了。
「桑露，幾點了？」
桑露伸出一根觸手，勾出掛在夏未霜脖子上的懷表，說︰「六點半。」
這個點其實蠻早的，昨晚睡的也晚，但夏未霜睡不著了，她干脆起床去客廳守著成敏。
桑露正在搗鼓取暖球，試圖燒熱水給夏未霜喝，自從她能長久清醒後，她對很——事情都有了興趣。夏未霜懷疑是她那趟出行進——，把智商情商都給進——了一下，使得她現在越來越有人味兒了。
于是夏未霜喝上了桑露燒的水，吃到了她烘熱的餅，閑著無聊，夏未霜又坐到了沙發上開始織東西。
圍巾已經無法滿足她，她現在開始嘗試織毛衣，丑不丑不——要，天這麼冷，反正都穿在里面。唯一比較遺憾的是，毛線帶出來的不——，只夠織一件的，夏未霜決定把這件毛衣送給自己許久未見的妹妹夏晴雪。
現在毛衣已經織了一半，希望在見到小雪的時候能織完。
于是當魏雲瑯起床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個陰森森垂著長發的女人，一邊織毛衣一邊守著一具尸體……
魏雲瑯︰「……啊！」
夏未霜被他嚇了一跳︰「叫什麼？」
魏雲瑯疾步走上前去看躺在沙發上的男人︰「這人誰啊？難道是那天夜襲的猴子？不對啊，這不是個人嗎？」
夏未霜連忙喊停︰「先別急，等倩姐和樂樂起來了，我跟你們一塊說。」
一起說，節約口水。
大概八點多的時候，白倩和樂樂出來了，屋里實在是太冷了，真不想離開好不容易暖熱的被窩呀！
夏未霜放下毛線針，清了清喉嚨，說︰「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個人叫成敏……」
眾人︰「……」
「小霜！你。」
白倩伸出手指去戳夏未霜的腦門，不過還沒等她戳到，另一根手指就伸了過來。
桑露眼神幽幽伸出手指與她對到了一起，白倩話音戛然而止，一時間愣在原地——
麼浪漫俏皮的一幕，——麼溫馨友善的畫面——白倩猛地收回手指，背到身後甩了甩，情不自禁深吸了口氣。
好家伙，怎麼那麼嚇人呢！
桑露默不作聲放下手，去扒拉夏未霜織的毛衣，她以為那是給她織的。
夏未霜不知剛剛就在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小小交鋒，不過她听出了白倩焦急的聲音中的擔憂，連忙笑著解釋︰「這事我可以解釋，都是桑露，是她順手帶回來的。」
桑露抬起頭，有些疑惑︰「是嗎？」
夏未霜點頭，標準微笑︰「當然。」
眾人︰「……」
當然，玩笑要開，正事要講，夏未霜簡單說了一下昨晚的事，包括遇到的那個珠珠，和自己對珠珠與顧敏之間關系的猜測。
但她沒有說出自己懷疑珠珠就是柯笑笑的事，這件事，要是不確定還是別說了，免得無故刺激到桑露。
「你啊，這行動速度可真是夠快的。」白倩笑著搖搖頭，說，「既然人都被帶出來了，顧敏之那邊肯定會有所行動，我和雲瑯待會出去打探一下情況，順便采購點東西。屋里這麼冷，真讓人受不了。」
「也好，那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小心點。」夏未霜說道，「還有件事，魏雲瑯，麻煩你幫我留意下。」
魏雲瑯挑了下眉︰「什麼事？」
夏未霜平靜地說道︰「珠珠可能是我們以前認識的人，如果你有機會見到她，幫我留意一下。她是這樣的，語氣有點神經質，感覺很柔弱……」
因為看不到，夏未霜只能著——描述珠珠聲音帶給人的感覺。
魏雲瑯應了下來。
而後便留夏未霜和桑露在家——家，順便——著尚未醒來的成敏。白倩和魏雲瑯以及米樂樂一起出去采購加打探消息，本來幾個大人想讓米樂樂也留在家里，但樂樂實在悶的無聊，強烈要求一起出門。
沒辦法，也只好帶她一起。
白倩給她的頭發好好梳了梳，梳成一個小包包頂在上面，把她頭頂的小白花藏起來。幾個人都穿上厚衣服，戴好帽子圍巾和防風口罩，這樣全副武裝下來，面對面都不一定能認出彼此，所以他們也不怕被認識的人看到。
大冬天這麼冷，出門的人基本都捂得嚴嚴實實的，三個人混在人群里，除了衣裳比大部分人要干淨以外，半點不顯眼。
三人今天出來，主要是采購爐子和煤炭，手里還剩幾塊晶石，完全夠用——過了官方購物站，他們又去了自由交易集市，一邊裝作——東西一邊閑聊打听消息。
上午的時候他們完全沒听說種子實驗室那邊有異樣，只打听到一些有的沒的的消息，反正和昨晚夏未霜桑露干的事無關。
魏雲瑯見官方購物站的東西貴，自由交易集市也很少有爐子和煤炭這種物資，便決定去外城看。
米樂樂很開心，她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麼熱鬧的場景了，雖然因為帶的是品質不錯的晶石，以致于一些零碎東西沒辦法買，但能看——就已經很開心了。
中午三個人吃的是自己帶的壓縮餅干，而後趕往外城，再打听一下黑市在哪，到達黑市已經下午三點。
畢竟只靠兩條腿行動，速度慢也無可奈何。
現在汽油是極為珍貴的資源，除非出基地或者有急事，否則鮮少有人在基地內開車。
大街上都是步行或騎自行車的人，魏雲瑯三人想低調，也就只能靠走的。
外城黑市里果然有很——好東西，魏雲瑯插著兜二流子一樣逛來逛去，打听這邊流傳的消息。白倩正在和賣爐子煤炭的老板講價，米樂樂視線移到隔壁小攤，——中了一樣東西。
「老板，這兩個怎麼賣？」
「小妹妹，我這些只換吃的，要買東西叫你家大人來。」
「你賣給我吧，我有東西換。」米樂樂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來四顆被玻璃糖紙包著的糖果，「你——，換嗎？」
是糖！
現在的糖，價格可不是一般的貴，家里的孩子都多久沒吃過糖了？
老板頓時喜笑顏開，但他見小姑娘個子小，奸商的本性就忍不住往外冒︰「小妹妹，你這四顆糖不夠，至少得六顆！你——我這做功，活靈活現，現在哪還有這種好東西？」
米樂樂小臉一板，兩顆大眼嗖嗖往外冒冷氣︰「不換算了，反正不買也沒影響。」
她這一路過來，到處觀察，心里可都有數。見她人小就想坑她？沒門！
「別別別，哎呀，小妹妹你這麼可愛，算了算了，四顆就四顆，給你給你快拿走。」老板連忙把米樂樂手里的糖接過來，把東西給她。
米樂樂塞進懷里，默默踱步到了白倩身邊。
白倩正好付完爐子和煤炭的定金，跟老板約定，讓他今天就送到出租屋去。
「樂樂，你剛——買什麼了？」白倩蹲下來好奇地打听。
「現在不告訴你。」米樂樂揣著小手一本正經，「等回家再給你。」
「好呀，等回去了你可別忘了。」白倩被她小大人的樣子逗得不行。
就在這時，魏雲瑯竟然過來了，而且還帶著一輛自行車！
「買好爐子了嗎？」一過來，魏雲瑯就急切發問。
「買好了，怎麼了？」
「走，先上車，別的路上說！」
米樂樂坐在自行車前杠上，白倩坐在後座上，魏雲瑯在中間兩腿一陣狂蹬。
原來就在剛——，魏雲瑯打探到了關于昨晚的事情的消息。
據說有個大人物家里昨晚失竊了，丟了十分珍貴的晶石，現在街上警衛正在挨家挨戶地排查。
排查？
糟了，肯定是借大人物失竊的由頭，在找成敏！種子實驗室那邊成敏就是最——要的角色，丟了成敏會引起人心動蕩，所以不能直接說成敏丟了，要找別的借口。
只是魏雲瑯想不通，為什麼下午——開始排查。
夏未霜她們還在家里守著人呢，不外出不知道消息，警衛找上門可咋整？
魏雲瑯心里那叫一個急，但靠雙腿跑回去太慢，他便緊急買了輛自行車，這樣速度能快些。
感謝外城黑市，商品種類豐富，什麼都能買到！
現在知道了原因，白倩也跟著急了起來，反倒是米樂樂沒什麼著急的意思，她對夏未霜充滿信心。在米樂樂眼里，沒有什麼是夏未霜不能解決的，如果有，就讓桑露姐姐來。
……
騎著車子一路緊趕慢趕，終于趕到了出租屋樓下。
壞了，這里停了輛警車！
下了自行車，魏雲瑯把鑰匙往白倩手里一塞，自己拔腿就向樓上沖去。
千萬別那麼快就搜到自己家，千萬別——
魏雲瑯又沖了一層樓梯，跑到五樓，正巧——到自家門被打開，四個警衛從中走了出來。
夏未霜拄著手杖，客氣地送別︰「我——不見就不送各位了，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如果有發現什麼奇怪的人，可以向我們舉報。」警衛這麼說完，回頭看了眼扶著欄桿氣喘吁吁的魏雲瑯。
「這是誰？你們是一戶的？」
「呼、呼……對，我是她表弟。」魏雲瑯腦瓜一轉，猜到這群警衛沒逮住成敏，便故意裝傻，「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夏未霜順著聲音看過來，道︰「表弟你回來啦，沒什麼，好像是在抓小偷，跟我們沒關系。」
「善哉善哉，不是咱們家被偷就好。」
嘿呦這小伙子，怎麼說話的呢！
不過抓「小偷」要緊，警衛搖搖頭，也懶得跟他計較，便繼續往樓上排查去了。
白倩和米樂樂也很快追上來，幾人進屋，把門一關，魏雲瑯坐到沙發上大喘氣。
「怎麼回事？成敏人呢？」
夏未霜笑了笑，說︰「桑露看著呢。」
話音剛落，便見窗外有個人影自上而下翻了進來，桑露拽著被緊緊堵住嘴的成敏，把他丟到了沙發上。
一個大男人撞過來，魏雲瑯被撞了個仰倒，差點翻出沙發去。
「哎呦喂，人醒啦。」魏雲瑯呲牙咧嘴地揉揉胸口，把成敏扶正，「阿彌陀佛兄弟別怕，咱不是壞人，你——我長得這麼善良，就知道我們都是好人了。」
說罷，女圭女圭臉小帥哥對著成敏露出了一個陽光燦爛又討喜的笑容。
成敏︰「…………」
這輩子沒有這麼無語過！
「好了，雲瑯你別逗他了，——他一天都沒松綁，肯定很難受，萬一給你氣暈過去怎麼辦？」白倩很是老好人地打圓場。
說罷，她扭頭——向夏未霜︰「你早知道他們會來搜查？」
夏未霜道︰「不查才不正常。」
成敏這樣重要的人物，丟了肯定要找，區別只在于尋找的形式。其實在昨晚回來的路上，夏未霜就想起來，讓桑露搜了一下成敏的身。
果然成敏身上有定位器。
夏未霜讓桑露把成敏身上的定位器卸了，然後綁到老鼠身上，上午的時候估計實驗室那邊一直在找老鼠，可能找到後發現自己上當了，這——開始了大範圍的排查。
「現在應付過去了，總之可以先放下心了。」魏雲瑯拍拍成敏的肩膀，「成大兄弟，今晚跟我睡唄？你——你，老綁著也怪難受的是吧。」
听著魏雲瑯跟成敏套近乎，夏未霜反手掏出來了個對講機。
她一開始撥號，屋里就安靜了，總覺得夏未霜要做正事，大家都怕影響到通話。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傳出了聲音。
「陸爽？你找我？」
「對，是我。」
听到聲音是鄭珀薔，夏未霜開門見山道︰「你那邊進度怎麼樣？陳佳偉什麼態度？」
鄭珀薔解釋道︰「還沒見到他的面，是這樣的，不僅我們知道種子的——要性，早在之前就有一些人試圖用種子來從他這里謀取好處。現在他那邊以為我們也是騙子，並不同意見面，更不用提合作。」
夏未霜道︰「那你可以告訴他，成敏在我們手里了。」
鄭珀薔向來穩——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些許驚訝︰「你已經見到了成敏？」
夏未霜強調道︰「不僅是見到，成敏現在已經在我們手里了。」
鄭珀薔恍然大悟︰「今天下午突然開始全基地排查，原來是因為這個。」
「沒錯，陳佳偉聰明的話，就該知道我們不是來坑蒙拐騙的，就算種子不——要，難道他不需要研究員？我相信全基地排查這件事，足以向他證明，成敏確實在我們手里。」
只要鄭珀薔向陳佳偉透露這件事，成敏到底是否失蹤，以陳佳偉的力量不難調查到。
屆時，願者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