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這兒雖然依稀——听見潺潺的水聲, 但離那處小溪多少——是有段距離的。

江隨舟本想讓霍無咎扶他到水邊去,但霍無咎卻俯去,在他腳腕上捏了捏。

江隨舟疼得直抽氣, 條件反射地要往後躲。

霍無咎直起身來, 道︰「你扭傷了,此——走不了路。」

「可是……」

江隨舟——沒——話,——身上一輕,腳下已然懸空了。

他被霍無咎打橫抱了起來。

「哎!」江隨舟嚇了一跳,下意識——要掙扎。但霍無咎抱得穩得很,抬步——徑直往那水邊走去。

「別亂動。」霍無咎——道。

江隨舟只覺脖頸都在發燙。

霍無咎這是做——麼!雖——自己的確走不得路,但是, 這動作怎麼看都曖昧得很,顯得兩人有種——不上的奇怪。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江隨舟的心撲通撲通地直跳。

「你快先放我下來!」江隨舟急道。

霍無咎有些疑惑地垂眼看向他——

看見了黑發之下, 那原本白得通透的耳朵, 覆上了一層紅。

霍無咎這才後知後覺,發現這種抱人的法子似是有些不妥。

他方才並沒有多想, 只因著這樣更順手些罷了。但是這會兒,這人就這般整個兒讓他擁在懷里, 顯得乖巧極了, 且像是整個人,都依賴著他一般。

他竟不想再放他下來了。

他不動聲色,眼神動了動,——將目光從他的耳上移開了。

「馬上就到了。」他神情平靜, 嗓音淡然,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不妥,——沒感覺到懷中那人渾身緊繃的緊張一般。「再亂動, 當心掉下去。」

他懷里的江隨舟像是被他這幅模樣唬住了一般,訥訥地哦了一聲,僵硬著身體不再掙動了。

唯獨頭低得更低了,像是要將自己埋起來一般——

他——沒覺察到,抱著他的霍無咎,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冷靜。

那雙抱著他的胳膊,緊張地收緊了兩分。

——

江隨舟不在,後主這日倒是收獲頗豐。

他們一早——到了圍場上,到了日薄——山之——,後主已經獵了好——匹大大小小的獵物。

場上的官員們——有不少武將,真論起打獵來,獵上些許猛獸並不是難。但是眾人都知道,皇上喜歡打獵,同——獵術——並不算好,更不敢去追逐獵殺狼虎。

皇上卻愛——子,這個——候,自然不——同他搶風頭。

因此,到了清點——,唯有後主獵得的數量最多。後主裝模作樣地訓了場上的——個武官——句,——他們武藝生疏,需得勤加訓練。

眾人自然應是。誰都看見了,皇上看上去是在訓人,實則臉上的神情,得意著呢。

果然,皇上訓完了他們,——大手一揮,讓侍衛將自己今日獵得的動物拖下去,著御膳房制——菜肴,今晚大宴群臣。

半句不提靖王進了山、到現在都沒回來的。

眾人——上皆是一派喜氣洋洋,紛紛跪下謝恩。

卻在這——,一陣噠噠的馬蹄由遠處傳來。

眾人抬眼看去,——見一匹高大的黑馬,馱著個大塊頭,一路朝著這邊飛奔——來。

那人跑得近了,眾人——都看清了他的臉。

一張四方寬正的黑臉,上頭一雙銅鈴大眼,又高又大的,穿著官服,——像個地府中的鬼差一般,丑得人心驚。

是紀泓承。

後主皺起眉,看著他滿臉的喜氣,總覺得沒——麼好——

見紀泓承一路跑到他——前,翻身下馬,在他——前跪下來,朗聲笑道︰「皇上!」

「——麼——?」後主對他遇見了——麼好——並不關心——

听紀泓承道︰「臣方才獵得一只大蟲,想獻給皇上!」

後主喉頭一哽,周遭的官員們听見這話,一——間——相覷,臉上的喜氣都僵住了。

這紀泓承腦子一根筋——算了,哪兒有陪皇上出獵,——搶皇上風頭的道理?

後主一——沒——話,抬眼往他來的方向看去,——見有——個侍衛騎著馬,費勁地拖著個小山一般的大物,朝著這邊來了。

紀泓承不僅獵到了一只虎,——是一只健碩高大的——年猛虎。

後主再看向自己那一堆零零碎碎的山羊麋鹿,心下一陣厭煩。

這姓紀的,當真令人掃興極了。

「這般,愛卿可算獵得頭籌,朕該好好賞一賞你了。」

紀泓承半點不謙虛,大聲道︰「臣多謝皇上!」

後主咬牙切齒,恨不得賜死他。

「既然如此,朕——賞你個差——吧。」他坐在馬上,垂眼俯視著紀泓承,語氣輕飄飄的,牙齒卻是緊咬著的。

「方才靖王去林中追鹿,到這會兒都沒回來。朕擔心他,——由你去將他尋回來,朕必有重賞。」

後主抬頭看了一眼漸漸沉下山去的日頭,——道。

一整日——去了,看這天色,想必——該到了給他那位五弟收尸的——候了。這晦氣——,就讓紀泓承去做,順——到——候安他一個保護靖王不力、致使靖王身死的罪名,將這個不知趣的大傻個,一並處死了去。

——

江隨舟坐在溪邊的石頭上,眼看著霍無咎坐在水邊,將肩上的傷口清洗干淨,重新包扎了起來。

這——是江隨舟逼的。他到了水邊,——硬要先替江隨舟看腳踝。江隨舟不肯,硬要他先處理好傷口。

霍無咎自是拗不——他。

他站起身,將垂落在手肘上的衣袍朝肩上一拉,——回身走到了江隨舟——前,有些不贊同地瞪了他一眼。

「此——不會亂動了吧?」他道。

江隨舟笑了兩聲,——由著霍無咎在他——前單膝跪下,又將他扭傷的那只腳擱在了腿上。

「你有——麼打算?」江隨舟問道——

見霍無咎一邊低著頭替他月兌鞋,一邊——道︰「江舜恆既要你死,那麼必然不會立——讓人來尋你。我在這里候著,等到他們的人尋來,我再先行回去。到——候,你就只——自己摔下馬扭傷了腳踝,自己找到這處水邊的。那——個殺手是龐紹的人,他私下養殺手的——,江舜恆絕不會知道,——以,他——不會起疑心的。」

江隨舟嗯了一聲︰「我——是這麼想的。」

霍無咎將他的鞋襪放到旁側,——握在了他的足弓上。江隨舟本就生得白,雙足平日里更是不見日光,此——在陽光下白得像——發光,青色的血脈隱現,更顯得他白得通透。

讓霍無咎掌心粗糙的手這麼一握,他竟莫名有些耳根發燙了。

怪得很——

霍無咎卻似是沒注意到一般,手下略微動了動,——查看起他的傷勢來。

「忍著些。」霍無咎。

不等江隨舟應聲,他——猝不及防地手下一拗。江隨舟猛地一抽氣,——听見了輕微的骨骼聲響。

「好了。」他听霍無咎——道。「只是——會有紅腫,養上——日——消下去。」——

著,他扯下了自己的一條衣擺,替江隨舟將腳踝纏住,重新穿上了靴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滿目的瑩白被布料遮住的那一刻,他是怎樣地松了口氣。

他直起身,在江隨舟身邊坐了下來。

「那以後呢?」江隨舟問道。「再之後,你可有——麼打算?」

這是他自剛才以來,一直想問的話。

他就知道,野史上的霍無咎——從靖王府逃出,再一路離開南景回到北梁,——中一定有——麼不為人知的關竅。如今,這——兒——夠提前,江隨舟知道,這跟他月兌不開關系。

若不是他千方百計地想給霍無咎尋醫,他手下的人——無法借著這個機會找到霍無咎。想到因著自己的籌劃,竟意——地與霍無咎的勢力契合在一處,竟因此幫了他,江隨舟——覺得頗為奇妙,甚至有種莫名的喜悅,壓都壓不住。

霍無咎側目看向他,——見他雙眼亮晶晶的,正盯著自己瞧。

他自是知道江隨舟問的是——麼。他非但沒有生氣,——打心里為自己高興,霍無咎竟一——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因此松一口氣了。

他應該為此高興的,但之前的擔憂全是杞人憂天,他竟又有些隱隱的失落。

他頓了頓,道︰「再接下來,——打算給你弄些吃的去。」他像是沒听懂江隨舟問的是——麼一般,站起身來,神色自若,一本正經。

「不是,我是——……」江隨舟連忙開口道。

「我知道你——的是——麼。」霍無咎——道。「不——,你不是——了,要我護你周全麼?」

江隨舟有些不解這——中有——麼關聯,只應聲道︰「是啊。」

霍無咎俯身拿起了江隨舟的劍,低下頭——,——見江隨舟——露不解地看向他。

他目光中流露兩分無奈,抬手在他頭頂上拍了一下。

「我此——想走,自然隨——都——走。」他。「但是,江舜恆找不找你算賬?」

自是要找的。

江隨舟諾諾地不——話了。

「——以,我沒——麼打算。」他。「我留在這里,見招拆招,總——等到機會,尋出他們的弱點。屆——里應——合,既——讓他們措手不及,——讓他們看看,——麼叫引狼入室。」

江隨舟听到這話,噗嗤笑出了聲。

「引狼入室對你來——,可不是——麼好詞。」他。

「我——沒想當——麼好人。」霍無咎將那劍在河中洗了洗,——對江隨舟道。「原地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江隨舟點頭應下,——見霍無咎單手握著劍,往林中去了。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目光卻落在霍無咎的後背上,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中,——沒有挪開。

他心里清楚得很,霍無咎雖——得輕松,——自己要里應——合,——要讓後主引狼入室,但江隨舟知道,對霍無咎來——,最容易、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回到北梁。

他是個戰無不勝的將軍,他的軍隊就是他的手足、是他手中的利刃。

但是現在,竟是自己,將他的手足束縛住了。

他不走,僅是因為答應——自己。

江隨舟——不清自己現在的感覺。

他無論是在穿越之前,——是穿越之後,一直都不得不自己撐住自己。穿越之前,他雖——有父母,但他父親有的是情人和兒女,他的母親眼里只有他父親——

現在的他,看上去富貴潑天,實則根本就是行在繩索之上。那麼多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又有那麼多人需要依傍他,他沒有選擇。

但是現在……

有一個人,願意縛住手腳,丟掉劍刃,忍辱負重地活在敵人的手中,就是因為答應——他,要保護他。

他似乎不再是一個人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