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林大是不可能的。
李二把他按住, 白五拿過來印盒,阮七抓著他的手往——按,劉九安慰官員︰「沒事, 你盡管記, 不用擔心打擊報復。」
李二陰惻惻地笑了,「我們都用了數字,他還想獨善其身,沒門!」
官員——著清河郡公只是意思意思玩鬧性質地掙了兩下,就悟了——
哦!原來是朋友間互坑啊!
官員在林稚水絕望的目光中寫好了林大兩個字,還和藹可親地問︰「你們的隊伍要起名嗎?」
林稚水舉爪︰「鄉村五郎!」
李世——面無表情按——少年的爪子,「家里小孩瞎搗亂, 大人見諒,我們隊伍名字叫‘乾曜合德’,麻煩大人記一————天乾地坤的乾, 日出有曜的曜, 不謀而合的合,無德不貴的德。」
阮小七咂嘴︰「真不愧是文化人, 起的名兒都那麼拗口難記。」
隊伍的名字登記好了,林稚水不服, 回去一直絮絮叨叨︰「鄉村五郎怎麼了, ——我們的名字,多——鄉土氣息!你們知不知道,有一支著名的軍隊,就是以土氣聞名的, 越土戰斗力越高!」
李世——詫異︰「還有這種軍隊,難道你說的是黃巾軍?」
林稚水搖搖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反而轉換了話題,滿臉囂張︰「你們強迫我登記化名也沒用,很多人都認識我,他們只會以為我們是故意起這種奇怪的名字。以後史書——記一筆,也只會說,林大,又名林稚水,——是你們只有李二白五阮七劉九哈哈哈哈哈哈!」
李世——慢悠悠地說︰「這不挺好的?別人說到我,只會稱呼我為唐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華夏歷史杰出的帝皇之一,我之前翻了唐後續的史書,好像還有人說我是千古一帝?反正,不會有唐太宗,曾用名李二的說法。你就不一樣了,全天——都知道林稚水起曾用名一點文化水準都沒有……」
「滾滾滾!」
每一天罡年輪一次的九靈盛宴,還差五個月就要開始了,因著地點在人族皇城,各處想要參賽和觀賽的人,也開始了進京的準備。
——邊關。
妖寇胸口的大窟窿被長∣槍堵住,血液染紅了槍頭。膚色古銅的少年沖妖族咧開白牙。
「寇漁——」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少女騎著快馬奔來,聲音散在風中,「九靈盛宴要開始了!」
長∣槍一抽,剎那間,腥臭的妖血灑滿了寇漁全身,少女疾馳過來,把手一伸,寇漁翻身——馬,近處,是轟然倒塌的妖物尸體。
他抹去濺到唇——的血液,眼中戰意凜然。
「走!去皇城!」
林稚水,我要來了,你準備好了嗎!
——城池。
「頭兒,九靈盛宴,去不去?」
陽光照耀得周遭一片亮堂,王輕伸了個懶腰,黑紗遮蓋的面容——,烏黑的眼眸閃爍著驚人的光彩,「準備準備,出發!我要去親眼看著林稚水,去看他注定要被歷史銘記的那一刻!」
——大山。
山洞中,一個人偶靜靜地睜開了眼,「九靈盛宴?」它歪了歪腦袋,「偃師讓阿修一覺睡到現在嗎?」
「阿修要參加。」
人偶背起了木箱子,把山洞里散落的小機關裝了進去,一步一步往外走,行動與真人無異。
「偃師說,人族有大難,阿修要去皇城,阿修要出名,這樣他們才會相信阿修有本事。」
——草原。
弓弦一響,兩只白雕被同一支箭矢穿過,哀鳴著從天——墜落。
少女手持長弓,英姿颯爽。一只長靴子踩著岩石,睥睨著眼前的同齡族人︰「怎麼樣!」
時下大多數人認為女子嗓音該像流泉,柔和甜美,而這少女聲音洪亮中帶著傲氣,像是撲面而來的狂風暴雨,激起海浪千重。
「你們說我射不——那對雌雄雕王,是不是心服口服!」
「阿拉塔,你別得意!」被她打趴過的半大男孩滿臉不服氣,「遙遠的中原,比你有本事的人多了,尤其是最近要舉辦的九靈盛宴,全天——的本事都會匯集到那里,你也只能在草原稱王稱霸!」
名為阿拉塔的少女眨了眨她卷而翹的長睫,欻然吹了一聲口哨,遠處,屬于她的駿馬嘶鳴而來。阿拉塔利落地上馬,弓與箭往馬側一掛,卷起馬鞭,「嗖」地抽向男孩。
對方驚慌後退,跌坐在地,馬鞭卻是調皮地將他頭頂的帽子卷落,沒有傷到他分毫。
少女大——著揚長而去,聲音伴著風與蹄——飛濺的女敕草一同到來——
「你等著,不就是九靈盛宴嗎?我這就拿個第一回來!」
……
四方齊集,八方雲動,三十六年一度的盛宴,一點一點地靠近。
妖族皇城,妖族太子剛從睡夢中醒來,昏昏沉沉,揉著眼楮就發現床頭好像有個身影。他心跳忽兒漏掉一拍,尖銳的爪子彈出來,喉嚨里壓出獸類的低吼,「誰!」
「哥哥,是我。」妖族聖女扭了一——輪椅,慢悠悠地挪過來。
已經坐起來的妖族太子緊張地往床邊蹭了蹭,「是不是出了什——急事!大早上來找我,困不困?有什——事情哥幫你擺平,你快去睡覺。」
風吹起床簾子,尚在燃燒的蠟燭正好照亮了聖女的臉,嘴角輕抿著,眼中亦是流露出憂心忡忡。「你今天就要啟程去人族那邊了。」
太子收起了利爪,身上野蠻的獸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抬手,袖子拂過聖女的臉,那只指甲整齊平短的手,親昵地在對方發頂揉了揉,「別想太多,那林稚水的頭顱,我一——幫你斫過來。」
「我現在這身體,沒辦法和你一起去,又擔心你被他算計。」妖族聖女說著,就看到九辭無意識地皺了皺眉,心里忍不住為兄長嘆氣——
他都沒有發現,他自己談起林稚水時,並不像以往那樣輕蔑的態度了,甚至,還有些微的恐懼——那個人族弱小時,總陰差陽錯能從他手中逃月兌,盡管那時候是他輕視過多,可換做別人,沒些本事,他再輕視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擒拿或者斬殺,只有林稚水,弱小時殺不死,強大後更加殺不死,仿佛……
妖族聖女垂了眸子。
仿佛,那人是天命加身。
妖族太子燦然一——︰「他能算計我什——?以往他從我手——逃月兌,靠的是廣闊天地中的地利,等他進了通天路,擂台之——,能有什——地利給他?」
妖族聖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從懷中掏出尤帶體溫的紙頁,「我寫了不少戰文,不過不是什——強大的戰力,你記得關鍵時候用,搔擾林稚水的注意,只要擾他一兩息……」
妖族太子殺機四溢︰「就足夠我找到破綻,弄死他!」
「還有,哥哥你一——要記住,不管他說什——,都不要听,不要信,不要往心里去,這樣,他再巧舌如簧也沒辦法發揮。」
「好,我記住了!」
「還有,比賽開始前,不許出去挑釁林稚水,不許和林稚水見面,不許讓林稚水知道你來了。」
「好!」
妖族聖女姣好的面容依然流露著擔憂。
妖族太子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別多想,我有了防備,不會被他算計到的。」
「嗯……」
「算計?什——算計?」林稚水茫然地看著阮小七。
「妖族那邊啊!」阮小七一邊說,手——還一邊比劃——跟狗刨似的,誰見了都不會覺得眼前這個漁夫打扮的人,有一手過硬的水下功夫,「我算過了,按照妖族的年紀,那妖族太子還屬于青年,他肯定會過來,你腦子那麼靈活,肯定想過要怎麼搞事,讓他吃大虧了吧!」
林稚水︰「……」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少年誠懇︰「擂台之——,我能做什——?」
阮小七︰「比賽之前,不是還有一段時間?」
「我要是那妖族聖女,在他動身前絕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別多生事,忍到擂台賽,一擊必殺不好嗎?」
林稚水彎彎笑眉,「當然,我也是這——想的。」
阮小七霎時間興奮到麻了頭皮,「不忍了?不考慮和妖族那邊的表面和平,直接開打了?」
林稚水咳嗽一聲,「——情況,如果到時候我能請得出來一位特別厲害的……呃,勉強稱為‘人’物吧,那就開打,如果請不出來,就從長計議。」
「什——樣的人物?竟然能得你那麼尊崇?」
林稚水推開窗,陽光潑了進來,驅散一切晦暗。執起筆的手——去是那麼淨白無害,——筆後卻是鐵畫銀鉤,力透紙背三分。
阮小七伸著脖子往前,逐字念出來標題︰「掃清天下濁?這是誰?」
林稚水沉吟,「一個我不確定他會不會幫我的英雄。」
「不確定?」
「那可是歷代馳名第一妖,由人寫出來的妖,與其說他過去是想要幫助人族,不如說是他幫那位——者。現在作者早已仙去,請他出手幫忙,很難。」
畢竟,與他而言,人族和妖族的斗爭,可不能說是正義的斗爭。就像沒人會說貓狗打架,貓就一——是正義,狗就一——是邪惡的一樣。
阮小七奇了,「如果是這樣,為什——還要寫他?那豈不是在白費時間?」
「倒也不能說白費時間。現在我們的人夠多了,可以勢均力敵,——是缺一個高端戰力來定乾坤。與其寫一群人,不如專心致志攻克一個難關。」
「而且。」少年轉了轉手中的筆,「我想試一試,沒試過又怎麼知道不行?」
不是正義,不一——出手,那麼,如果他被納入對方的護短範圍呢?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沒辦法交上這個朋友呢?
林稚水眼楮亮閃閃地,鋪著璀璨的陽光,手中的筆,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