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破空聲傳來, 裴靖似有所感, 耳尖微動,似乎是听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他本能地偏了偏頭。下一刻,只見一支利箭倏然從他的頸側劃過去, 脖子上瞬間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保護大人!有敵襲!」
「裴大人,這里太危險了,請您跟卑職離開這兒吧。」一個守將快速地跑到裴靖的身邊,瞧見他白皙的脖子上那清晰的血痕, 忙叫道, 「您受傷了,必須馬上醫治!」
脖子上的傷口傳來劇烈的疼痛,鮮血快速地冒了出來。
裴靖自是惜命的, 他上城樓的目的已經達到, 自然不養再固執地守在這兒。
他點了點頭,跟著那守將朝城樓下走,只是臨走時又回頭看了遠處一眼, 目光冷厲。
「嘖, 就差一點。」李珣搖了搖頭, 隨手把弓遞給了身邊的小將,「看來這位裴大人, 命夠大。」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不知他這一手已經驚住了許多人。
柳文廉驚訝道︰「李先生的箭術竟這般精妙,先生果真是奇才, 柳某實在佩服。」
李珣笑了笑道︰「老了,比不得年輕時了。若是再年輕個二十歲,那位裴大人如今早已身首異處了。」
即便是如此,柳文廉已經很是震驚了。
這位李先生看上去文質彬彬,是個文弱的書生郎,卻沒想到武力竟然也不弱。
正這時,一人走到李珣身邊報道︰「先生,城內傳來消息,戚柒醒了,如今帶著人出了城。」
李珣頓時收起了面上的笑,目光冷然,諷刺道︰「果然如我所料,藏得可真是夠深的。」
失憶?呵,不過是借口罷了。
李珣冷聲道︰「讓人準備一下,這次我親自去捉她。」
「李先生,這位戚柒就這般重要嗎?」柳文廉攔住他,「如今戰事正緊,您這離開了,若是……」
「柳公子不必擔心,遠山府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抗我們。」李珣笑著搖頭,眸色暗沉,「而且,你以為那戚柒為何此時要帶人出城?」
柳文廉微微皺起了眉頭。
李珣道︰「以遠山府的兵力,想要撐到援軍到來,無異于天荒夜談。可若是,他們找到了霹靂彈……」
不用他說完,柳文廉也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立刻變了,忙問道︰「李先生的意思是,那戚柒此刻帶人出城是為了找霹靂彈?」
「不錯,」李珣點頭,面色陰沉,「那戚柒慣來狡猾,想必之前的失憶也只是借口而已。我們差點就被她騙了。」
「勞煩柳公子向王爺匯報一聲,李某這便帶著人去捉她!跟著她,那霹靂彈便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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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柒滿頭大汗的醒來,只覺得渾身無力,滿身都是冷汗,想到夢里的那些場景,心髒處便傳來劇烈的疼痛。
「嫂嫂,您醒了!」裴錦一直守在她身邊,見此立刻興奮道,「太好了,您終于醒了,我這邊去叫太醫。」
「……裴靖呢?」裴錦剛轉身,戚柒便拉住了她的手,聲音沙啞。
裴錦回道︰「二哥去城樓上了。」想了想,她便把近來發生的事情盡數告訴了戚柒。
「如今平王謀反,我們的糧草又被燒了,情況很是危急。」裴錦面露憂慮,「也不知這場仗要打多久,希望秦大哥能夠快點回來吧。」
否則,就算他們的將士能堅持,但沒有糧草,依然無用。
「嫂嫂,您先歇著,我去讓太醫來瞧瞧。」
「不用了,我沒事。」戚柒擺手,從床上下來,邊穿衣服,邊沉聲道,「你立刻去把章家兄弟叫來,讓他們多帶一些人,跟著我一起進山。」
「進山?」裴錦蹙眉,「嫂嫂,現在情況太危險了,您不能隨便出城。」
「即便秦業帶著糧草回來,你認為遠山府能支撐多久?」戚柒沒有直接回答裴錦的話,而是道,「平王背後有北狄,他們的兵力源源不斷,但我們卻消耗不起。莫說是撐到援軍到來,即便是五日,怕是也撐不下去。」
只要平王孤注一擲,命人全力攻城,遠山府根本撐不了三天就會被破。
「可這與您進山有何關系?」裴錦不解。
戚柒沉吟片刻便道︰「文叔在哪兒?」
正說著,門便被人推開,端著藥進來的文叔見到戚柒,霎時一怔,手上的藥差點跌落在地。
「小七,你醒了?」
戚柒眼眶發紅,突然走過去猛地抱住了他,哽咽著道︰「文叔,柒兒醒了,柒兒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
柒兒……
這是在島村時的稱呼,文叔的身子輕輕顫了顫,「你想起來了?」
「對,我都想起來了,想起來爹爹,想起來了所有人。對不起,我差一點就把你們忘了。」
在裴家醒來時,戚柒以為自己是穿書。後來遇到文叔,文叔對她那麼好,她一邊覺得歡喜,一邊卻又不安。
只因,她以為,這份寵愛是屬于原來的那個戚柒的。
可那一場夢,讓她全都想起來了。她就是戚柒,戚柒便是她。
十五歲那年,爹爹驟然去世,她陡然得知自己竟然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她消沉了很長的一段日子,而就在那時,被李珣蠱惑。
在他的教唆下,戚柒終于決定出島——她想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更想去看看讓爹爹愛了一生,直到死都念念不忘的娘親。
可誰知道,那李珣狼子野心。他騙她出島,原來是為了從她手中得到霹靂彈,以此復闢前朝。
不錯,她爹爹留給她的最後一樣東西,便是霹靂彈。
她記下了所藏霹靂彈的位置,便燒掉了藏寶圖。並按照爹爹教她的,又畫了一張假的藏寶圖,以此混淆視听。
沒想到,最終竟真的用上了。
上了船,離開島村不久,李珣便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根本就不甘心蝸居在一個小島上,做一個平平無奇的農夫。他想做回他的大將軍,想做回人上人。
「若不是你那個狐媚子的娘親蠱惑了殿下,殿下又怎會放棄大業,跑到這小島上?」那時,李珣陰狠地等著她,曾經的慈愛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恨意,「若不是你娘,這天下還是我們李家的!」
「你和你娘都該死!」他冷笑著,一步步走近她,冷聲說著,「柒兒,李叔也是看著你長大的,只要你乖乖交出藏寶圖,李叔便留你一個全尸。」
那時的戚柒,才堪堪十六歲,從未想過有一日從小都對她疼愛有加的叔叔會殺她。
她不想死,她還有心願未了,她還要替爹爹去看看娘親!她生來便有巨力,又跟隨爹爹習過武功,只是後來因為練武太累,便沒有堅持下來。
但真打起來,李珣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可李珣老奸巨猾,既然已經暴露,怎麼可能會讓戚柒還有還手之力?戚柒起先沒有防備便中了招,眼見著真的要喪命于此。
因此,戚柒假裝示弱,拿出了假的藏寶圖。在李珣伸手過來接的時候,撕成兩半,她握著另一半跳進了海里。
若是把假的藏寶圖完全給李珣,他定然很快便會發現被騙。但若是他只得到一半,便辯不出真假。
她不知道爹爹是不是真的為了娘親才放棄了大業,但既然爹爹如此選擇,定然有他的理由。她絕對不會讓李珣用爹爹的東西發起戰爭,挑起戰亂!
留在船上,她只有死路一條,不如賭一把。因此,戚柒抱著孤注一擲的心跳了海,她的水性很不錯。只是大海茫茫,而且當時她還在大海中間,生還的希望太小了。
但她只有那一條路可走。
只是千算萬算,她沒想到,她的身體確實活下來了,但是卻被別人奪了去。或許她命中早便注定了有此一劫。
彼時,戚柒意識虛弱,便被鳩佔鵲巢的人壓制了下去,陷入了沉睡。
佔了她身體的人,也是個女子。
與她同名同姓,甚至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兩人的命運卻截然不同,那個女子家境貧寒,因長得好,很小的時候便被父母賣進了樓子里。
她長得太美,老鴇便把她當做一個寶精心培養。
然而青樓便是青樓,進了青樓的女子,哪里能自己做得了自己的主兒?
待到她十六歲那年,老鴇便讓她掛了牌,想要把她的初夜賣個高價。她不甘心,不想一輩子耗在這種髒地方,便悄悄收拾了細軟,跑了。
但她一個弱女子能跑去哪兒?
沒多久便被老鴇發現,派人追了上來。她知道,若是被抓到,自己必然沒有好果子吃。
因此,她一咬牙,便跳了海。
誰也說不清這世間為何會有如此詭異的事情。反正就是那麼巧,她的靈魂進入了戚柒的身體,並且好運的被裴大哥給救了。
裴大哥雖家貧,但長相好,脾氣好,又對她好,那女子當時是真想定下來過個安穩日子,便順勢答應了裴大哥的求婚。
可她雖自幼被賣進青樓,但老鴇為了把她賣個高價,可從未讓她干過粗活,哪里真的能過這種清貧日子?
後來,裴大哥大婚之日意外而死,她反而松了口氣。為了好生活,便勾搭上了村里最有可能有出息的陳文。
裴大哥頭七那日,她甚至還要當著裴靖的面與陳文行那苟且之事。戚柒自然無法忍受她用自己的身體做如此齷齪的事情,意識醒來,便趁著那女子不備,重新搶回了自己身體的主控權。
可兩人意識相爭,戚柒雖勝了,但也受了影響。
她忘記了這一世的事情,反倒是被喚醒了在現代的記憶,于是她便以為自己只是穿書。
若是她爭輸了,那便真的是原書中的故事了。好在,她勝了,如今還被喚醒了所有的記憶。
這事兒太過復雜,也太匪夷所思,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戚柒便沒具體和文叔他們解釋,她強壓下內心的復雜心緒,沉聲道︰「文叔,爹爹把霹靂彈就藏在了遠山府附近的山中,如今該是用到它們的時候了。」
說到霹靂彈,戚柒便越發佩服她爹。
與爹爹相處了十幾年,她自然知道她爹與她不同是從後世而來。所以,她爹竟然能夠研究出霹靂彈這種火器,哪怕還只是最初級的火器,卻已經很了不得。
只是天妒英才,她爹爹甚至沒有活過四十歲。
想到此,戚柒心中便又是一痛,她忙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去想這事兒,「文叔,我知道霹靂彈在哪里,時間緊急,我現在就帶人去把霹靂彈挖出來。」
「你可以把位置告訴別人,你才剛醒來,身體還虛弱。現在出去,太危險了。」文叔不贊同,旁邊,裴錦也點著頭。
戚柒搖頭道︰「霹靂彈的位置太過隱秘,圖紙已經被我毀了,除了我,這世上沒人能找到。」即便能找到,也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
文叔也知道戚柒說得在理,只是……
「文叔,不用擔心,」戚柒知道他擔心自己的安危,便道,「我還有那麼多心願沒有完成,怎麼可能舍得死?您放心,我會多帶點人去的。」
「罷了,你既然都已經決定了,便去吧。」文叔嘆了口氣,「這樣,把阿真叫著,有她在,我才能更放心。」
「好。」戚柒點頭。
想到夢中把她驚醒的那一幕,戚柒頓了頓,終是放不下心,讓人把應硯招了過來問道︰「裴靖如今怎麼樣了?」
應硯正想去通知自家少爺夫人醒了,聞言,忙道︰「夫人,您不知道,您昏迷期間,少爺一直守著您,都瘦了。」
「若不是平王謀反,要攻打遠山府,少爺還守著您呢。」
見他還能說這些話,那說明裴靖應該沒有出什麼問題。戚柒稍微放下了心,攔住了要去通知裴靖的應硯道︰「如今情況危急,這些小事,便不要打擾他了。」
「可是……」
「行了,別可是了。」戚柒頓了頓,才輕聲道,「若你少爺回來了,便告訴他,我會早些回來的。」
事態緊急,戚柒帶著章家兄弟和嚴真,又點了一批衙役,便朝城外而去。待到裴靖得到消息時,他們已經進了山。
「這事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裴靖冷聲看著應硯。
他的脖子上纏著白布,面色陰沉得厲害。
應硯忙回道︰「是夫人說不要去打擾您的,她帶了不少人,讓您放心,她會安全回來的。」
裴靖沉著臉,沒再說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不高興。應硯是最能理解他家少爺的,別人看他家少爺都覺得他是個事業為重的成功男人,但只有他應硯知道,他少爺腦子里一大半裝得都是夫人。
若不是此刻實在走不開,他定是要直接去找人的。
這麼一想,他家少爺還是挺可憐的。
再說戚柒這頭,她帶著人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上了山。說起來,她到現在都覺得她爹是世上最聰明的男人,料事如神。
島村離邊關如此遠,她爹為什麼要把霹靂彈藏在邊關附近?
難道早便料到了今日之事?
戚柒在心中胡亂猜測著,只是如今爹爹已經不在了,誰也無法知道他當初如此做的原因了。
「小七,霹靂彈到底是什麼?」嚴真忍不住問道,「真的有你們說得那麼神奇嗎?」
一顆霹靂彈,便能瞬間炸毀一塊巨石。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嚴真從未見過這種厲害的武器,自是想象不出那種場景。
戚柒道︰「等你見到了,你便明白我所言非虛了。」沒有見過火器的人,是無法想象的到它的威力的。
一行人進山走了很久,直到太陽開始下山,戚柒才終于停了下來。那是個隱秘的山谷,嚴真在邊關住了這麼多年,沒少朝這座山上跑,可卻從未見過這山谷。若是沒有戚柒帶路,竟是連她這個本地人也不知。
其實不過是用了些障眼法罷了。
霹靂彈在這個時代是如此危險的東西,她爹心思縝密、自來謹慎,又擅長奇技婬巧,自是會做足了掩飾。
戚柒圍著四周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便道︰「就是這兒了。」
「哪里有霹靂彈?」嚴真一眼望去,全是樹木。
「在下面。」戚柒朝身後揮了揮手,「下山谷。」
山谷下面,竟是別有洞天,下面竟藏了一個山洞。戚柒讓人點了火把,帶人進了山洞。
「小七,還是我們走到前面吧,你去中間。」嚴真不放心,「萬一前面有什麼野獸,傷了你就不好了。」
戚柒卻搖頭道︰「你們不要亂動,這里面有機關,一不小心,便會喪命的。」
說著,她輕輕踫了踫山壁,下一瞬,便見前方竟同時射出了數支利箭,箭頭鋒利無比,泛著銀光。
嚴真霎時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道︰「小七,你爹可真厲害,不是一般人啊。」
何止不是一般人,她爹能研究出霹靂彈,若是真想稱霸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見過了這一幕,嚴真等人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都乖乖跟在了戚柒的身後。
這個山洞很深,而且岔路很多,戚柒帶著他們走了將近半個時辰,避開了好多機關,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戚柒深吸一口氣,在一面山壁上按了按一塊凸起,下一刻,只見面前的山壁突然從兩邊分開,原來這竟然是一道門。
「大家把手上的火把都熄滅,」 戚柒表情嚴肅地道,「霹靂彈非常的危險,若是火星不小心掉在了上面,便極有可能引起爆炸,所以大家都小心一點。」
眾人之前都看到了那些機關有多麼的危險,此刻再听到戚柒的提醒,便都放在了心上,動作越發的小心翼翼。
戚柒只讓一個人點上了火把,並且站在比較遠的位置。
大家這時已經看清了面前是一間石室,里面竟然放了很多黑色的球狀物,那便是霹靂彈。
「把這些都搬出去,大家記住動作一定要小心。」戚柒囑咐道。
「是。」
霹靂彈的數量不少,想要全部搬出去是一個挺大的工程量。而此時,秦業已經從欽州借到了糧食,因為情況緊急,便直接帶著人朝遠山府趕回來。
欽州府的知府確實是一個很難纏的人,秦業好不容易從他手中借到了糧食,甚至差一點就因此打了起來。
但借到的這些糧食也不多,算下來只夠三天的量。
但是也聊勝于無,現在最關鍵的是快點把這些糧食運回遠山府,至于之後的事情,便只能再想辦法了。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但是秦業等人的速度卻不敢慢下來。
一行人風塵僕僕的趕著路,終于到了遠山府城外的山附近。
「叫大家先停下來。」 秦業騎在馬上,耳尖微微動了動,突然出聲,面色嚴肅了起來。
「大人發生了何事?」
「附近有人,不對勁,你讓兄弟們都注意著點。」秦業沉聲回道。
聞言,其他人都心中凜然。
「莫不是遇上山匪?」
「不,此地距離遠山府這麼近,山匪的膽子不可能如此大。」秦業搖頭。也就是說,藏在暗處的人,可能是敵軍!
「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副將小聲問道。
秦業沉吟片刻道︰「讓兄弟們把家伙都拿起來,一部分人守著糧草,另外一部分人掩護。」
「是!」
而此時,戚柒帶著人終于把所有的霹靂彈都搬了出來。幸好他們帶了足夠的人和車,只是車進不了山里面,只能由人把這些霹靂彈背出去。
可就在這時,一道破空聲傳來,戚柒身子頓時朝後面一仰,躲開了迎面而來的一支利箭。
「不好,有敵軍!」嚴真大叫一聲,抽出了龍吟劍,「大家小心!」
話音未落,無數的箭便朝他們射了過來,戚柒等人好不容易把這一波攻擊扛過去,便間一群人從周圍冒了出來。
領頭的正是戚柒的熟人,李珣。
見到李珣,戚柒的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厲聲喝道︰「是你?!」
李珣悠然笑道︰「果然不愧是李韶養出來的,我差一點就被你騙過去了。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看來,你還是女敕了一點。若是李韶,怕是不會給我這個劫貨機會。」
「我們出城的事都是臨時決定的,所以,城里有內奸?!」嚴真沉聲喝道,眼中全是怒意。
李珣道︰「若是你們把這些霹靂彈留下,束手就擒,我便饒你們一條命。可若是你們想要反抗,那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哼,賣國賊,不需要你手下留情!」嚴真冷笑,「我們手底下見真真章吧!」
說著,嚴真便要沖過去。
戚柒馬上攔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道︰「不需要和他硬抗,如今最重要的是快點把這些霹靂彈運回城里。阿真,你帶著一部分人運霹靂彈先走,我來攔住他們。」
「這怎麼行?!」嚴真立刻搖頭,「這太危險了,小七,還是我留下,你帶人走吧。」
戚柒擺手道︰「沒用的,他的目標是我,他不會放過我的。」
見嚴真還想繼續說,戚柒立刻道︰「不用多說了,快帶著他們先走。你知道山洞里有機關的,不要擔心我。」 最後一句話,戚柒是附在嚴真的耳邊輕聲說的。
「你們兩個不用爭了,今天誰也走不了。」李珣冷笑道,朝身後一擺手,那些人便沖了過來。
「快走!」戚柒對嚴真大吼一聲,便拿起一枚霹靂彈點燃,朝李珣那邊扔了過去,「不要再猶豫了,快!」
霹靂彈數量不算太多,她不敢用完,只留下二十個,其他全讓嚴真帶著人走了。
李珣等人自然不會輕易放他們走,戚柒之前在山洞里教過大家用霹靂彈,此時,留下的幾人與她分散開來,扔霹靂彈,成功為嚴真和其他人開了路。
戚柒的目標是李珣,直接朝著李珣沖了過去,把李珣與他的手下隔了開來。只是她之前也不知道霹靂彈的具體威力,導致自己也被沖擊力沖倒,竟是與李珣一起落下了山谷!
「小七!」
「快走,快把霹靂彈運回去!不要管我,我會活下來!」戚柒只能拼盡全力朝嚴真吼道。
嚴真一咬牙,帶著人便沖了出去。
李珣帶的那些人雖有心理準備,卻也沒有想到霹靂彈的威力如此之大,又因為李珣被戚柒一起帶落了山谷,一時之間竟愣住了。
趁著這時,嚴真等人便沖出了重圍。
那些人反應過來,想了想,領頭的人便分了一半人留下來找李珣,自己帶著另一半人追了上去。
他們人數眾多,雖然被霹靂彈阻礙了一些手腳,但作用不大。
霹靂彈威力太大,若是雙方距離太近,怕是連自家都會受傷。而且這些是需要用在戰場上的,不能在這里浪費,嚴真不敢亂用。
因此,戰得很是艱難。
霹靂彈的聲音很大,只听轟轟作響,像是一道道驚雷。山外,秦業等人自是也听到這聲音,副將驚道︰「將軍,這是……」
秦業想到了在島村時遇到的那群水匪。
那水匪頭子當時便是點燃的黑球,便是發出了這般聲音。想到自己若不是躲得快,差點便葬身在那里,他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而這時,埋伏在周圍的人也沖了出來。
秦業不再多想,大聲道︰「殺!保護糧草!」
「是!」
好在秦業帶的都是精銳,戰斗力不弱,那些埋伏的敵軍雖然不少,但因為他們發現得及時,也沒有讓他們佔到便宜。
他身先士卒,便如戰場上一把最鋒利的劍,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他身後的將士們受他的影響,士氣陡增,戰斗力飆升,很快便佔據了上風。沒一會兒,便把那些敵軍收拾了干淨。
他面色冷酷,手上毫不留情,甚至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就在這時,嚴真帶著人背著霹靂彈終于沖了出來。她見到秦業,眼楮頓時一亮,大聲呼喊道︰「救命!」
他們此次進山,帶了有五十多個人,如今跟著嚴真出來的,卻只剩下十幾個人。甚至,就連戚柒如今也是生死不明。
而這十幾個人身上也多少都帶著傷,滿身狼狽。
為了護著霹靂彈,大家都是拼了自己的命,如今看到秦業,嚴真可算是松了一口氣︰「平王的人在追殺我們,他們想要搶霹靂彈,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霹靂彈?
想到方才听到的那些聲音,確實與巨雷的霹靂聲相同。秦業看到了嚴真等人身上背著的那些黑球,與當初那水匪頭子用來襲擊他的一模一樣,心中凌然。
如今也來不及解釋,身後追兵已到,秦業帶著人便與那些追兵拼在了一起。
雙方人數相當,李珣帶出來的也都是精銳,戰斗力都不差,站起來旗鼓相當。
這般情況下,嚴真即便想去救戚柒也是有心無力。
待到終于解決了這波追兵,他們的人也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一地的殘兵。
「戚柒還在山里。」嚴真沙啞著聲音道。
秦業握緊了雙拳,看了看身後的將士和地上的霹靂彈、糧草,又想到遠山府的情況,雙眼閉了閉,再睜開眼時,冷聲道︰「先押著霹靂彈和糧草回城!」
聞言,嚴真倏然抬頭看向他,大聲道︰「沒有听到我的話嗎?我說小七還在山里面,她需要我們去救她。」
「我知道。」秦業面沉如水,「可城里的人更需要我們。需要糧草,需要武器。」
寒風呼呼作響,猶如嚴真的心,冷的在發抖。
她想到了遠山府的人,想到了她的鄉親們,想到了還在戰場上拼搏的戰士們,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秦業沉默片刻,大聲道︰「回城!」
一行人快速行動起來,載著糧草和霹靂彈朝城里而去,速度越來越快。彼時,遠山府確實已經是強弩之末。
平王的耐心似乎已經耗盡,直接命令將士們全力攻城。
遠山府的兵士們已是筋疲力盡,但是他們卻不敢停下來,只怕是一停下來,城便破了。
血腥味順著風似乎飄進了城內,越來越濃,這一夜,城內安靜得很,大家都未睡。
除了青壯,老弱婦孺們也都爬了起來,都做好了上戰場的準備。
這便是邊關,生活在這里的人,都已經習慣了戰爭。即便是小孩子們,面對這種危機情況,臉上也沒有害怕,只有平靜和戰意。
這是他們的家園,哪怕拼上他們命,也要守護住自己的家。
裴靖包扎了傷口之後,便又上了城樓,夜晚的寒風越來越涼,也越來越大,刮在人的臉上,仿佛刀割一般,深深的疼。
「裴大人,我們的箭已經沒有了,石頭和熱水也不夠了。」鄭將軍疲憊的說道,「最多只能再撐上一夜,這遠山府,怕是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得守。」 裴靖的語氣非常平靜。
「報!」
鄭守勇嘴唇動了動,正想說什麼,便听一個小兵飛快地跑了上來,他以為又是出了什麼事,問道︰「發生何事了?」
卻見那小兵欣喜若狂道︰「回稟將軍、大人,秦將軍帶著糧草回來了。」
「原來是這事。」鄭守勇嘆了口氣,「如今即便是糧草充足也用不上了吧……」
「不止糧草,秦將軍和嚴鄉君還帶著霹靂彈。」
「霹靂彈?!」裴靖倏地轉過了頭,問道,「此事當真?他們現在到哪兒了?」
「當真!秦將軍和嚴鄉君已經帶著霹靂彈過來了,我們遠山府有救了!」
裴靖心下狂跳,飛快地朝樓下跑去,剛下去,便踫到了秦業和嚴真。他朝兩人身後看了看,心下微微一沉,聲音干啞的問道︰「戚柒呢?」
嚴真頓時紅了眼眶,啞聲道︰「對不起!」
「不要給我說對不起,我問你,戚柒,她在哪里?」裴靖緊緊地盯著嚴真,一字一頓地問,「她不是與你一起去的嗎?為什麼只有你回來?」
「別問了,是我帶人回來的。」不等嚴真開口,秦業便道,「小七為了讓嚴真把霹靂彈帶回來,落入了山谷。」
「抱歉,我必須帶著糧草和武器先回來。」他放棄了去救小七的機會,而是選擇了遠山府。
「你不用道歉。」裴靖突然開了口,「你沒錯,無需道歉。」
遠山府數萬人,自然比戚柒一人重要。
秦業抿著唇,眼中帶著血絲,嘴唇干裂,沒有說話。他知道他的決定沒有錯,可他放棄了小七,這是事實,可他卻連後悔的機會也不能有。
他看著裴靖,卻見他突然面色平靜地摘下自己的官帽,褪下自己的官袍道︰「如今糧草和武器都有了,遠山府,便交給你們了。」
秦業心尖一跳,「你要干什麼?!」
「我去找她。」裴靖淡聲道。
秦業蹙眉︰「你瘋了?!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嗎?你是遠山府的知府,在這種時刻,怎能擅離職守?我們可以派人去找小七。」
「如今遠山府還有多少人能用?」裴靖反問。
秦業立時啞了口。
「秦將軍、嚴鄉君,若是裴某未回來,」他看向兩人,輕聲道,「還望兩位能照看裴錦裴裕一二。」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開。
「裴靖,你想清楚了嗎?」秦業提高了聲音,看著他的背影,大聲道,「你可知你這一走,會有什麼後果?」
「遠山府數萬人很重要,可在我的心中,她重過這世間千萬人。」男人清朗的聲音不大不小,可卻重重地落在了秦業的心上。
「她是我的娘子,無論是生是死,都只能在我身邊。」
他的聲音很淡很平靜,只是在敘述一個既定的事實,沒有憤懣和不甘願。秦業望著他一步步離去的身影,突然便泄了氣。
他們的選擇都未錯,只不過,他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了。
嚴真咬著牙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裴靖,我與你一起去!」說著,便朝裴靖跑了過去。
秦業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再也看不到,才突然轉身,大步上了城樓。
「秦將軍,這霹靂彈威力可真大,是神器啊!」鄭守勇欣喜地道,「有了這等神器,遠山府便有救了!平王的算盤落空了!」
「咦,裴大人怎得不見了?」鄭守勇愣了一下,「他不是下去接你了嗎?」
秦業回道︰「裴大人傷勢復發,先回府衙了。」
「裴大人一個書生能夠堅持這麼久,已經讓本將軍刮目相看了。」提起裴靖,鄭守勇嘴上不乏贊美,「如今我們有了霹靂彈,也不用怕那平王,這打仗的事情還是要交給我們武將了。」
「嗯。」秦業淡淡嗯了一聲。
霹靂彈威力甚強,敵軍毫無防備,猝不及防之下,竟是以為天降巨雷。有些迷信的甚至已經跪在地上了。
平王的軍隊很大一部分都是北狄的人偽裝的,北狄信神佛,霹靂彈一出,那些外族以為是惹怒了天神,很多人直接便扔下武器四散奔逃。
士氣一落,輸贏一目了然。
「王爺,王爺,不好了!」下人連滾帶爬的跑進了平王的營帳,哭喊著道,「遠山府不知從哪里得來神器,輕輕一扔便炸毀我們數人,那些北狄人說是惹怒了天神,都跑了!」
「你說什麼?!」
「王爺,我們……我們敗了。」下人涕淚橫流,「鄭守勇帶著人過來了,王爺,我們快跑吧!」
平王身子一晃,面色慘白如雪,差一點便摔倒在地,下人連忙扶住他急聲道︰「王爺沒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他推開下人,打開營帳朝外面望去,尸橫片野,耳邊轟隆作響,慘叫聲不斷,他的兵士們四散奔逃。
他……敗了?
「王爺,來不及了,快上馬吧!」
平王咬著牙,轉頭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沈妍。此次出來,他後院的女人誰也沒帶,只帶了沈妍。
「妍兒,與本王一起走吧。」
沈妍抬頭看向他,清澈的瞳眸映出了他陰沉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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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與嚴真騎著馬,飛快地奔向城外。此時狂風大作,突然變了天,天上烏雲密布,沒有了月亮與星星,不時劃過一道閃電,耳邊傳來一聲驚雷。
很快,大雨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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