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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 他誤會李小姐了,木片上的血跡,正屬于李路行?

不不不, 這個先存疑。

林稚水尚記得自己算計妖皇, 用的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計謀,可別到他自己,反而栽上面。

至少,褚貞的作案動機還沒推理出來呢。

林稚水找縫尸匠,將李路行的尸體縫合起後,揉著眼楮尋一家酒樓,準備去吃午餐。

正高高興興品嘗美食, 听得旁邊那桌的食客聊天,好巧,和褚貞有關。

「兄弟, 你說, 李家沒了兒子,是不是就要讓褚家的褚貞, 把姓給改回去?」

「不會吧?褚家家主能答應?」

「不答應,為什麼不答應?李家老三入贅的她家, 兒子, 她的!再繼承李家,豈不白賺一個大家族?」

「那……李家能答應?」

「李家以前肯定有——這念頭!看目前發展,兜兜轉轉又回到七八年——啦。」

林稚水握住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略微松開, 關注點全放聊天的人身上,指月復若即若離地摩挲著杯沿。

「你不說我都忘了。褚貞很小的時候,他娘正處于爭奪褚家的關鍵時刻, 就把他放去李家,請兩位表哥代勞。李家沒嫡子,將他充當假子養,一應吃穿用度皆比照李家大小姐。」

「是啊,可惜,李家家主老當益壯,得個老來子,等到褚天真站穩腳跟,大權在握後,斬釘截鐵地送回去,好家伙,褚貞性格真不錯,——猜,他也沒圖李家,不然後面怎麼能親親熱熱和李路行表哥表弟?」

假子……

假子有養子的意思。林稚水敏銳感覺出這背後或許就藏著他想要的東西,多瞅幾眼他們桌上的菜,發現是肉多素少,聊天的間斷里,兩人亦沒少喝酒,思索片刻,叫住店小二。

沒多長時間,店小二便端去旁邊桌子一疊醬牛肉,一壺燒酒。食客驚疑︰「小二哥,你送錯桌子了,——們沒點牛肉和酒。」

「沒送錯,客官,那位公子說,請你們吃肉吃酒,交個朋友。」

林稚水等兩位食客看——來後,朝他們舉起杯子,喝得非常爽快,再露出干淨的杯底。

隨後,走到他們桌邊,又是抿唇而笑,做出不好意思的姿態,「——剛才听見你們聊褚家少爺和李家少爺的事,有些好奇……」

長得俊的人極容易拉高好感,縱使他們互不相識。

兩位食客注視少年低眉後顯得更加水潤多——,黑白分明的眼楮,宛若雨後枝頭的桃花。顏控的世界很誠——,根本生不出突然被搭訕的尷尬,反倒熱情地擠眉弄眼︰「——們懂,李家少爺這事兒,如今的皇城,哪家不好奇。請坐,你想知道什麼,盡管問,兄弟兩個,土生土長的皇城人,曉得的事兒多著呢。」

林稚水就落落大方地坐下,直接問了︰「李家居然曾經養過褚貞?那假子怎麼回事?——听得抓心撓肺,二位見諒。」

食客們為他斟酒,「來,——們邊喝邊說!」

林稚水接——酒,仰頭一口干,——則全倒袖子里。心中深表歉意︰莫怪,舍妹剛去,方才——自己喝的也是茶水,和二位交情淺薄,提及家中有喪事,只會令雙方都不自在。

隨後,林稚水就從食客嘴里,听到許久之——的——往。

褚貞兩歲時,親爹沉迷醉酒賭博,終日不歸家,親娘或許因此受足刺激,義無反顧投入那代褚家的家主爭奪戰中,無暇顧及兒子,便將年幼的褚貞放去李家養。

一直養到八歲,和李家大小姐用度無差,他雖然知曉自己有爹有娘,姓褚,心里卻當自個兒是李家人。

八歲,李家子都要去劍冢選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寶劍,李虹去了,褚貞也想去,李家沒允許,可同樣沒拒絕,態度曖昧的拖著。

吳用懂人心,對此點評︰「李家子嗣不豐,已不太抱希望能得個新生兒,可又下不去決心,將家族送給外人。」

大部分人覺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入贅同理,哪怕褚貞體內含有一半的李家血,那也是外人。屬于不到萬不得已不啟用的後手。

林稚水眼中凝視微微晃動的酒液。

假使兩人所言,和——際不差多少,褚貞因為李路行的出生,被送回褚家,對李路行生出怨恨,不能說沒這個可能。

想驗證假子事件,去問李家家主就行。

林稚水又和兩位食客聊半盞茶的天,才言說有事,和他們道別。

起身時,心中思考褚貞的事——,沒注意店小二端著托盤走過,肩頭一頂,小二哥趔趄之下,肩膀傾斜,香噴噴的鵝油煎餅滑出兩塊,眼見要砸進菜碟子里,濺得滿座汁水,坐得近的食客筷子翻轉,筷頭準確地夾中鵝油煎餅,含笑放到自己碗里,「——正欲點鵝油煎餅,許久沒吃了,這碟煎餅讓與——吧。」

店小二目光中流露感激。

餅子掉出來,哪怕沒髒,也不好再端給客人,必然要做新的,至于虧損那份,算店小二工資里。食客要走鵝油煎餅,是想幫他。

林稚水視線在食客手掌繭子飛快滑——,移向店小二,很是歉意︰「對不起,——沒看路,您沒事吧?」

店小二靦腆地笑︰「沒事,沒事,——站得太近啦。」

按理說林稚水從座位上站起來,不該撞到人,巧得很,正有一家四口用完飯,行在桌與桌之間,小二急著送點心,便往邊上走,沒曾想,林稚水就那個時間要離開。

既然都沒事,林稚水也沒多停留,快步離開酒樓。不——,等兩位食客結賬時,才發現少年早去櫃台付——錢了。

「主家,你是否發現……」

林稚水轉身走進成衣店,挑好合身的素白瓖銀紋的外衫,將袖子濕透的舊衣換下,腦中回應包公︰「——就猜,包待制肯定能注意到那食客右手虎口處,食指和無名指左側面,——指指肚皆現厚繭——他常年用劍。」

包公贊許︰「主家眼力卓絕。另一位食客,——發現他手上也有同樣的繭。」

「身手亦不錯,能用筷子夾住撲出來的餅。」吳用加入討論,「而且,性子表現得——後矛盾。」

林稚水虛心討教︰「加亮先生請說,怎麼個矛盾法?」

吳用輕微彎了彎眼,「他們能大庭廣眾下討論別人家私事,還是在敏感關頭,不怕李家人听到嗎?可見,要麼藝高人膽大,要麼二愣子,不論哪種,皆顯出不注重細節的一面。」

林稚水凝神沉思,「——,店小二摔出鵝油煎餅後,對方卻非常自然地幫他承擔損失,並且用的方法也不令人尷尬。」

很有——商。

而——商如此高的人,——的會往人多的地方碎嘴嗎?

林稚水︰「有詐。」

包公︰「有鬼。」

吳用︰「誰想算計你?」

林稚水擰眉︰「不是李家小姐,就是王家姑娘。」

吳用︰「不錯,她們最有嫌疑。」

都存在動機,借林稚水的手,將褚貞送去陪李路行。

林稚水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皇城,地方大,水也深。」

吳用輕笑︰「怕了?」

少年又怎麼會怕,他們尤其擅長奔跑,迎著朝陽,比風雨更快。

輕得像燈花紙,好風一助,便能直上青雲,又——得似沉鐵,水火一淬,就能劍斷魍魎。

「不怕。」雲霞映五官,林稚水眼底騰起赤烏,映日生輝,「——不管她們有什麼心思,誰是執棋手,礙到我發現真相,洗刷嫌疑去見國師,那就統統給——下水!」

他濕成落湯雞,這些岸邊的家伙,也別想袖手旁觀!

林稚水再次進入李家,門房已經習慣他三番五次過來找家主,連攔著通報一聲亦懶得攔了,隨他進出。

穿過圓拱門,途經花園,才繞假山右側,被漫天紙屑撲面,林稚水定楮,只見遠處李家小姐縴足赤∣果,踏在秋千板上,左手挽住粗繩,右手握滿不知道什麼的東西,侍女從後邊推,秋千蕩起,至最高點,李家小姐右手張開,洋洋灑灑的紙屑飛揚。

「虹姐姐。」

是褚貞。從另外的方向走來,雙手負于身後。

他們都沒看到假山後邊的林稚水。

李虹听得褚貞喊她,走下秋千,「阿貞。」伸手微扶有些亂的雲鬢。

褚貞疑惑︰「你在……玩秋千?」

李虹輕輕搖頭。

她的侍女幫小姐解釋︰「小姐為少爺抄了不少經文,燒成灰,揚去更高更遠的地方,這樣,或許少爺能靠著佛經,走遍大江南北。」

褚貞表情——摯︰「行弟九泉之下有知,必然會很高興。」

李虹垂眸,似乎不想對這個話題多做交流。

褚貞察言觀色,從身後捧出小巧玲瓏的物件,「咳。」青年略顯病態的臉上,微微顯露紅光,「虹姐姐,行弟也不想你為他形銷骨立,不要太難過,——是我雕刻的鮫人,你近來喜歡閱讀鮫人的傳說,——希望你心——能夠好一些。」

白晝使角落里靜靜觀察的少年能清晰看到褚貞掌心的雕塑。

別開生面,想出用檸檬去雕鮫人,燦黃的色彩煥著勃勃暖意。

十分有心。

林稚水緊盯檸檬鮫人,總覺得自己似乎要抓住什麼。

還隔著層布……

到底忽視了什麼呢?

溫暖的日光直照眼底,林稚水睜眼楮看光的時間稍長了,猛地一眨眼,那瞬間,瞳孔望著的風景,都變得有些光怪陸離。

林稚水忽地一個激靈。

兩句話唰地從他腦海中閃過。

「聖女,——的妹妹,看中了你的文筆。」

「她還喜歡吃檸檬。」

是當初溟海城行宮中,妖族太子對他說的話。

原來是她!

林稚水狠狠閉眼,耳邊心跳聲越來越快。

他緩緩地掀開眼簾,仿佛陽光被一點一點推起,露出漆黑的夜色,緊攝李虹的身影。

——抓到你了!

正和褚貞說話的李虹忽地心頭一悸,拂——的微風都好像在砭人肌膚。

這種感覺,令她一瞬間想起了幼年的遭遇。

那時候,她用了些秘法,偷跑出家門,玩得正開心,風吹過草叢時,猝不及防地,發現里面伏著一頭狼,目懾寒光。霎時,霜冷浸透她的背。

盡管下一息,趕來的護衛立刻殺死了那頭狼,——那種被捕食者視為目標的悚意還是深深刻在了心里。

李虹深知,狼這種生物,耐性絕佳,能夠花費極長的時間去埋伏,靜候出現破綻的時機。而一旦被——用牙齒咬住缺口,那將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狼會用牙齒咬緊薄長的豁口,慢慢地,耐心地,將——擴開,直到將獵物一擊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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