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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靠恨對付妖族靠什麼, 靠對妖族的愛嗎?

這句話振聾發聵,震得林稚水久久不能言。

「如何?」王姑娘語調平靜之余,又難掩向同道之人展現自己理念的——屏之意, 「我說的, 可有道理沒有?」

然後,——看到了一雙嘒星眼瞳,听到了一句堅定之言︰「沒有!」

王輕眉毛微蹙。

他們這樣的人,本就是認定一件事便百——不悔,——了——中信念,而非——了他人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謀, 若是旁人,——恐怕笑一笑,說一些別的話題, 將這事帶——去, 再也不提,然而, 對著林稚水,——頓然片刻後, 終究——是問出那一句——

「——何?」

旁人如何想, 與——何干,只是,千萬星火能夠淡然置之,對著浩浩銀漢, 誰又能按耐得住令對方成——志同道合之人的妄想呢?

林稚水︰「都是愛恨,只論對妖族如何,未免太狹窄了——何不能是‘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的——了戰友贏下勝利?——何不能是——身後家人而戰?——何不能是——了這個國家的存活,——泱泱同胞的性命去拼命?信念的確能讓人做到或許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可信念就單單是恨嗎?我和你,——有你的部下們,有多少個是因——純粹的恨妖族才站在妖族的對立面的?」

「但是,不可否認,那些都太慢了,也太虛無縹緲了。」王輕的語氣依舊——平和,不像在和人起爭執,要說服對方,反而像是在高台之上,做宣告理念的演講,台下皆是歡呼鼓舞那般,「勇毅,情誼,善——,正——,——光明而背負黑暗,——希望而奮斗絕境,那些人,只要——他們充足的時間,必能夠名垂青史,天底下能出幾個如你這般青史留名的人?多是碌碌之輩,你以愛國之——去澆灌,說不得——躺在稻草堆上,翹起二郎腿,覺得你是杞人憂天。」

愛不一定能讓人從稻草堆上跳起來,但是,恨一定可以。

王輕︰「秦二世而亡,難道是六國故民多愛國,而其他末朝子民都對自己的國家沒有感情嗎?」

文字世界中,秦始皇嬴政︰「呵。」

林稚水眼皮一跳,頭皮立即炸了。

然而,王姑娘——不——此刻有個大佬在听——的話,依舊在暢所欲言︰「不,他們更多的是恨秦法不——他們活路!」

林稚水︰「咳,怎麼說?」

王輕抬起手,指著那扇——了的房門,「你剛沐浴——,皮膚帶上水汽吹風反而會更冷,可不能讓你生病了——我們進屋里說?」——

說的是汽化熱,液——轉變——同溫度蒸氣時需要吸收熱量,林稚水點點頭,視線在——被黑紗籠罩的手指上一掃而。

盡管不清楚——是如何活下來的,但是,渾身被剝了皮,這種情況下,就是現——的醫療,哪怕將人救回來了,恐怕一輩子都要生活在無菌室中了,然而,王輕卻憑著一股子毅力,以血肉模糊之態重新握劍,成——一方領袖,不可謂不傳奇,亦不可謂不艱苦——

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兩人一左一右落座,林稚水拿起水壺,——自己和王輕都倒了一杯熱水,抿了一口︰「王姑娘請繼續,六國遺民又如何?」

「秦法苛嚴——你先別忙著反駁我,秦人習慣了,可那對于六國之民來說,就是自己原本的美滿生活被打破了,必須要去服從新的法律,日子——得更加嚴苟了。別的不說,只說因——經商或者懶惰,導致家境貧寒的人,其妻子要被收——官奴這一條,就足夠讓一些只想得——且——的人恨上‘暴秦’了。」

秦法不扶貧,也絕不許有人自甘貧窮。

秦朝,不允許有咸魚!

嗯,這對于六國里的咸魚黨來說,的確是晴天霹靂了。

林稚水︰「我懂你的意思,確實——多人被迫換到新地方後,不會去考慮新法是否更合理,只會——念念自己的習慣被打破,從而怨上新法……」沉吟後,用更簡潔的一句話概括︰「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王輕︰「這種怨念,這種恨,才是六國人時刻思念故國,陳勝吳廣振臂一呼,天下皆反的緣由。」

能——輕松的日子,誰想一個不小——犯法了,就要被拉去修長城修馳道修阿房宮修這修那啊!

林稚水陷入沉思之中。

王輕瞥了一眼他杯子里涼得——快的水,拿了起來,往窗外一潑,再執壺添上新的熱水。

以——以前的大小姐身份,以及如今勢力主君的地位,或許是第一次——他人斟水,做這個舉——時,卻是極——自然,林稚水尚未反應——來時,——已然行雲流水般完成。

王輕以——林稚水在認真思考恨作——力的可行性,實則是他將精神沉進小世界中,趕快——快炸鱗片的大黑龍順毛……鱗。

嬴政︰「怎麼?朕的國土不養閑人也是錯的?」

林稚水︰「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咸魚……呸,我是說好吃懶做的人,合該受到鞭撻!就是……——什麼是他媳婦去當奴婢,不是他自己當?」

嬴政斜瞥了他一眼,「男的有力氣,留在外面可以繼續耕種。」

這也是朝——局限所至,若是母系——會那會兒,估計就是將能留種的男人交易——或者租出去,換來糧食、肉——有獸皮。

嬴政︰「作——敗者,難道要朕下令,專門——他們謄寫一份律法?那到底是朕一統宇內,——是六國侵佔秦土!」

林稚水︰「當然是您統一六國!在什麼地方當然該遵守什麼地方的法律,只有人遵從法律的,哪有法律遷就人的!」

就在不遠處,閑的沒事干跑回來欣賞大秦軍隊的阮小七「嘶——」了一聲,手指搓著起繭的虎口,「乖乖,秦始皇居然是這麼個性格?」——

要人哄?也太沒有千古一帝的排場了吧!

吳用手擎羽扇,輕笑了一聲,「七郎,你小瞧他了。」

阮小七︰「我哪里小瞧了?他不正在做嗎?」

吳用︰「在七郎眼里,林兄弟是什麼樣的人?」

阮小七想都不想︰「是條漢子!」

「再詳盡些?」

「熱——腸,熱血;想到就去做,圖一念逍遙,不問前途險惡;對于對錯有自己的一套理念,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錯的在他眼中,就該糾正。」

「那,在七郎看來,林兄弟可會一直與王姑娘爭論,直到東風徹底壓倒——風?」

「對,他肯定是要理出個是非來。」

然而,吳用卻是搖了搖頭。

「他不會。」

阮小七嘴巴微張,似想要說什麼。

智多星平靜的眸光在白晝下如同一刃白鋼,似能穿透一切︰「他不會。」

嬴政抬眼望著少年。

「林稚水。」

他跽坐在高亭中,身後矮地是被拎出來練兵的兵馬俑,身前膝蓋上平放著一把長劍,秦人尚黑,那劍黑若深淵之水,隱隱有刺膚之寒。

陛下眼眸深邃︰「說服。」

「不許輸。」

「朕的學生,與人爭論,絕不允處于下風。」

林稚水的面色從詫異,到遲疑,再轉——無奈,最後是燃起目標的堅定。

少年垂下雙眸,舉起自己的劍,「遵命,我的陛下。」

吳用手中輕輕搖擺著羽扇,他的唇角流露出看透一切的笑意,「現在才會。」

阮小七盯著吳用看了兩息,又瞧了始皇帝兩息,打量他身後颯颯作響的秦軍,恍然大悟︰「他前面是故意的!」

故意做出生氣的姿態,好引出最後的要求。

吳用︰「不錯。秦始皇受到的非議甚多,若是他一個個計較——去,每天也不用批完一石竹簡了。」

阮小七抓了抓頭發,散亂的地方糟得如同雜草,「他——什麼不直接說,非要那麼迂回?」

吳用︰「因——林兄弟本身對爭論與說服別人,——沒有太強烈的執念。」

阮小七驚訝︰「嗯?沒有嗎?」

「他得——了皇帝與三公九卿對整個人族的隱瞞後,在見到皇帝時,可有一字一句關于此事的建言?」吳用慢悠悠地道出在此之前,少有人注意的事實,「沒有,一個字也沒有。」

阮小七這才驚覺,可……按照林兄弟的性格,他絕不會去管那是不是皇帝做出的決定。

吳用︰「你再想想,他每一次站出來糾錯時,都做了什麼?只做了什麼?」

那些事情,阮小七能輕而易舉說出來,——能按照時序——它列個一二三——,但他——道軍師想要的絕不是那麼簡單的排序,便十分直接︰「軍師你別賣關子了,我腦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道。」

軍師翻了個白眼︰「你那哪是腦子不好使,你那是根本懶得——腦子。」

阮小七嘿笑。

吳用︰「以往不論哪一次,他在不認同對方的做法之後,他都不會與之爭論,而是直接去做。」

他不認可朝廷粉飾太平,卻說可以理解,隨後孤身去劫殺大妖。

他不喜歡李路行——了完美而擅改院規,卻從不諷刺對方追求完美的想法,而是請阮小七出手,取勝後要求他撤回不正當的規矩。

他不贊同府官草菅人命的判案,卻也沒指著他鼻子大罵一通,只是將真相揭曉,緝拿真正的凶手歸案。

吳用︰「公明哥哥一——招安,我何曾勸——他?不——是——道不可——罷了。」

他是——道勸不——,林稚水卻是從不打算勸。

你有你的理念,我有我的想法,我不說服你,你也別想著改變我,何需強求棉花如鐵般堅硬,鐵如棉花般軟綿?

面對王輕,是他出于對李大小姐遭遇的同情,以及認可他們之間的交情,方才破例提上一嘴,縱使如此,他依舊沒怎麼——真格去辯論,幾乎是順著王輕的思路——,而非佔據主。

吳用想,如果自己猜的不錯,要不是始皇帝及時轉移林稚水的注意力,只怕他下一句話就是終結這場理念之爭,另想法子去阻止此事——比如說,到皇城之後,在不揭露王輕的情況下,說服皇帝——恨妖城換府官,再用時間慢慢糾正那些被洗腦百姓的想法。

這樣不是不好,只是對于林稚水來說,恐怕和王輕的友誼,也就到此——止了。

「從某種意——上來說,林兄弟,恐怕才是我們之中最‘獨’的那一個,可他又不需要去做皇帝,當什麼孤家寡人呢?」

吳用側頭,遠遠看向始皇帝,「真正做——皇帝的這一位,才是將收服人才刻入了骨髓里,他再清楚不——,只要林兄弟將王姑娘偏執的——思拉回來,待到——想通後,必然是對林兄弟感激不盡,肝膽相照。而林兄弟,他能做到。」

他們這些文字世界里的人,對此深信不疑。

一番話下來,阮小七徹底懂了︰「那始皇帝拐著彎兒,就是不希望林兄弟看出來他的苦——?」

吳用︰「……」

吳用恨鐵不成鋼︰「你就關注著這個?」他頓了頓,羽扇半遮住翹起的唇角,「倒也沒說錯。」

就像消散前會特意支——林稚水一樣,——他考慮時,也不想看到少年感——之余,對算計而來的真——有所愧疚。

吳用︰「這大概就是,獨屬于始皇帝的溫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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