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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當年我剮了人家滿門, 為的是誰?」

此話一出,閻爭身周的氣勢頓時變了——一改方才的死氣沉沉,煞氣濃到——乎——炸裂開來、——近失控——

明明拖著一身傷口,不知哪里來的力氣。閆清還沒來得及反應, 閻爭就踏上巨劍邊沿, 騰身而——, 喪靈鞭在空中甩出一片破空之聲。

閻爭將狂亂的煞氣凝于一處,鷹隼似的沖向本該護衛自己的——尸隊, 看著竟是——不管不顧地——開一片缺口。可惜鞭式未成, 柴釁那對蜻蜓羽凌空一斷, 將整道鞭風——亂——

尸隊的成員活像一具具尸體,仍然沉默地守在——周, 半步也不動。

「哎喲,這不是還在意嗎?當年你還哭著對為師——, 只——能報仇, 什麼都願意做。現在為了視肉這種身外之物,就——背叛神教?」

柴釁仍沒把閻爭放在眼里。蜻蜓羽閃了——閃, 刀刃劃過瓖了倒刺的鞭子,刺耳的聲響讓人直——雞皮疙瘩。

「住口。」

柴釁活像沒听到︰「胳膊肘朝外拐,也得挑人,哪怕聯合孔斷袖也行。我听——枯山派為了混進來,殺了真正的霍長——……這樣輕蔑神教的合作者,還是換換吧。」

全力一擊不成, 閻爭拖著傷軀,一個旋身回到慈悲劍後,表情——扭曲。喪靈鞭感應到了——的殺意,漆黑的鞭體微微顫動——

們殺不了柴釁, 經驗與實力的差距劃出一道鴻溝,不是單憑勇氣能跨過的。不過只——請神陣發動時,柴釁和——的心月復還在山上……

閻爭一雙眼死死鎖著柴釁,慢慢直——脊背。

「神教——是被外人折騰沒落,誰幫你向太衡復仇?誰給你調查仇家信息?」柴釁對漸近的殺陣一無所知,繼續「語重心長」道。

閻爭︰「殺人者人恆殺之,我付我的代價,你們付你們的代價。」

「行了,別鬧騰。」柴釁哼笑道。「你的代價?為師可沒見你付什麼代價,反而是為師給你住處、教你武藝,你佔盡便宜才是真……多想想你爹媽怎麼死的,連血仇都沒報,別學人爭權奪寶。」

听到這句話,閻爭的煞氣突然凝固了——

一雙血眼盯著柴釁,方才的戾氣與怒意,全收進一個難看的笑容里。魔教師徒相處,沒——名門正派那麼多規矩,言語間也不怎麼客氣。可這會兒閻爭用的語氣,與其——面對「師父」,不如——面對「仇人」。

「血仇未報?」

閻爭聲音嘶啞,笑意里透出一點絕望來。

「你口中的‘血仇’,我六年前就報完了——到頭來,你就差把太衡高層挨個編排成我的仇人名錄。這——年你借著給‘閻家後人’復仇的名號,招了多少牛鬼蛇神,——殘殺了多少無——人士?」

「‘徒弟’這把刀,用著可順手?」——

到最後,——的聲音——乎帶了血味。

然而柴釁只是微微一怔,繼而咂咂嘴︰「我當什麼呢,原來就這事。不過借你的名號殺個把人罷了……當年聖教主何等風采,無論——幼病殘,不順眼者皆殺,哪——你這樣斤斤計較!」

「陵教殺無——人士也不是一——天,你沒听——麼?讓堂堂魔教為你白干活,世上哪——那等好事?」

緊接著那——頭像是想到了什麼,尖利地笑——來︰「真不想被神教利用,你大可以報完血仇,找個地方自我了斷。好徒兒,你怎麼不——死啊?」——

這話——得無比狂傲,像是篤定自己捏住了閻爭七寸。不遠處,暗紅的朱樓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它明明只——一個淡薄的影子,由閻爭看——,卻如同一根深深扎進傷口的刺。

「六年前,本座的確那樣想過,也那樣做過。」

閻爭沒——像柴釁預想那般,露出懦弱被戳穿的惱羞成怒——只是掀掀眼皮,表情——奇異的空茫。鮮血順著那身破碎的紅衣淌下,在石板上積成一小灘,散發出淡淡的腥氣。

「興許嫌我陪葬太薄,——天不同意,沒讓我死成。這六年來,我一直在攢自己的陪葬……至于那血仇之事麼,徒兒——話。」

閻爭看著——步外的柴釁,聲音越來越輕。

和八年前相比,柴釁的模樣——乎沒——改變。對于——人來——,八年光陰只是彈指一瞬。而對于閻爭,那是足以將少年變為青年的漫長時光。

初遇柴釁時,——泡在——人的血里。眼下——泡在自己的血里,也算——始——終。往日的回憶猶如白日夢魘,——一次纏了上來——

原本不叫閻爭,祖輩為躲避追殺,改姓了「郁」。

父親郁春回天生一雙鬼眼。為護父母妻兒,——早早戳瞎自己的雙眼,當了盲眼郎中。郁春回醫術高明,一家人在弈都附近置了房產,過得——滋——味。

父親調制藥水,母親精雕細琢,——們甚至做了對遮掩瞳色的「妖皮軟楮」,讓兒子像普通孩童那般在陽光下玩鬧。父親溫和,母親聰慧,家里做的是治病救人的活計。閻爭原本以為,世上沒——平和的生活了。

直到八年前,父親——友病倒。

那位——友是個姓吳的玉匠,原本收入頗豐。結果病來如山倒,化身吞錢的無底洞。吳家上——下——小,就靠玉匠養家。見頂梁柱——倒,一家人迅速出家宅當家產,一度——走到賣兒蠰女的地步。

【……正好——是個玉匠,——不咱們將傳家玉佩拿與——,讓——割了賣一——分?那玉料子極佳,做成扳指,能賣個二三百——,夠——養病了。】

當時父母特地避開——,——後院商談。閻爭還是悄悄跟上,听了個一清二楚。父親話語溫和得一如既往,——每個字都記得無比清晰——

的母親——猶豫︰【夫君,那玉真的沒——題麼?不是——可能是閻……唉,你先前還——得藏好,萬不得已時——拿出來應急。】

郁春回︰【閻魔頭死了百年,不——一般人不知道這類物件兒。這回讓——吳分割修改,以後擱家里也放心。咱——家十多年的交情,——吳一路瞧著阿爭長大,咱們總不能眼看——家破人亡。】——

的母親沉默半晌,嘆了口氣。

【也好——那對兒女白胖可愛,一直放在心尖兒疼,賣掉實在可憐……】——

的父母一直很心軟,心軟到近乎愚蠢。閻爭想過無數次,——是父親心——硬一點,——謹慎一點,哪怕繼承了閻不渡千分之一的自私,——的父母會不會還在呢?

吳玉匠拿到玉佩,千恩萬謝,就差拖著病體給郁春回磕頭。可惜郁春回——所不知,這位——友的遠房親戚是太衡下人,——一早便對流落在外的閻家信物爛熟于心。

尤其是玉件。

那時閻爭並未想太多,——無所不能的父母怎麼會出錯?——吳伯向來慈愛親切,見面便給——蜜糖果子,連重話都未——過半句。

這是情義之舉,無可厚非。

然而到了最後,閻爭得到的不過是一句「快跑,別回頭看」的悲嘆。

可就算沒——回頭,——仍然看見了太衡長劍的閃光,也記得父母尸體撞上地面的悶響。

沒了父親調制藥湯,閻爭的妖皮軟楮很快枯干皺縮,遮不住鬼眼。閻爭只好拿破布條蒙眼,踉踉蹌蹌流落街頭。吳玉匠一家就此發達,一大家子搬離清苦街巷,換了個敞亮干淨的大院,一雙兒女穿著綢緞細襖,比先前還白胖。

街坊們管那吳玉匠叫不畏妖邪的「義——」。

好個義。

閻爭偷了把刀,趁夜黑風高溜進吳宅。瞧清那雙眼後,「吳伯」往日和善的臉上滿是驚恐。

【阿爭,阿伯該死,阿伯一時糊涂、一時糊涂!】

吳玉匠磕磕巴巴道,閻爭的刀尖在——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線,——險——尿了褲子。

【而、而且你得理解,扳指不過二三百——銀子,閻家後人的線索可、可值三千。阿伯沒辦法,阿伯也是為了家里人……你你先把刀拿開,阿伯給你跪下道個歉,行不行?】

【阿爭,你那弟弟妹妹還在,咳,還在等阿伯回家呀!】

玉匠看著那雙灼灼鬼眼,駭得涕淚橫流。听到此人提及——個孩子,閻爭的手抖了一下。結果吳玉匠趁機攥住——的手腕,眼看就——呼喊求救。

閻爭後背一炸,冷汗熱淚——乎一同涌出——使盡全身力量,將刀刃狠狠捅進吳玉匠的脖子。下個瞬間,滾燙的血噴了——一臉,吳玉匠圓瞪雙眼,很快沒了聲息。

往日父親教——的穴道與行醫知識,成了——合適不過的殺人術。人的脖頸比——想象的硬,血比——想象的多,死前的呼吸也比——想象的更加嘶啞難听。

僅僅為了吳玉匠這條命,——的雙親引上殺身之禍。而不消半柱香,自己就輕易取走了它。

無盡的荒謬和空虛席卷而來,閻爭險——沒拿穩刀子。還剩一個,閻爭恍惚地想,——得活下——,把那日殺死父母的太衡弟子找出來……

【殺人氣勢不錯,——分天賦,就是太傻。配上這雙眼楮,實在浪費。】

一個粗啞難听的聲音響——,閻爭抬——頭,在吳家屋檐上瞧見一個蘿卜干似的獨眼——頭。雙手還沾著腥黏的血,閻爭三魂七魄正在殼子外亂飛,哪——空理會這麼個——頭。

【你多大了?】那——頭一躍而下,攔在——面前。

【十三。】其實還不到,可一想到以往家里人一同慶生,閻爭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點大,不過還行。你跟我走吧,本座保你吃穿不愁,也會助你復仇。】

閻爭扭頭便走。柴釁嘻嘻一笑,將——雞仔一樣拎在手里︰【你小子怎麼不識好孬呢——不是本座出手,你搞出這麼大動靜,早就被——家里人听見咯!你人殺了,接著命也沒了,放任一個仇人流落在外,你爹媽能瞑目?】

閻爭不掙扎了,——茫然地睜大雙眼,在那——頭手上看到了黑紅的血跡——挪了挪目光,看見了院落深處的一溜瓷盤,險——當場吐出來。

吳玉匠一雙兒女到底是死了——個孩子圓滾滾的腦袋被放在大瓷盤正中,墊著片成薄片的軀體,雙眼還驚恐地睜著——往後是吳家的——人和女眷,各個尸肉擺盤精巧、腥氣沖天。

閻爭瞬時魂飛天外,一時弄不清自己把吳玉匠殺在門口是殘忍,還是某種意義上的仁慈。

【單殺一個不過癮,這才是陵教人的復仇。郁爭,你的事兒,我全都曉得——你一個乞丐似的小女圭女圭,對付太衡是痴人——夢。喏,跟本座回神教,本座當你師父,會好生照顧你。】

柴釁笑眯眯道,甜棗完了——抽出一棒。

【反正今日之事,你月兌不了干系。吳家慘成這樣,官府和太衡定會全力捉拿你這「孽障」,你——如何?不如本座——斷你的腿,讓你瘸著逃逃看?】——

是威逼——是利誘,少年閻爭靠著那一叢熊熊燃燒的恨,終歸妥協了。

彼時——還年少,以為這世上每條路都可以是回頭路。

【爹娘給你取的「爭」,不是爭斗的爭,是爭氣的爭。阿爭,你——爭氣,做弈都最好的郎中。】

……可是你們的結局呢?——

不——是郁春回之子郁爭,只是閻不渡的後人閻爭。

柴釁利用——的鬼眼,招攬危險人物進陵教,——赤勾、太衡手里佔——不少地盤。閻爭則閉上眼楮、塞住耳朵,一心練武,日夜不休地追查當年殺父弒母之人。

反正沒——自己,陵教還是會——處殺人。仇恨是最好的麻藥,閻爭將良知與恨意放在天平——端,堪堪維持住了平衡——

的復仇是正當的,——別無選擇。

柴釁——到做到,「幫」了——不少。那——頭給——定下一個——一個目標,每個目標死後,柴釁總會來句輕描淡寫的「為師特地拷——過,不是此人,沒——系,咱們繼續」。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年。閻爭十五歲之際,一位太衡門人悄悄找上了。

那人形容枯槁,表情相當痛苦。閻爭原以為此人——投奔陵教,誰知——一開口,吐出的話語——乎將閻爭凍住。

【是我殺了你的父母。】

那太衡門人跪在閻爭面前,前額猛地撞向石板,留下隱約的血跡。

【那日殺死二人後,——不少人找上太衡——理——郁家夫婦二人樂善好施,實在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今日江湖惡果,完全由我促成。對不住。】——

在——什麼?閻爭——茫然地想,這算什麼?

【當年吳玉匠將閻不渡玉佩舉至太衡,回來的探子也煽風點火,——郁家作惡多端,與吳家口風剛巧對得上。我著急立功,沒——深入查探就……】

這是在懺悔?一個名門正派的門人,向——一個魔教教主認錯?這一定是計謀,殺——父母的,必定是居心叵測、大奸大惡之人。

【閻家人,見即殺。】閻爭以鞭子纏繞那人頸項,輕聲——道。【太衡門規沒提善惡,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態。】

此人該不會以為——句軟話,自己就會饒——一命吧?

仇人的性命就在手心,閻爭的血液——乎全沖向了頭顱,呼吸也急促——來。死到臨頭,這人該露出丑態了——一定——在此人最為恐懼的時候下手,以牙還牙,讓仇人嘗嘗失——一切的滋味。

【門規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人沒——掙扎,——只是抬——眼,眼中毫無光彩。【將所做惡事推給「門派如此」,騙得了天下人,騙不過自己。】

閻爭的心髒猛地縮了下,抽搐出一陣尖銳的疼痛——

定了定神,勉強冷笑道︰【大道理誰都會講。你真心悔過,本座也不會放過你。】

【冤——頭債——主,在下求之不得。】

閻爭手一抖,——咬緊牙——,移開目光,猛地收緊手中長鞭。

只听喀嚓一聲脆響,那人脖頸折斷,尸體沉重地摔倒在地。簡簡單單一條人命,比殺吳玉匠時還——干淨利落。只是閻爭沒——半點快意,反而心里堵得厲害。

比——報仇,自己更像是遂了那人的願——

的仇人沒——謊,那份日積月累的痛苦和內疚不似作偽。閻爭熟悉得很,每當听到長——們炫耀虐殺手段、比拼手上人命,——看向銅鏡,會在自己眼中看到同出一轍的情緒——

原以為自己會習慣,誰知罪惡感與日俱增。現今仇恨陡然沒了落點,——胸口的天平搖搖欲墜。壓抑——年的痛苦破土而出,堵得——無法呼吸。

難道——至今為復仇所做的一切,都沒——任何意義麼?

閻爭留了個心眼——悄悄處理了尸體,將那人名號混進調查名錄,——親自前——調查。然而柴釁只是瞧了——眼。沒過——日,那——頭裝模作樣道︰【為師詳查過,那——人與你爹媽沒半點——系。】

【好徒兒,不如看看這個狗長。你家人死的那陣,——恰好在弈都附近。當年尋得閻家後人,太衡只給一千——的賞錢。額外——千——是私人追加,一般人出不——,準是這——東西另賞的……】

閻爭心頭一跳。

弈都附近……自己計劃殺死吳玉匠時,柴釁也在弈都附近。弈都離縱霧山不近,柴釁貴為教主,怎麼就剛巧在弈都轉悠,還提前布局等著自己?——在父母被殺後藏得很好,連太衡都沒找到,偏偏讓陵教發現復仇計劃?

事情不太對勁。

仇人口中那煽風點火的「太衡探子」,真的是太衡中人?——的血海深仇背後,似是——其——人推波助瀾。如此——來,害死正直雙親,掠——滿懷恨意的遺孤,此事中得利最大的……

當晚,閻爭瞞著所——人,悄悄——翻了朱樓賬簿。

那一日開始,閻爭胸口的天平徹底——翻、碎裂一地。

現今看著面前得意洋洋的柴釁,閻爭只覺得——不出的惡心︰「當年之事,師父真是——得一手好算盤——一邊給玉匠加賞金,一邊混淆太衡視听。我雙親一死,你便得了個仇恨太衡的鬼眼傀儡。」

「一切只需二千——,好生便宜。幸虧我十五歲時查了賬簿,你該把那二千——的記錄毀。」

可惜正如閻爭所料,柴釁的良心早爛得不剩半分。听完一席話,柴釁半點心虛都沒露。見閻爭憤怒的反應,——反而撫掌大笑︰「哎喲,徒兒比我想的還——出息。早——嘛,早——為師就不演戲了,演戲怪累的。」

「你小子早早知道,還不是舍不得教主這把椅子。為師允你坐了六年,舒服不?閻教主,把屎盆子全扣在為師頭上,你就干干淨淨不算惡人了?」——

罷,柴釁興致盎然地轉向閆清︰「小子,你也听見了。這就是一筆爛賬,這——年陵教殺的人,還是——記在我這愛徒腦袋上——」

閆清下意識甩甩頭。

不算空石大師鐫刻的法言,慈悲劍也無比沉重。閆清失了太多血,手腳一陣陣虛冷,光是攥緊石劍就——耗盡全力。柴釁的聲音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水膜,——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但身邊閻爭的反應,——看得很是清楚。閻爭原本就蒼白的臉——白了——分,面上的恨意更重了。

可閆清只覺得柴釁絮絮叨叨吵得——死——還沒倒下,那麼這一戰還沒完……——還沒——輸。

閻爭是不是正道概念下的惡人,重——嗎?先前——與那喻自寬合作之事,是自己親眼所見。此時此刻,閻爭想——拔除陵教,自己只——助——便好。

「柴長。」閆清客客氣氣地出聲。

「神教行事向來如此,被騙只怪自己沒腦子。弱肉強食可是百年來的規矩……」

「柴長。」閆清——次禮貌地——斷。

「嗯?你。」

閆清深深吸了口氣,沒——看身邊的閻爭——動動酸麻的手腕,面龐掛上格外樸實的微笑,語氣混了充足的疑惑——

「失禮了,都——魔教中人十句話里九句假話,剩下那句也是片面之詞。長——你把‘被騙活該’掛在嘴上……你到底是指望我相信你,還是希望我不信你?」——

還不夠強大,至少沒——強到能為這——鬼話分神、在惡戰中想東想西。不知是因為頭腦變鈍,還是性子使然。紛雜憂懼一散,閆清反而生出種無名底氣。

柴釁一張嘴開開合合,在——眼里全成了白爺啃菜似的吧嗒。方才柴釁帶著刻薄笑意,尖著嗓子講了半天話,閆清半個字都沒听進。

柴——頭被微妙地噎了一下,只能當沒听到︰「方才我那徒弟——的話,你也听見了。此人是當之無愧的陵教中人,——是不想助紂為虐,你還是乖乖放棄……」

「沒听見。」閆清心平氣和道。

柴釁︰「……?」

閆清︰「——也是魔教中人,我為何——上趕著找個人信?我們是在拼死活,——不是對簿公堂。」

敢情——們在這苦大仇深半天,這位枯山派人士一直光明正大發呆,半個字都沒听進。

就連閻爭也扭過頭,臉上劃過一絲懷疑————原本見這人正直——實,現在一瞧,到底還是閻家後代。閆清一雙鬼眼半睜,平靜地看著——步外的柴釁——的動作穩得一如既往,氣勢里多了點陌生的狂妄。

那份狂妄與那溫和的態度混在一——,尤其氣人。比——這一位,直來直——的閻爭都顯得可愛不少。

「空石那禿驢的劍不過如此,只認真小人,辨不出偽君子。既然你沒听到,我————」

「前輩,恕晚輩愚鈍。哪怕我同意閻爭是惡人,那——如何?……前輩是會爽快放我走?還是——前輩覺得自個兒惡得平易近人,更能讓晚輩心生向往?」

柴釁無言以對。

閆清——話氣勢不強,勝在不卑不亢,語調認真,嘲諷力度尤其強。被——這麼一總結,自己活像真是個前言不搭後語的傻子。

這小子什麼東西,怎麼就順勢陰陽怪氣——來了?

見柴釁不答,閆清咳了——口血,——笑了笑︰「既然前輩沒——其——指教,那晚輩繼續只論跡不論心了。」

閻爭一甩喪靈鞭,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好得很,不愧是本座血脈相連的兄弟。」——支——搖搖晃晃的身體。「閆清,——不敢取你我二人的性命,不如放手一搏。」

臨死前能——這樣一戰,自己也能瞑目了。

被人——意想不到的角度添了堵,柴釁一張臉漲得發紫——放棄了一點點磨玉磬劍法,決定速戰速決︰「都給我上!下手狠點也沒——系,給——個留口氣就行!」

「……那就是繼續——了。」

閆清長出一口氣,語氣平穩。

「那在——之前,先容晚輩道個謝——不是——位在我面前絞出一片亂麻,或許我還會思考那——的沒的東西。」

比如是非對錯,比如前因後果,比如利弊權衡,——比如實力差距。面前真相繁雜,身後——是萬丈深淵,閆清卻突然豁然開朗——來。

閻爭由柴釁手把手教大,處處受制——們靠《玉磬劍法》前——式才撐到現在,威力最大的第三式,閆清一直沒——成功用出來過。

當下心境之中,——突然想——試試看。

第三式名叫「金石為開」。至誠所致方能金石為開,——像以往那樣小心翼翼、瞻前顧後,一顆心塞滿繁雜無比的情緒,如何談至誠?至誠之極,無非舍己命救——人。瞬息之中,義士們真的會——想那麼多嗎?

不過是見眼前所見,拼一己全力。身後諸事,回頭。

手中慈悲劍似是——輕了不少,閆清閉上眼——不——想與枯山派師徒沉甸甸的實力差,也沒在想這一戰勝負的影響和後果——只是放空頭腦,心中只剩那日尹辭的演示。

玉磬劍法第三式,金石為開。

對眾之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非末路不可用。如今恰逢末路,——用著卻越來越順手,越來越輕松。

劍路剛正,帶——一陣陣罡風。撲過來的——尸隊剛觸到劍風,便被那渾厚的劍式擊飛。一套劍招雖嫌生澀,其中劍意卻比尹辭的演示還——純粹溫厚。柴釁見勢不妙,企圖以蜻蜓羽止住巨劍。可惜喪靈鞭柔軟輕盈,慈悲劍卻沉重非常,一對薄薄匕首如若螳臂當車,險——折斷。

這劍路竟隱約透出見塵寺之威,剛好把柴釁的功法克制了個徹徹底底。不足之處,全被閻爭補上——人功法相輔相成,竟沒讓半個陵教人近身。

就連柴釁也給喪靈鞭勾住,抽身不及,被慈悲劍一擊斷了小臂。

柴——頭單手收了蜻蜓羽,氣急敗壞道︰「裝模作樣!這劍招消耗甚大,半點殺氣也無。我不信你小子能一直——下——,等你停了,——夫非得把你那胳膊給片……」——

到一半,突然睜大雙眼。

一點雪亮的刀尖——胸口冒出,上面還沾著薄薄一層鮮血。柴釁吐出一口血,——乎是驚恐地驚喘——來,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

是殺手,相當厲害的暗殺好手。不然怎麼可能突破——尸隊,悄無聲息地接近?可是這殺手是哪里冒出來的?這分明不是名門正派的風格……

「片什麼?」那殺手聲音甜而穩,「片誰?」

柴釁驚懼地扭過頭——,只看到一雙笑意盈盈的柳葉眼。那人眼角存著一顆淚痣,一雙眼盛滿邪氣——

完,那人將手中短刀一抽,輕巧地後退——步——尸隊的成員們剛被劍式重傷,還沒能反應過來,喉管便□□脆利落地切開。不過此人雙拳難敵——手,還是——少數漏網之魚企圖拼死一擊————們還未接近,就被一支支箭射穿心髒。

剎那之間,血花。

陵教殘兵如同風暴後的麥子,不出半盞茶,——位援軍將——們收割一空。

給每具尸體補完刀,蘇肆干脆利落地收了剔肉刀。喻自寬也自高處躍下,——一把長弓背在身後,雙速掃過閻爭的傷勢。

「三子,我就——傳了個信,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樣。」蘇肆皺皺鼻子。「慘哪,掌門的藥箱——被你掏光了,你這個月的月錢還能剩嗎?」

閆清臉色一白,顫顫悠悠以劍支著身體。方才攢——來的豪氣,霎時間泄了滿地︰「可、可是我學會了《玉磬劍法》第三式……」——

聲音越來越小,估模著也是覺得以時掌門臉皮,八成不會在意這點進步。更何況自己還沒按計劃來,到現在也沒——山下匯合。

閆清越想,越覺得前途無亮,只好岔開話題︰「白爺呢?」

蘇肆撐——閆清一條胳膊,將——扶住︰「那蠢鵝被赤勾教的人逮住了,不過——們會好吃好喝供著它。比——偷鵝,你這邊更——緊。反正我曉得赤勾教的習慣,能偷第一次就能偷第二次。」

「你不是——和白爺是偶遇……」

「不——在意這種小事。」蘇肆嚴肅道,瞬間換了話題。「喻大哥,我先帶我的人下山了。你那邊也抓緊點——那請神陣不是一般法陣,沈朱未必能把時間拿捏準。」

喻自寬沒——扶閻爭,只是悶悶地回了個「嗯」。閻爭臉上的放松表情也消失了,——沖閆清搖了搖頭,做了個告別的手勢。

閆清頭暈眼花,一只手還——拎著慈悲劍,著實沒法想太多——朝閻爭點點頭,——急忙轉向蘇肆︰「你搞定赤勾教的人了?知道咱們找到鑰匙,——們什麼反應?」

赤勾教不是陵教,——們是尋物專家,——在這守了不少時日。時敬之緊急之下扯的謊,難——會不會被——識之士看穿。

「哦,我傳的不是那個消息。」蘇肆笑得格外快意,「我造了封更妙的‘密信’,——們不僅會撤得很快,而且還不會在山下給咱添堵。」

「什麼‘密信’?」

蘇肆冷笑一聲︰「我跟——們——烏血婆死了,讓——們趕緊回——奔喪。」

閆清︰「……」——

總覺得縱霧山一戰過後,——們才算真真正正把赤勾教得罪死了。希望時掌門和尹師兄不——宰了蘇肆,閆清真心實意地祈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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