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水听到那熟悉的名字, ——意識︰「陶潛？陶淵明？桃花源……」
神荼撫掌︰「原來他把此事說出去了啊，不錯，他的確請求了——個能讓他死後, 桃花源還可以繼續存在的方法, 我與郁壘也滿足了他的願望。」
林稚水反應非常快地吞——了「桃花源記」最後的「記」字，並且抓住了靈光，「是啊，若不是二位上神相助，我們也無法用桃花來保護人族。」
想到皇城那些保護民居及屋中百姓的桃花，以及滿城栽遍的桃樹，林稚水忍不住發出感慨︰「我們人族的皇城, 至今仍靠桃花源來防護，陶公智慮深遠，連作古後的事情也考慮到了。」
神荼隨口一說︰「你們人族的想法還真奇怪, 皇城那麼至關重要的地方, 都能隱蔽起來。」
林稚水眼神——閃，腦中忽然閃過背過的《桃花源記》, 描寫桃花源入口便是‘林盡水源，便得——山, 山有小口, 仿佛若有光’。
「倒也不是皇城隱蔽。」林稚水微微垂眸，說話的語速比之前稍慢，「是桃花源的入口十分隱蔽，我到也不清楚陶公是如何做的, 桃花源也不像是埋在皇城地底的樣子，但是整個皇城都被桃花源庇護著。」
他套話套得很小心，通過已知信息裝知情人, 完全沒有令二位神祇生疑。
神荼被打開了話匣子，也就不介意順著——個話題隨意說兩句，「在我面前，便也不必如此委婉。」他笑道，「何止隱蔽，除非守洞者親自打開，其他人根本沒法看見入口。哎，他沒說，——是給人族避難用的嗎？」
相當于開闢了——個安全避難所。
林稚水謹慎地搖頭︰「我以為，那些桃花會——直保護人族，如今看來……恐怕能保護的也有限，陶公留——來的手筆，大概是，倘若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余——的人族便退守桃花源，使人族還留——絲火種，不至于亡族滅種吧。」說到最後，林稚水也有些悵然了——
數千年的歷史，並非是一灘死水，等他出現了才有變化。人和妖都是活的，所以，會有始皇帝——現人族有難，提前備好兵馬俑和瑯嬛洞，會有陶淵明在皇城設——桃花源，試圖留——線生機。當然，也會有妖族聖女的布局，欲削弱人族的實力。
林稚水晃了晃腦袋，「不說這個了。」
盡管他很想知道守洞者是誰，要如何保證對方忠誠——他不信陶公沒有保護措施，畢竟——是事關人族最後生機的大事，可再說下去，就要暴露自己是在套話了。
「上神，可有通過鬼路，拿到您的賜予的妖族？」
「有。」看林稚水順眼，神荼又多說了——句︰「叫九蓋的，是那時候的妖皇，約莫是兩千多年前進來的，也不知他現在還是不是妖皇，有沒有活著。」
神祇就是這般隨心所欲，也不管自己的——句話是否破壞了別的生靈的——樁謀算。
林稚水瞳孔緊縮︰「兩千年前？他是不是要求……」
「小兄弟，貪心可不太好。」神荼說——話時，還是笑著的，「你該出去了。」
林稚水只感覺眼中——陣天旋地轉，倏地黑暗後，便是費力睜開雙眼的微弱光芒。
身旁傳來平靜的聲音，「醒了？」平靜得不像是一句問話。
少年沉重地掀了掀眼皮，慢騰騰地轉過臉，銅燈幽微的火光落進他眼中，倒映了始皇帝端坐時，穩若泰山的身影。
「陛——？」
「嗯。」嬴政眼尾——掃，意味深長︰「看來你收獲頗豐。」
林稚水動了動手指，便感覺到自己手中握著硬物。騰地坐起來去看後，——現神荼、郁壘所贈，都平整地放在了他手中和手邊。
明明是魂體過去，出來時也能帶實物嗎？
林稚水卻沒有第一時間去解釋——些收獲，「陛——，讓你擔心了。」少年咧出了兩排銀牙，笑容燦爛，「我平安回來啦！」
陛——瞥他——眼，「嗯，沒給朕丟人。」
「那必須的！」林稚水指著那三樣東西，略有些得意，「何止沒丟人，還帶回來了神的禮物。」
嬴政眼眸一動︰「神？」
林稚水︰啊，差點忘了，陛——是求神尋仙重度痴迷患者。
「——個稍後我跟您細說，現在我得去和其他人報個平安。」
車門一開，林稚水從里邊往外跳，去尋其余人，挨個說了——遍自己身體健康，精神滿滿，活力十足，著重于鬼蜮一行並沒有任何影響。郭靖他們便也終于露出了笑意。
林稚水看向場中唯一不認識的人︰「可是……白玉堂，白五爺？」
白玉堂笑道︰「你要有心，稱兄道弟便是，少來這些虛的。」
果真是那豪氣爽快的錦毛鼠。
林稚水從善如流︰「白兄。」
白玉堂微微拱手，「林兄。」
林稚水便也回了——禮。
林稚水想要問桃木像和劍靈的事情，又看到王輕正靠在不遠處的樹干上，長腿屈起，上半身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也不知站那兒等了多久。
于是過去，也報了個平安，問一——她身體狀況，幾句之後，麻煩了對方回去後和紀灤陽說——聲，自己今晚有事，在外面過——夜，明早再啟程去皇城。王輕認真地傾听，時不時點頭，表示自己——定會將轉達的話帶到。
等王輕及她的人都走後，林稚水才和自己人圍成——圈，開始細說鬼蜮里的情況。
說到鬼路上，惡鬼攔路時，眾人皺眉不悅；說到善鬼感念他恩情，送他過關時，眾人又或微笑或頷首。听到神荼、郁壘二神出現，嬴政微微揚眉，不過，或許是他已經成了書中人，某種方面來說也算是永生不滅，倒也沒太過激動。
「兩千年前？」阮小七擰眉，「兩千年前，妖族有什麼變故嗎？」
火堆 里啪啦濺著火星，林稚水抓著短棍把樹枝往里推了推，風吹過，火苗在視野里晃動，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的心便也猛地一顫，「兩千年前，妖族沒有變故。」林稚水舌忝了舌忝有些干燥的唇，「但是，人族有。」 ——
圈人，要麼是死得早，要麼是被封印在書里，並不了解人族具體情況，但是，林稚水記得。
「人族，有整整兩千年，沒誕生過名著了。」
所以他听到的時候才會那麼大反應，寧可冒著讓神荼不滿的危險，去追問具體情況。
「可惜，沒問出來。」
阮小七強行將林稚水的手從袖——底——拽出來，又強行掰開拳頭，「別掐了，我都聞到血腥味兒了。」
林稚水笑罵︰「狗鼻子。」被阮小七往手心的血痕上用力——戳，登時皺起整張臉，做出一副齜牙咧嘴，極疼的模樣。
吳用往火里丟了——把干草，頃刻間就把它燒沒了，「始皇陛。」
嬴政一揚眉頭。
吳用︰「我記得您曾經說過，天地間的靈氣在漸漸流失，如今靈氣，與您在世時的靈氣，有何差別？」
「滄海與水珠。」
「問題就出在這兒。」吳用閉了閉眼楮，「我們依靠林兄弟的靈氣出現以及活動，可人的靈氣總歸有限，再如何都無法支撐書中人一些威力巨大的法術，咒術，文章寫到後來，實際上已是比拼引起天地靈氣的多寡，名著能引動的靈氣便是海量，如此才能使文章移山填海。」
相當于，你以前是自給自足，自己拿著針線做衣服，家里如果只有三五口人，倒也能勉強支撐。然而，在家里人越來越多，從小家變成大家族後，只靠自己做衣服，實在有心無力，只能夠花錢去請外面的人來量體裁衣。
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們只有——家成衣店，而——家成衣店在他們不知不覺——，倒閉了。
倒閉了，又沒多的衣服穿了。
天地間靈氣消散了，人族縱然能寫出名著，在沒有足夠靈氣，無法將文章人物放出來的前提——，誰能想到，它會是一本名著呢？
所有人的認知里，名著就和召喚角色綁定了，——部著作寫得再好再優秀，不能將里面的角色請出來，那就是沒到名著的層次。
林稚水納悶︰「怎麼之前我和陛——都沒把靈氣消散和寫不出來名著——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呢？」
嬴政淡淡道︰「情報不足。」
「情報……」林稚水喃喃，「哦，對，陛——不——定知道如今的人族寫不出名著，也不——定知道名著里的人物，需要大量靈氣才能出現，尤其是後者……」他抬眼看向吳用，「是不是只有你們，才知道——事？」
「是。」吳用也拿起短棍，推了推外圍的樹枝，火苗又是 啪一響。「他們只知道我們使用力量要消耗天地間的靈氣，卻不知，我們出來時，——舉一動都是消耗。或者說，他們知道不使用力量也有消耗，卻沒想過那同樣是消耗巨大的。他們沒問，我們也沒想過——種事也需要說。」
吳用說得慢條斯理，帶著——股文人特有的和緩聲調，可他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往林稚水心中投——個巨石。
是了！
林稚水壓抑著從心底噴涌出來的，想要嚎叫、咆哮的激動。
原來是這樣！
原來竟是這樣！
手機開機也需要電量，對于整個手機不過是九牛——毛。人物從名著中出來，相比較他們戰斗時使用的靈氣，同樣是太倉——粟，但是，對于人體能儲存的靈氣來說，已經屬于供不應求了！
「是那九蓋，是妖皇，他想辦法斷的天地間的靈氣。」林稚水「啪」地一——，將木制短棍也扔進火堆里，眉骨在火焰一爍間，沉——重重陰影，「所以，他受了重傷。」
行將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