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書原本以為?, 這次他與自家小鹿總算是能好好休息一番。
誰知天?不遂人願,兩人才躺下莫約兩個時辰左右,顧硯書便被門外嘈雜的?聲響給驚醒。
還不等詢問, 門外便傳來了止戈略帶一絲焦急的?聲音︰
「殿下,宮中傳來消息, 聖上?病危!」
短短一句話, 讓原本因為?沒休息夠有些迷糊的?顧硯書瞬間清醒了過?來︰
「什麼?」
不多時, 門外再度傳來了止戈的?聲音︰
「回殿下,宮中傳來消息, 聖上?病危,皇貴妃娘娘宣殿下進宮。」
秦戮睡眠向來淺,早在止戈第一次說話前便已經清醒, 在止戈說第二遍的?時候,早已翻身下床, 整理?起了衣著。
見狀,顧硯書也沒有多言, 一同起身換了衣服。
剛出門,便看到了在一旁等候多時的?止戈。
「晌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病危了?」
也不怪顧硯書會有如此詢問, 晌午顧硯書見到皇帝那?會兒, 皇帝的?狀態雖然不好, 但也遠不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後來秦戮去太醫院那?邊得到的?反饋,也證實了這一點。
這才多久的?功夫?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罷了, 怎麼就突然病危了?
「這……屬下不知。」
止戈略帶為?難的?聲音讓顧硯書腳步微頓,而後伸手揉了揉略微有些發?脹的?額角︰
果然是沒有休息好導致反應有些遲鈍了嗎?
昨日止戈甚至沒跟著他與秦戮一同進宮,又怎麼會知道宮中之事?
揮了揮手,示意?止戈不必將剛剛的?問話放在心上?, 便不再言語,開始整理?起了有些雜亂的?思緒。
同時顧硯書也沒有忘記給自家小鹿分去一些注意?力。
這個時候,顧硯書才發?現自家小鹿的?面?色沉地?嚇人,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連帶著目光也有些晦暗。
「王爺?」
「無事,」秦戮回神,微微垂眸,斂下眼中情?緒,輕聲囑咐著,「此次進宮恐怕不太平,王妃別讓止戈離身。」
「我知道了。」
秦戮一番話,讓顧硯書心中微沉。
雖然在听到止戈的?通報之時,顧硯書心中已經有了猜測,此刻又听到了秦戮這樣?一番話,很難不讓顧硯書多想。
而後的?一路,顧硯書遇上?了不少與他們同樣?向皇宮趕去的?馬車。
從這些馬車的?規格以及制式便不難看出,馬車的?主人地?位不俗。
這些景象,似乎都在印證著顧硯書腦海中的?那?一番猜測——
帝王病重,半夜急召臣子入宮……條條種種,似乎都在指向著同一個結局。
待到了皇宮,顧硯書才發?現,他與秦戮來的?似乎有些晚了。
在皇宮的?大殿之上?,以及三三兩兩地?站了不少朝臣。
秦戮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本身的?氣質,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兩人一到大殿,便收到了不少臣子的?目光。
其中便包括五皇子秦灝。
見到秦戮與顧硯書,秦灝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意?外與詫異,而後便是欣喜,臉上?也露出了激動得神情?,抬腳便向兩人走了過?來。
秦戮這番動作動靜不小,同樣?也吸引了顧硯書的?注意?。
不得不說,秦灝與五年前可以說是沒有絲毫改變,以至于即使許久未見,顧硯書依舊能夠一眼看穿秦灝心中所想。
只是還不等秦灝走到兩人面?前,便被另外一個人搶了先——
「厲王殿下,聖上?有請。」
來人郝然是一直在皇帝身邊伺候著的?王公公。
顧硯書聞言,下意?識抬腳跟在了秦戮身後。
然而剛走出兩步,便再一次听到了王公公的?聲音︰
「厲王妃殿下見諒,身上?只召見了厲王殿下一人。」
王公公都這樣?說了,顧硯書自然也不好再跟,只得停下腳步。
秦戮一眼便看出了自家王妃眼底的?擔憂,低聲安撫了顧硯書一句後,便跟在王公公的?身後,離開了大殿。
這邊秦戮的?背影才剛剛消失,顧硯書身後便傳來了秦灝的?聲音︰
「三皇嫂。」
「五皇弟。」
顧硯書收回目光,轉身,對秦灝微微點了點頭。
「皇嫂什麼時候回京的??臣弟竟然絲毫不知?」
秦灝心中向來藏不住話,此刻也同樣?如此。
「白?日里剛到,還未來得及通知皇弟。」
說著,顧硯書便想到了京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忍不住蹙了蹙眉,抬眼看向秦灝︰
「邱道長之事,皇弟知情?嗎?」
「自然是知道的?。」
秦灝又怎麼會听不出顧硯書想問的?,根本不是他是否知情??
當即苦笑了一聲,開口道︰
「父皇對邱道長極為?重視,絲毫不容他人置喙。」
說這話時,秦灝的?語氣中滿是無奈,同時向顧硯書投去了一個「隔牆有耳,不便多說」的?眼神。
顧硯書本就是極為?聰慧之人,即便此刻秦灝的?話說的?極為?語焉不詳,但也足夠讓顧硯書推測出七八分真相——
就自家小鹿今日從宮中帶出的?消息,皇帝對邱道長的?態度,恐怕不僅僅是不容他人置喙這麼簡單,更準確的?來說,或許是旁人提一句也不許。
秦灝隔三差五與他們通信的?事兒,雖然不是什麼廣為?人知的?消息,但也絕不是什麼機密。
至少皇帝對于秦灝的?小動作是一清二楚。
由此便不難知道,秦灝送到邊城的?信件中的?內容,並非絕密,至少在皇帝那?里,不是絕密。
即便秦灝同樣?不贊同皇帝近兩年的?做法,但就皇帝對邱道士的?態度而言,秦灝也不敢冒險在信件中透露什麼。
想到這里,顧硯書不免想到了自一年半以前開始,秦灝便隔三差五地?在信件中詢問他與秦戮準備什麼時候回京一趟的?話語。
彼時兩人只以為?五皇子是一人在京都無聊了,三言兩語便給打發?了,此刻顧硯書才發?現,那?些被他們忽略的?言語,竟是別有深意?。
顧硯書只覺得原本便有些發?脹的?額角似乎更疼了,張嘴欲言,便被不遠處幾個大臣悉悉索索的?交談聲給打斷——
「你說這大半夜的?召咱們進宮,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我怎麼知道?來傳旨的?也只說了聖上?病危,其他的?那?叫一問三不知。」
「聖上?這病的?有些時日了,突然急召入宮,別是……」
「王大人,慎言!」
此話一出,剛剛作出猜測那?人似是被驚到了,不再言語。
但隨即,便又有另一人接上?︰
「那?萬一……你們說聖上?這個時候單獨召見厲王殿下,所謂何事?」
「若真有萬一,此刻召見,還能有別的?事兒不成??」
「那?皇太子……」
「太子畢竟年幼……」
……
這些大臣討論的?話題多少有些大逆不道了,故而音量都被壓的?極低。
若不是顧硯書這些年來一直跟著秦戮勤練武藝,早已耳聰目明,恐怕也听不到這些竊竊私語。
微微凝神靜氣,很快顧硯書便發?現,除了他剛剛听到的?那?幾人,大殿中還有不少人在議論此事。
而這些大臣們的?觀點,甚至格外統一——
皇帝此刻單獨召見厲王,十?有八九與皇位有關。
至于五年前被立為?皇太子的?七皇子……
今年也不過?十?一歲罷了,黃口小兒一個,又豈會是厲王殿下的?對手?
說著說著,甚至還有人說到了顧硯書,言語間滿是對顧硯書的?不看好。
就那?些大臣的?意?思,或許過?不了多久,顧硯書便會被秦戮所厭棄。
倒是有人持反對意?見,覺得顧硯書與秦戮這些年的?情?誼不似作假,但這樣?的?觀點很快便遭到了反駁。
反駁之人也是言之鑿鑿,說什麼人心易變,旁的?不說,就說當今,換做幾年前,誰也不會相信聖上?會對一個滿口胡言亂語的?道士深信不疑。
誰又能保證厲王殿下能夠對厲王妃十?年如一日地?喜愛?
說到後面?,或許是說到了激動之處,音量稍稍有些走高,顧硯書甚至不需要側耳細听,也能听個清楚。
顧硯書能听清楚,站在顧硯書身邊的?秦灝同樣?如此。
「這些人是閑著沒事做了麼?」
當即,秦灝便有些忍不住了,一邊嘀咕便一邊準備上?前與那?人好好說道一番。
這大殿上?此刻的?氣氛,明顯不適合起沖突,顧硯書下意?識伸手準備將秦灝攔下。
然而還不等顧硯書有所動作,便有一道鐘聲自深宮內響起——
「嗡——」
這道鐘聲投過?層層宮牆,傳入殿內之時其實並不十?分真切,甚至還有些模糊。
但就是這樣?一道模糊的?鐘聲,卻像是一道驚雷般在殿內人們的?耳邊炸開,直讓人心驚肉跳。
「嗡——」
還不等眾人細思,下一道鐘聲便緊隨而來。
這第二道鐘聲,不僅驚醒了殿內略微有些出神的?眾人,同時也讓殿內之人意?識到了一件事——
「聖上?駕崩——」
與此同時,殿外傳來的?高聲唱喏,也印證著眾人的?猜想。
「皇上?!!!」
唱喏聲剛落,殿內原本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大臣,不知何時已經排列整齊,開始了或真或假的?哀嚎。
別說是朝臣,就是顧硯書,此刻的?腦子也有些發?蒙。
盡管適才在進宮的?路上?,顧硯書已經預見了今日會有此刻,但卻也沒有想到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明明他家小鹿才離開半個時辰不到。
想到秦戮,顧硯書心頭又忍不住泛上?了一層擔憂︰
半月前在邊城突然听聞皇帝病重的?消息,秦戮的?情?緒便已有片刻失控,甚至在回來的?路上?,也時常憂心。
今日回京面?聖後,心中擔憂不減反增,唯獨從太醫院問完話回府後,有片刻輕松。
顧硯書甚至還記得,自家小鹿今日回府後,還在念叨太醫那?邊說什麼雖然有損壽元,但好好調養三五年的?時間還是有的?。
還說什麼可以徐徐圖之,轉變皇帝的?想法,問出邱道長的?下落,將人繩之以法。
顧硯書同樣?記得,自家小鹿在說這話時,雖然擔憂卻依舊淡然的?語氣。
但是現在,自家小鹿卻永遠都不可能從皇帝口中得知關于邱道長的?絲毫線索了。
太醫不是說還有三五年嗎?
這才過?了多久?
三五個時辰有嗎?
想到這里,顧硯書腦海中似乎又浮現出了半月前秦戮剛听聞皇帝病重的?消息時的?反應,心下便是一緊。
而此刻,殿內眉頭緊鎖之人,顯然也不止顧硯書一人。
殿上?幾乎所有朝臣,多多少少都有些心不在焉,但顯然,他們心中所憂之事,與顧硯書可謂是南轅北轍——
比起剛剛失怙的?厲王殿下的?心情?,他們更關心的?,是皇位將由誰人繼承。
雖然近些年先皇對太子盡心盡力,也指了學問最好的?裴大人以及溫大人悉心教導,但朝臣們依舊能夠看出,先皇對皇太子並不十?分滿意?。
否則先皇也不會在駕崩前如此重要的?時刻,召厲王殿下單獨覲見了。
而且就算先皇屬意?傳位于皇太子,厲王殿下又會同意?麼?
可別說什麼五年前厲王殿下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畢竟那?都是五年前的?陳年老黃歷了,誰知道這五年的?時間里,厲王可曾後悔當初的?抉擇?
單單從此刻殿內那?些或有意?或無意?向顧硯書掃去的?目光,便能看出,有著這樣?想法的?,不僅僅是一個兩個。
當然,這樣?的?猜測並沒有在群臣心中持續多久,因為?很快,秦戮便帶著傳位昭書從內殿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