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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說明天她會和亞瑟去談判。我則是回聖恩露斯。」

我將毛毯抖開,一半鋪在教堂腐爛的長椅上, 一半垂在外面。

「雖然談判的結果還是未知……但是礦場總歸能停下來了。」

側身躺在毛毯上, 撈起另一半蓋在身上。堆放已久的毛毯還是一股霉味,但我也不在意了, 窩在里面縮成一團, 只露出一雙眼楮看著對面坐在長椅上的亞當。

破敗的教堂長椅不再整齊,凌亂的推搡在一起。而我睡覺的長椅和他坐著的正好是面對著面。我可以借著月光清楚的看清他的臉。

皎白的月光為那張如天神般的俊臉染上了一層柔光, 如碧色寶石的雙瞳卻依舊黯淡。他一如既往的面癱著一張臉,但不同于其肅穆的表情,他的身體悠閑的依靠在椅背上, 右腿疊著左腿,抵著書脊的手則是隨意的擱在大腿上。

書頁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令人昏昏欲睡。亞當微垂的視線落在書頁上, 「那些曠工呢。」

「姐姐讓他們在附近新建村落了。」我回道,「等到魔礦的‘毒素’得以解決後再開工。到時候視市場考慮直接對他國批發原礦。」

「哦……那你姐還要繼續留在這麼。」

「嗯。」

「雖然我也想說留下來。但是被拒絕了。」我訕訕的模了模鼻子,「姐姐說我留在這里也沒什麼用處。不如回聖恩露斯多學習一點知識。」

亞當又翻過一頁,「很有道理。我記得你的文化課很差。」

「……老娘已經決定做守護聖恩露斯的dark♂knight了。禮儀課什麼的就讓它滾吧。我要惡補一些魔導知識。」

頓了頓。我低聲道。

「然後。努力考入拜德學院。」

碧色的雙瞳離開書頁,落在了我的臉上。

「赫倫奧茲是阿諾德的‘父親’。但他已于四十年前去世。」

「這樣想來阿諾德到現在至少四十歲。但他的外表還是和十四歲的少年一樣。」

「他不是人類。這我早就知道。」

「因為他曾經說過。他和你是同樣的。」

側躺在長椅上的我看著面前的神父。在這個世界中知道我來自異世界, 從頭到尾一直幫助我的人。

我對著在月光下神聖得近乎發光的他問道。

「亞當。你是什麼呢?」

如神般的神父低垂著眼瞼, 無悲無喜的看著我。

隨即他平淡的回道。

「人造人。」

我下意識抓著毯子的手猛地一緊。

「並不是什麼稀奇的設定。乙女游戲老司機的你應該早就猜到了。」

碧色的視線再度落回了書上。亞當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 就像他平時和我互相吐槽時的那般。

「不過創造我的‘人’是這個世界的‘神’而已。」

被神精心雕琢過的手打了個響指。一盒熟悉的面上刻著聖恩露斯國徽的餅干盒從浮空的魔導陣掉出, 被風托著,穩穩的落在了他的身邊。

「每個游戲都需要一個任勞任怨的npc吧。給你分發主線。在你失落的時候鼓勵你。在你泡凱子的時候給你提示。」

我眯著死魚眼,看著那好看如藝術品的手在白色的神袍上蹭了蹭,然後一手扣著蓋子一手抓著底, 用毫無美感的方法暴力的掰開了鐵制餅干盒的蓋子。

「必要的時候提供劇情道具。告訴你可攻略對象的好感度。」

亞當一邊 嚓 嚓的嚼著餅干,一邊口齒清晰的說道。

「嘛。就是為了這些女神才把我創造了出來。」

「為了引導你。」

「……那你能告訴我姐姐對我的好感度嗎。」

「你姐是不可攻略人物。」亞當睨著我,隨即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雖然因為他的面癱臉這個笑容很扭曲),「少女別想了。我們這款‘游戲’是不支持百合線的。」

切。

我砸吧砸吧嘴。不甘示弱的用死魚眼瞪著他,「那你告訴我有哪些攻略對象吧。」

亞當左手摁胸,回答的很真誠。

「我不知道。」

「……你不是說可以報可攻略對象的好感度的嗎!」

「那是原來的設定。女神都走了那麼多年了誰還听她的。」這麼說著的亞當又拿了一塊樹莓餅干,「畢竟這個世界已重獲自由。」

某被女神詛咒的公主冷笑出聲,「那為什麼亞瑟還會鐵了頭的要我嫁給他。」

「嘛。畢竟是神。對這個世界還是會造成一點影響的。」

俊美的神父一邊 嚓 嚓的吃著餅干一邊看著書。完全不顧及碎屑滑入了書脊,依舊看的津津有味。

我用無語的目光看著這個一心三用的人,「所以說他們知道自己受了女神的影響嗎。」

「撒。」亞當翻過一頁,「這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

放棄了這個問題。我將話題引回了起點。

「所以……阿諾德是拜德和白露希斯的……人造人?」

「他是人造人。」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移動,白皙細膩的指月復撫過書面,「但是是誰造的。又是為了什麼造的。在他身上又會發生什麼。」

亞當的聲音低沉。

「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發現。」

「……我知道。」

我輕聲喃喃著。

阿諾德說過。他不斷的讀書是為了尋找「答案」。

但他其實是在尋找「疑問」。

失去了唯一的導師,空留對魔導的執念的他除了鑽研魔導之外什麼也做不了。雖然他對自己的出生父母毫不在意,但他依然迷失在了這個廣闊的世界中。

那條魚怕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迷茫的內心。

連「疑問」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找得到「答案」呢。

可是一切又毫無頭緒。連一個線索都如此費力。

再說。知道了自己的出生後他又會怎麼樣。他的內心會有所觸動麼。他會意識到內心的迷惑嗎。

還是說會繼續像這樣的。如一條魚一般的活下去。

不斷思考的夾縫中。我猛地緊縮了瞳孔。

不是因為思緒得到了突破。而是因為在我沉于思考的時候,有什麼東西湊到了我的嘴邊。

而我就這麼下意識的吃下去了。

亞當你害我!

五個大字本能般的從腦內閃現。正當我勒著脖子準備吐出來的時候。于口腔蔓延開來的酸甜感喚回了我的神志。

……是樹莓的味道。

「你每次苦思冥想的時候都會發呆。」

我睜大了眼楮。微楞的看著金發的神父。

兩把長椅之間的距離並不大。他只是彎下腰,就能將餅干遞到我的嘴邊。

以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就算近看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還是那麼的完美。就像是美術館里的雕像一樣。

「想不通的時候就吃點東西。吃是世界上最觸手可及的幸福。」

這般說著的他注視著我的目光很平靜。無光的綠寶石雙瞳卻讓我的心不由的酸澀了起來。

「還要吃嗎。」

他對著側躺在長椅上的我問道。

「……不用了。」

我啞著聲音回道,「我牙都刷了。」

「真是可惜。」

冰涼的大拇指拭去了我嘴角粘上的餅干碎屑。他直起身,坐了回去。拿起那本被他反壓著的書,再次一邊吃著樹莓餅干一邊看了起來。

這次我看見了那本書的書名。

《愛與火與詩》。

「拜德學院不是那麼容易考進去的。」

亞當抖著腿,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般的說道,「他們只招大富大貴又有才華的人。」

拜德學院——大陸排名第二強國拜德的國立學院。

和英蘭的君主制不同。拜德實行的是君主立憲制。皇室已經變成了類似吉祥物的存在。最終決定國家國策的是大議會的大學士們。

當然皇室的人只要有能力也可以成為大學士就是了。

和白露希斯大教堂神神叨叨相反的,所有的大學士都是理性的可怕。他們都是從拜德學院畢業的有著同窗情誼的同學。同時因為拜德學院只招貴族的原因,他們往往是家族世親。

當然拜德上層那些「我女兒是你老婆」「你姑姑是我嫂子」「你老婆昨天真棒」「你的老婆我替你照顧了」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要考入拜德的原因有兩個。

一.拜德對學生十分優待。方便我長期在拜德滯留。

二.拜德學院是比皇宮還要拉風牛逼的建築。有瑪納撐腰。他們屁大點事都喜歡做成文獻扔學院圖書館里。

「我可是想當年連高考都經歷過的人……」

蜷縮在毯子里的我瑟瑟發抖著。顫抖著聲音說道,「而且我還有必殺技對不對……」

亞當看了我一眼。然後頂著那張俊美無比的皮大逆不道的翻了個白眼。

哎。一看他就是懂的。

到時候實在不行我就求亞瑟幫我開個後門嘛。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寵愛的都有恃無恐。」

亞當念了兩句詩。語氣涼涼,「話說那個讓你掏心掏肺的騎士boy呢。沒和你黏在一起嗎。」

「我可是阿莎辛。模黑干活伺候那些光的。」

嘴角不停抽動著,我應道,「阿諾德長得太惹眼了以後總不能一直帶在身邊。但是他的能力很強。今天被我派去保護姐姐了。」

亞當目(mian)瞪(wu)口(biao)呆(qing),「你姐還需要人保護?」

……我默默捂臉,「我下藥把她迷暈了。」

「社會社會。」俊美的神父面無表情的附議著,「伽德莉切你總是能給我驚喜。」

「這種驚喜我也不要的好不好!!」

亞當沒有回話。他將餅干盒蓋起,隨意的把書擱在上面放到一邊。

攤開手掌。點點的熒光從他的掌心升起,最終形成了鐘面懸浮于空中,分針和秒針在圓形華麗的魔導陣上滴答滴答的走著。

「已經很晚了。」亞當看了眼時間便把魔導陣熄了,「你明天還要早起。睡吧。」

「……那你呢。」我輕聲問道。

「當然也是睡覺啊笨蛋。」

這麼說真的亞當直接往長椅上一躺,雙手枕在腦後,兩條長腿隨意的交疊擱在扶手上。

周圍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月光下神父清晰的身影也變得模糊不清。

「晚安。」

于舒適的黑暗中。我听見了他這般說道。

「晚安啦。」

我低聲應道。

然後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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