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霄不是一個喜歡拖延的人, 當天回去,便將顧硯書的——帶給了溫清衍。
溫清衍現在的確是在為了開源之事焦頭爛額。
畢竟溫清衍比誰都清楚,現在皇——對他的器重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若是開源之事遲遲沒有進展, 少不得會讓皇——心生不滿。
現在听聞自家六弟帶來的——, 又想到顧硯書手底下那幾個日入斗金的鋪子,深知顧硯書在這方面本事非常。
溫清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便向顧硯書遞了拜帖。
顧硯書那邊的——應也很快,第二日, 兩人便在歸園居見了面。
兩人見面之時,溫清衍依舊沒有忘記為了當初顧硯書的那番提點的,同顧硯書好好道了一番謝。
為此, 顧硯書倒是與其寒暄了好一會兒。
從溫清霄便能看出,溫家的教養極好。
溫清衍既然能被稱為溫家除了溫清霄之——, ——優秀的一位少爺, 才學同樣不俗。
不一會兒,兩人便天南地北地聊了許多。
就兩人此時相談甚歡的模樣, 任誰看了也不會相信,今日只是顧硯書與溫清衍的第三次見面。
雖然與溫清霄的交談極為愉快, 但顧硯書也沒有忘記, 今日他與溫清衍見面,是為了談正事的。
在寒暄了片刻後, 顧硯書便率先提起了——題︰
「听聞四公子進來遇到了一些煩心事,恰好,我也有一事想與四公子合作, 想必清霄已經與四公子提過了?」
「殿下說的可是水泥路一事?」
溫清衍略有些不確定地詢問,畢竟溫清霄同——說的時候,並沒有說這是與顧硯書的合作。
顧硯書微微點頭, 而後將準備好的計劃書放到了溫清衍的面前︰
「關于水泥路的種種好處,想必清霄已經與四公子說過了,至于其他的細節,四公子可以先看看這個。」
這份計劃書,是顧硯書昨日回府之後,連夜趕出來的。
說是連夜,其實也並不準確。
因為認真說起來,顧硯書寫這份計劃書,前前後後也只不過用了一個時辰不到。
別看顧硯書沒寫——久,但這份計劃書上的內容卻十分詳盡。
修路是一個大工程,即便是顧硯書手底下有著幾只下金蛋的母雞,想要將水泥路鋪滿天齊,也少不得會侵家蕩產。
別說顧硯書不行,就是天齊任何一個人,也做不了這件事兒——
以顧硯書便直接將後世的承包制給挪用過來。
一個人想要出資將水泥路鋪滿整個天齊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若這個人只需要出資修建一座城池的水泥路,或者是一個城鎮的呢?
但凡是有些家底的,都能拿出這一筆支出——
以顧硯書的方法,便是化整為零。
將天齊的版圖按照城池的劃分,拆分成若干個板塊,然後再來為每一個板塊,尋找修建水泥路的出資人。
從顧硯書從不吃虧的性子便能看出,任何一個商人都不會願意做虧本生意——
以要想讓這些商人心甘情願地掏錢來鋪這水泥路,便需要讓這些人從這水泥路上發現商機。
那套「要想富,先修路」的言論,對于唯利是圖的商人來說,顯然是不夠的。
畢竟這交通發達之後所帶來的經濟流動,並不能夠讓那些商人直接變現——
以這個時候,顧硯書又引入了後世的另外一個辦法︰——
速公路收費站。
這水泥路放在天齊,可不就是高速公路嗎?
至于這個收費站要如何建立與分配,顧硯書也做了詳細劃分。
就以京城來舉例,誰若是承包了京城極其周邊的水泥路建設,誰就可以在上面建立一個收費站。
每一輛從水泥路——行駛過的貨車或是馬車,每一匹在水泥路——行駛過的馬,都需要交這「過路費」。
當然,為了防止有人利益燻心,違背朝廷修建水泥路「為百姓服務」的初衷,設定——額過路費,每一個站點過路費的標準,都必須由朝廷來制定。
當然,顧硯書所說的,可以解除溫清衍的燃眉之急,為朝廷開源的方法,也在這收費站之。
每一個收費站——收取的過路費,都需要與朝廷五五分成。
至于什麼驛站的送信員和朝廷官員可以免過路費之類亂七八糟的規定,顧硯書就懶得細寫了。
只粗粗地一筆帶過,然後寫了一句讓溫清衍自己看著補充。
即便如此,顧硯書的這份計劃書,也可以說是十分詳細了。
溫清衍與溫清霄不同,——與顧硯書這才是第三次見面,對這位傳聞中的厲王妃並不十分了解。
現在見到顧硯書一個修路都能想到這麼——花樣,心中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想他前些日子為了開源之事焦頭爛額之際,听到自家六弟說若是他們溫家中有人有厲王妃一半厲害,也不至于如此束手無策。
當時溫清衍還在心里醋了一醋,覺得六弟這是有了知己忘了兄長。
但是現在,看到眼前這份詳盡的計劃書後,溫清衍只想說一句話︰——
家六弟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家人了。
還有厲王妃殿下的一半厲害?——
就是能有厲王妃殿下十分之一的頭腦,前些日子也不至于如此焦慮!
「其實除了修路之——,我倒是還有不少其他開源的法。」
顧硯書可不知道溫清衍心里在想什麼,見溫清衍看完計劃書後久久不說話,以為溫清衍這是對這個方案不太滿意。
修路除了好處之——,也有著不少缺點。
像是耗時耗力,前期投入大,後期收效滿,並且水泥路也需要定期維護……
這些顧硯書都知道。
在諸——開源的辦法之中,顧硯書將修路一法當做首選,顧硯書也能模著自己的良心說,——並沒有——少私心——
以此刻顧硯書只微微頓了頓,便直接將後面的——說了出來︰
「但在這些法——里,我依舊還是希望四公子可以率先考慮修路一事。」
「溫家雖不善商賈之道,但開個鋪子做點小營生之類的事,向來是難不倒四公子的,但四公子卻沒有選擇這樣做,其中的緣由,應當不用我細說?」
「——以四公子想要尋找的,應當是一個既于百姓有利,又能為國庫開源之法,這修路,恰巧便能滿足四公子——求。」
溫家雖是詩書傳家,卻也能算是鐘鳴鼎食。
至少溫六就從未因為錢財發過愁,要說溫家真對商賈之事一竅不通,又如何能夠支撐滿府的巨額開銷?
溫清衍急的焦頭爛額也不沒有想過開鋪子做生意,其中的緣由,自然要從「士農工商」的等級劃分說起。
天齊會有這樣的等級劃分,原因自然也同華夏歷史上的一致。
其中極為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做買賣賺錢總比耕田要容易一些。
若是不——壓商人的地位,農民或許就會因為「賺快錢」的想法,棄耕從商。
屆時良田無人耕,國家遲早會陷入無糧可吃的地步。
溫清衍是奉皇——的命令,為國庫開源,其一舉一動都頗受旁人關注。
若是溫清衍帶頭做生意,難免會讓旁人覺得朝廷對于商人的地位地位有——提升,潛移默化地去改變百姓心中「士農工商」的地位觀念。
顧硯書的確想要提升商人在天齊中的地位,但卻絕不是現在。
現在的天齊,甚至還在溫飽線——掙扎,如何能輕易改變一直以來的國策?
溫清衍一听顧硯書這番話,便知道——這是誤會了,連忙解釋︰
「修路一法很好,在下剛剛只是有些羞愧……」
無論是造橋修路造福百姓,還是為國庫開源為君解憂,都應該是他作為天齊的臣子應該想到的事。
現在他還需要旁人來提點,讓溫清衍如何能夠不羞愧?
「術業有專攻,四公子言——了。」
顧硯書扶額,這溫家人怎麼都一個德行?連忙將糊弄溫清霄的——又拿出來糊弄溫清衍,同時不忘轉移——題︰
「不知四公子對于這修路一事可有什麼建議或是疑惑,但說無妨。」
溫清衍心中的確有不少疑問,聞言果然不再糾結自己不如顧硯書之事︰
「在下心中的確有——疑惑,殿下對修路一事如此費心,但這似乎,並不能給殿下與厲王府帶來多少利益?」
對于顧硯書其人,溫清衍即便是從自家六弟平時里透露出的只言片語,便能知其一兩分性格。
從溫清霄平日里的描述便能知道,這位厲王妃殿下,是個典型的商人。
而商人最大的特點是什麼?
無利不起早。
而在溫清衍眼中,眼前這份計劃書所能夠帶給厲王府的益處,怎麼看怎麼也不值當顧硯書如此大費周折地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四公子又如何知道,這對于厲王府無益?」
顧硯書端起茶杯淺酌一口,略有些失笑︰
「先不說這要修路便要用到水泥,水泥的配方只有厲王府有,就說有些時候,並不僅僅只有表面上利益,才會讓人心動。」
「殿下的意思是?」
溫清衍似乎有些明白顧硯書此——中的含義,又似乎有些不明白。
顧硯書沒有解答溫清衍的疑惑,反而先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四公子覺得,若是他日這水泥路鋪滿天齊,百姓們用上這水泥路,腳程能比現在快——少?」
「徒步應當能快——一倍,騎馬應當能快——三倍,若是遇——雨天……還能在這個基礎——快上將近一倍。」
溫清衍略微思索了片刻,邊給出了答案。
這個回答,當然也不是溫清衍想當然隨口說的。
天齊雖然沒有水泥路,但像是南城等富商雲集的地方,卻也有用青石板磚鋪設而成的青石板路。
溫清衍的這番數據,便是參考了青石板路而得來的。
顧硯書在有了鋪設水泥路的設想後,便對天齊現有的道路進行過詳細的研究。
當然也能听出溫清衍這番結論的由來。
其實認真來說,水泥路甚至比青石板路更加平穩好走,——以騎馬的——,速度還能快——一些。
顧硯書此時也沒有去糾正這一點誤差,只向溫清衍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若是換成軍隊,又當如何?」
顧硯書此——一出,溫清衍心髒直接漏跳了好幾拍!
沒錯!
普通百姓尚且能夠借助水泥路加快腳程,那麼受過專業訓練的三軍呢?
這個時候,溫清衍終于明白,顧硯書為什麼會說出不僅僅只有表面上利益,才會讓人心動這樣的——了!
顧硯書這哪里是幫——想了一個為朝廷為國庫的開源之法?
這分明便是在為了日後厲王殿下再次出征而鋪路!
溫清衍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心頭的震驚,喉頭微微動了動,才問出了心中另外一個疑惑︰
「殿下為何會選擇下官?」
修路的種種好處幾乎已經不用多言,溫清衍相信,無論是誰拿著這份計劃書去面聖,皇——也定然不會駁回。
顧硯書作為親王妃,完全有面前皇——的資格,根本沒有再通過——的手來完成這件事。
「自然是因為我想招攬四公子了。」
顧硯書對于溫清衍這個問題,倒也絲毫不意外︰
「大皇——平日里便沒少給溫大人橄欖枝吧?厲王府自然也很是心動了。」
溫家詩書傳家,在文人墨客中擁有極——的地位,若是能讓溫家投誠,對于頗受文人唾棄的厲王府來說,自然是好處無限。
除此之——,溫家父子五人皆在朝為官,先不說大權在握的溫學斐,就說下面的這幾位公子,也同樣前途無限,不失為一大助力。
「下官以為,溫家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現在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溫家因為六公子的緣故,與厲王府頗為親近?
即便溫家並未公開表態,私下與厲王府的交集也並不——,但在旁人眼中,溫家到底也貼上了厲王府的標簽。
對此,顧硯書只微微笑了笑,抬眸看向溫清衍的雙眼︰
「那不知清霄可否同四公子提過,我顧硯書,從會不虧待自己人。」
這一點,即便顧硯書不說,溫清衍也是知道的。
不說在厲王府中的下人,也不說顧硯書手底下那幾件茶樓酒館。
就說這報社,溫清衍就沒少听自家六弟提及顧硯書的大方。
工錢給的足,假期——福利不少。
甚至在看過了顧硯書對報社的管理方式後,自家那個目下無塵,從不操心內府之事的六弟,——去後還同母親提了不少建議。
例如提升家中下人的月例,采用上五休二輪休制等等。
但直到現在,直到看到的被顧硯書放在眼前這份計劃書之後,溫清衍才切實體會到。
顧硯書口中的「不會虧待自己人」,到底能夠做到何種地步。
同時溫清衍也終于明白,自家在出事以前便鮮少與人交心的六弟,為何會對厲王妃一見如故,為何會在與其相交之後,對其贊不絕口。
而顧硯書在說完剛剛那一番後,便不再言語,只低頭喝茶,垂眸看著樓下戲台上表演著的小品。
溫清衍知道,這是顧硯書在給——考慮的時間,等——表態。
不接受這份計劃書,便是拒絕顧硯書的招攬。
接受,以後溫家與厲王府統一戰線,為厲王殿下效忠……
無論是選擇哪一個,對于溫清衍來說,都不是一件小事。
平心而論,無論是做朋友,還是做主公,厲王妃都是一個極好的人。
跟別說厲王府與溫家的關系,本就隱隱有了踏破尋常皇——與臣子的界限。
「殿下這份計劃書雖好,但卻不是一件小工程,下官資質尚淺,無法決斷,不知殿下可否容下官——府,與父兄商議一番?」
奪嫡,站隊……這對任何一個臣子來說,都不是一件小事。
溫清衍今日一表態,便會代表溫府——下——有人的態度,——自認做不了這個主。
「這是自然。」
對于這個回答,也同樣在顧硯書的意料之中,微微點頭,便允了。
待到溫清衍起身告辭之時,顧硯書又伸手點了點放在桌——的計劃書︰
「這份計劃書我既給了四公子,便是四公子的物品了,別忘了帶回。」
顧硯書一貫的準則,便是買賣不成仁義在。
這份計劃書既然已經給了,即便溫清衍——後給出的答案並不是顧硯書所想,這份計劃書,顧硯書也不——算收回。
溫清衍也听出了顧硯書的言——之意,略有些意外地看向顧硯書︰
「殿下?」
「就算是謝禮吧。」
顧硯書回了溫清衍一個淡淡的笑容。
無論如何,溫清衍自從在戶部任職以來,都給戶部尚書和大皇——一脈使了不少絆——,厲王府因此也得了不少好處。
就沖著這一點,將這份計劃書送給溫家,顧硯書也不虧。
溫清衍聞言,不再言語,只微微向顧硯書俯了俯身,——前將計劃書拿起後,退出了房間。
溫清衍今日與顧硯書商談之事,溫家其他人也都知道。
同時幾人也極為好奇,顧硯書會想出什麼辦法讓旁人心甘情願地來掏錢修路。
故而溫清衍一——到溫府,便感受到了父兄們無比熱情的迎接。
知道這幾人的想法,溫清衍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將手中的計劃書遞給了離自己——近的大哥溫清殊。
溫清殊也不客氣,拿到計劃書後,便直接——開看了起來。
剩下的幾人見狀,也直接湊到了溫清殊身邊,與他一同瀏覽起了計劃書上的內容。
看完之後,幾人心中的震驚不亞于在茶樓中,第一次看到這份計劃書時的溫清衍。
就連溫學斐,也忍不住出聲贊嘆了幾句︰
「——啊!——!恐怕也就只有厲王妃殿下能夠想出這法——了!」
溫清殊幾兄弟也忍不住點頭附和︰
「以前就听六弟說過厲王妃如何如何厲害,我還當六弟那是夸張之言。」
這個時候,溫二也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神情有些古怪︰
「——以年前那些日子,大皇——與厲王妃斗了那麼幾場……」
此話一出,溫家其他幾人臉上的神情也——少少有了一些變化。
幾人在朝為官的時間都不算短,對于幾位皇——,特別是大皇——都算是了解。
就大皇——那點頭腦,與這位相斗,那不是去送菜嗎?
難怪自從厲王大婚之後,大皇——一脈便節節敗退……這麼看來,倒是輸的一點也不虧!
又想到當初厲王與厲王妃的婚事是貴妃與大皇——一手促成的……
溫三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
「不知大皇——與娘娘知道了,會如何作想。」
恐怕腸——都能悔青了吧?
當然,這——大家知道就好,沒有必要說出口。
大皇——與貴妃之事,溫家幾人說過便說過了,不一會兒,幾人的——題便又重新回到了這計劃書之。
溫學斐在朝中為官——年,看事情自然也比溫清衍更加全面。
不一會兒,便將顧硯書拿出這份「鋪路計劃」的初衷,例如開源的同時可以造福百姓,例如可以增加行軍的速度等等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
幾人商議的時候,難免會時不時詢問溫清衍,顧硯書在除了這份計劃書之——,還說了些什麼——
後,自然便無可避免地說到了顧硯書那番招攬之詞。
原本還充滿著熱火朝天的討論的書房,此時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似的,陷入了一片寂靜。
幾人怎麼也沒有想到,——題居然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轉移到了這個地方。
溫學斐作為幾人的父親,到底閱歷更足經驗更豐,率先——過了神來︰
「都說趕早不如趕巧,既然如此,不若便趁著今日這個機會,探討一下這件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