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 傳來猛虎嘯吟,伴著道道風聲,勁似白刃。
黑霧被金光沖開, 長風扇雲, 驚起波濤海涌。白虎自——際馳過,神人坐于其上,手持諭旨,聲清音亮︰「上神有令,著白玉堂,展昭無罪釋放,送離鬼蜮!」
他停也未停, 流星般一逝而過,僅留余音陣陣。
這樣子的頒旨,白玉堂真是聞所未聞, 第一次見。然而, 效果立竿見影,身後飆騰的震聲停了。
眾鬼不等鬼王發話, ——紛紛散開,在白玉堂身周留下一——片空地, 對著神人遠——的方——恭敬跪伏。
滿地只有白玉堂直挺挺站著, 就連鬼王都從座椅上離開,沖神人深深一彎腰,待站起來再看白玉堂和回歸的展昭時,——麼殺意, 敵意,垂涎之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既是上神有令, 二位請——吧。」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一眼,——上馬,卻發現身體逐漸虛幻,頃刻間,月兌離了鬼蜮。
「展護衛可算……」包公听到動靜回身,眼中泛起了驚色,「五護衛?——怎麼也在此?」
白玉堂手中捏著一尊桃木像,——魂不守舍,听得包公——,先行了下屬禮,「——爺。」才將對展昭的解釋又說了一遍,順帶的,還把桃木像傳給他的訊息道出來。
包公笑道︰「好,好,——和展護衛各有奇遇,如此,——閣也能安心了。」
山澤陰冷潮濕,始皇帝早——入了車馬,此時將簾子一掀,燻香繚繞間,聲色沉沉︰「還未清醒。」
展昭面上顯了羞愧︰「展某有負重托,不曾見著林義士。」
始皇帝不言語,微微闔眸,手指輕敲桌案。廂中點燃沉香,不見蚊蟲,在他身旁,平躺的紅衣少年呼吸清淺,仿若入睡。
數息後,始皇帝慢慢睜開眼楮,「二三子,——看看那些人有沒有清醒。」
兵馬俑躬身一禮,「唯。」
和林稚水一同昏迷的人——不能入嬴政的眼,當然也就沒有資格被他記掛,多吩咐一句好好安置。不過,有郭——俠在這兒,他們也不用擔心醒來後還是躺在陰寒的地面。
兵馬俑走過——時,——好踫上了他們一個個睜開雙眼,透著滿滿的後怕,心有余悸之色不加掩飾地在面上表現出來。
也不知在鬼蜮中遭遇了——麼。
一群人中,最後睜開眼楮的是王輕,和旁人不同,比起驚懼,她更多的是一股悵然,將劍抱在懷里,定定看了兩眼,模著劍鞘的手極其緩慢。
隨著動——,腦海中的回憶——也重新勾了起來。
……
鬼路里,前頭時,王輕見到了不少自——殺過的妖族和惡人,在她面前,也不過是一合之敵。
心中不免產生了輕蔑的心理。
如果只是讓她走馬觀花以前懲治過的惡徒,能有——麼危險,難道她還能因為自——手下性命不少而自責嗎?
直到她面前出現了一個獵戶。是那一百三十九個案子里,第一位死者。
王輕︰「……」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恍惚︰「——是來尋仇的?」
好吧,她承認,如果是一百三十九位死者中,非死有余辜那些人,她的確受不住良心的譴責。
看到獵戶從背上拿下長弓,搭箭拉弦,王輕抿了抿唇,明明自——沒有被禁錮,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子。
她知道,是那——晚上陪林稚水逐一道歉後引起的內疚,再一次充滿心腔,使她喉嚨好似堵棉花,雙腿好像由鐵鎖捆住。情感令她自囚,畫地為牢。
羽箭「嗖」地飛射而來,王輕苦笑。
林稚水啊林稚水,——可——害死我了。
又轉念一想︰不,是我害的我自。
然而,那支箭從她身側擦過,沖勁震起發絲,耳旁只有呼嘯的風聲,箭矢繼續——前飛——,割裂了黑霧,露出青石磚路,幽藍的鬼火光芒點點灑落。
王輕渾身都是一僵。
獵戶︰「昨——之前,如果我能觸踫到——,我會不顧一切和——同歸于盡。但是現在……」
他頓了頓,指尖依舊搭在弓弦上,手指緊緊勒著牛筋,似乎是在克制著——麼。
「總之,——走吧。」
王輕沉默著,轉身走上鬼路,象征新關卡的鬼火「噗」地一白,身後傳來獵戶的聲音︰「請替我——那小公子道謝。」
「……好。」
再往後的鬼魂,幾乎是一路輕輕放過。
放她過關的鬼魂,每一個都請她——林稚水道謝,踏在鬼路上,身後乳白的鬼火也似乎染上了溫度,閃爍時,是人心的跳動頻率。
「頭兒?」
王輕猛然回神,看——目露關切的下屬,「沒事,我只是……」她似乎是笑了一下,「踫到了一些事情,心口漲得難受。回——後,喊幾個人來替我整理卷宗,我——探望一些死者的——人——怎麼了,這麼看著我?」
下屬︰「頭兒有些不太一樣了。」
「不一樣?」
「嗯。」
以前的頭兒,將全身心都投入抗妖中,雖然會說會笑,卻如同她蒙著的黑紗,隔了一層,看不太真切,可就在剛才,她像是重新披上了屬于人的皮囊,更加的有了溫度。
嬴政听完兵馬俑的匯報,微微頷首。
阮小七——生對于皇權就沒有懼意,往馬車走近︰「他們都醒了,林兄弟還沒醒嗎?是不是出了——麼——題?」
嬴政沒跟他計較態度——題,畢竟這也不是他的臣民,只是神色頗有些冷淡︰「沒出——題。稍等片刻,他就會清醒。」
阮小七一愣︰「——確定?」
「君無戲言。」
吳用把人拉過——︰「秦皇的意思是,那些人突然醒來,肯定是林兄弟做了——麼,而林兄弟沒醒,應當是有事耽擱了。」
確實是耽擱了,耽擱他的還是——事。
粲粲三千里的樹冠之下,林稚水模著桃木,側頭看——郁壘︰「上神,我想——一下,桃木做成的塑像,是不是可以直接把亡者帶回陽間?」
「一上來就——這樣嚴重的——題?」
郁壘抬手,一根桃木枝「 嚓」折斷,落到他手心時,變為未開鋒的桃木劍。
劍尖指著林稚水脖頸,郁壘面龐忽地失了表情,看上——非常六親不認︰「——不怕多有冒犯?」
林稚水笑著反——︰「桃木劍誅邪,上神難道——違反自——定下來的規則?」
郁壘也笑了,桃木劍重新變為桃木,一整節又粗又——的枝條被拋到林稚水懷里,「這是我送——的第一件寶物。」
林稚水抱著桃木,眼珠一轉,「所以,我的——題……」
「超出了我們回答的範圍。」郁壘端起酒盞,喝了一口後,似乎有些漫不經心︰「——覺得是不是呢?」
林稚水抿唇一笑,往椅背上靠,一手拿桃木,一手模肚子︰「有點想我——土煙囪里飄出來的炊煙了。」
神荼把手放在桌上,——該是平放,緊貼桌面的掌心,慢慢拱——,露出其下粉女敕女敕的一團,「知道——餓了,吃這個。」
林稚水眼楮一亮︰「多謝上神。」
這就是三件寶物中的第二樣——可以延年益壽的桃子,拿回——給妹妹吃!
神荼一手支著下巴,認真打量林稚水︰「——今年幾歲?」
話題跳躍性有點——,林稚水眼中有一瞬間茫然︰「十六。」
神荼點點頭︰「十六啊,也是能成——立業的年紀了,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林稚水果斷搖頭,「沒有!妖族未滅,何以成——!」
神荼假裝端起嚴肅的面孔︰「都是胡扯,說那些狗屁空話,該成就得成。」
他把手放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個小藥瓶子,「這里面是一種口脂,當然,用來做面脂也行,抹在身上,可以讓異性對——有——然的好印象——不過,別想言听計從,或者對——愛得——死——活,只不過是讓對方能夠把——和陌生人區分開,——且第一印象非常好,可以借機和她交朋友。」
神荼听到了林稚水心跳加快的聲音,自覺自——送對了東西,略有些得意。
瞧,少年哪有不慕艾的?
林稚水︰「這麼說,如果用了這種脂粉,與人攀談,比起轉身就走,對方會更願意傾听?」
神荼含笑點頭。
林稚水登時就握緊了藥瓶子,指甲輕輕刮蹭在瓶身,說話的嗓音蓋過了那細小的沙聲︰「同性可以用嗎!」
神荼含笑點……等等!
神荼︰?
林稚水期待地看著他。
神荼笑容頓時有些僵︰「——說……同性?!」
少年用力點頭︰「對!」
神荼悄悄地把靴子往後挪了挪,「恐怕不行……這是用——桃樹的桃花碾的,歷來,桃花緣桃花劫——對來說,第一反應想到是異性的幾率更。」
林稚水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太可惜了,這——是可以對同性用,他到時候——王姑娘,能不能想辦法把小藥瓶子送——妖族臥底那邊,涂抹上這個,對妖族太子挑撥離間時,說不定一分的成功率,都能提到三分呢?
神荼︰「……罷了。」是他送錯了寶物,太丟神的臉了!不行,一定得彌補回來神的臉面!「我可以再告訴——一個規則內允許告知的情報,——有——麼想——的嗎?」
林稚水沉吟片刻,「我想知道……是否有妖族進過鬼蜮,——且從二位上神手里拿到過寶物?」如果有的話,他就得也對此做一個規劃了。
神荼、郁壘對視一眼,哈哈——笑︰「——們人族都喜歡——同一個——題嗎?」
「啊?也有別人——過嗎?」
神荼笑道︰「上一個通過鬼路的人是在兩千年前——這麼一算,也很久遠了。他自稱姓陶名潛,字淵明,和——了一模一樣的——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