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今安辭職了。
在她和殷致爍撕破臉的第二天, 她向公司遞交了辭呈。部門經理以臨時辭職不發工資為由威脅,她也只是無所謂地笑笑,一心只想和這個公司劃清界限。
臨走前, 她給董事長辦公室發了封郵件,匿名舉報身為設計總監的殷致爍抄襲國外大師的創意。同樣的一份文件她給殷致爍搭上的那位謝董事的千金也發了一份。
那位姑娘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個被嬌寵壞了的性子,吃不得虧, 殷致爍玩弄了她的感情,她是怎樣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面對這個送上門的「黑料」, 她二話不說轉頭發到公司上千人的大群里, 還發了通篇長文揭露殷致爍的渣男海王本性。這下就算董事長有意幫殷致爍遮掩也于事無補。
礙于殷家人也是公司的董事之一, 殷致爍只是被撤掉了設計總監的頭餃。
但謝家也不是吃素了, 斷不會讓女兒白白受委屈,不僅在工作上處處針對殷致爍,更是在董事會上多次與殷家針鋒相對。殷家父子在公司的日子並不好過。
而這些,都是陳今安離開帝都後才從以前同事那里听來的。
辭職後, 陳今安去了父母所在江市, 打算趁著這次離職多陪陪父母,調整散心, 也正好借此機會想清楚自己到底對未來是什麼規劃,想要怎樣的感情和生活。
離開的事, 陳今安只告訴了祁柚一個人, 離職後不久,她就獨自拖著行李箱登上了去江市的飛機。
陳今安沒打一聲招呼就出現在家門口,陳爸陳媽也是又驚又喜。
喜的是許久沒見到女兒了, 她突然來了自然是開心。同時也擔憂她是不是在帝都遇到了什麼事,受了委屈才一個人偷偷跑過來的。
但陳今安的嘴很嚴,無論父母如何旁敲側擊, 她都決口不提。
當初談戀愛的事她沒讓父母知道,如今分手了更沒有說的必要。
媽媽問的多了,她就摟著媽媽撒嬌,嘴甜地說︰「哎呀,我就是前段時間工作太累,想你們了,所以就來陪陪你們也不行嘛~」
陳爸知道女兒心里藏著事兒,也就讓妻子別再追問了。
他對陳今安說︰「我女兒愛在這住多久就住多久,江市也是你的另一個家!一個人呆在帝都難免孤獨,要我說在江市工作也挺好的,至少一家人在一起!」
「不過呢,如果你有別的打算,爸爸也支持你。就算是不工作待在家,你老爸我現在也是養的起的!你呢,就好好休息,以後的事情我以後再說。」
「謝謝爸!」
陳今安被父母的一番話感動了。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她哪里都沒去,安心在家休息。
不去回憶過去也不去思考將來,過著每天追劇睡覺的廢物日子,別提有多巴適。
心里堵著的那團棉花,也在家庭的溫暖下消散了不少。
半個月後的某天早上,陳今安出門去看一個書畫展,走到小區門口,看見保安亭對面站著一人。他踢著路邊的石子,時不時抬頭朝小區里面張望。
那身形,那長相,陳今安覺得自己肯定是見了鬼了,嚇得不輕,轉身就跑。然而為時已晚,對方視力極佳,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也能認出她。
「今安!」言梵眼楮一亮,不顧保安索要門卡的阻攔闖進了小區。
「陳今安你站住!你躲我干什麼啊!」
他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上來,可他越追,陳今安越跑,兩人貓捉耗子般穿過了大半個小區,陳今安終于在小花園處慢了下來。
她停得太急,言梵剎不住車險些一停栽進人工湖里。
他拽住陳今安的胳膊,面對著她大口喘氣,「你見鬼了嗎?體考的時候都沒見你跑這麼快!」
陳今安心想可不是見鬼了嘛?要不然這個人是怎麼到了江市也陰魂不散?
但她什麼都沒說,與他四目相對了小半天,又戳了戳他的鼻子和臉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江市的地址?」
「我……」
言梵當然是不知道的,他連陳今安是什麼時候離開帝都的都不知道!
那天她被自己一個吻嚇走後,言梵一心想找她把話說清楚,可她電話不接消息不回,在她家等了兩三天連她的半個影子都沒見著。
他去過她以前的公司,那里的人說她離職了。他又去找了祁柚,但也沒用。祁柚口風緊的很,只說今安已經離開帝都了,其他的什麼都不肯透露。
言梵料想今安大概率會來江市,可他並不知道她父母家的地址。多方打听皆無果,情急之下他黑了陳今安的網購賬號,從她的訂單中查到了她在江市的地址。
言梵連夜買了飛江市的機票,並憑著那個地址找到了陳家所住的小區。然而高檔小區門禁嚴格,任他有三寸不爛之舌保安大叔也不肯放行。他混不進去,只能站在門口守株待兔。這一等就是三天。
「我怎麼找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言梵扶住陳今安的肩膀,微微彎腰與她直視。
「沒有。」陳今安撇開頭去。
「沒有你為什麼躲著我?」
陳今安抿著唇,不肯回答。
言梵無奈地在原地踱了幾步。
他在這兒等了她三天,難免有些急火攻心,于是音量也不自覺地大了,「是!我以前是混蛋!我傷了你的心!可你不也從來沒說出過你的心思?」
「你一聲不吭地走了,你有沒有想過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我瘋了一般的找你!在你們小區門口站了三天,差點被保安當做不法分子送去警察局。該受的罪我都受!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陳今安仍是沉默。
說不心軟是假的。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愛著言梵。
可是她怕了,她不想再回到過去那種患得患失的日子,不想再去猜測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她害怕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擔心他那顆動蕩不安的心。
她害怕即使在一起,他們也未必會有好的結果。
她過了太多充當配角的日子,就忘了該如何做自己世界的主角。
言梵握住她的手,「今安,這次我是認真的。既然現在我們話說開了,為什麼不能再給彼此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呢?」
正值周末,公園附近有不少曬太陽的老人和嬉戲的孩子,言梵的聲音大了,難免惹來看熱鬧的人。
陳今安不願街坊鄰居看笑話,慌慌張張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你別說了!你快先回去吧!」
她作勢要走,言梵抓住了她的手,「你明明愛我,你為什麼不敢承認!難道被殷致爍傷了一次,你就要永遠躲起來做縮頭烏龜嗎?」
好幾個小孩站在不遠處捂嘴偷笑,好奇地朝這邊張望。陳今安最受不了他這種強盜式邏輯,再次甩開他的手落荒而逃。
好好的一次周末出游就這麼被攪糊了,陳今安回到家後又氣又好笑。這人竟真從帝都追到了這里!
但氣歸氣,沒過多久她就開始擔心保安大叔會不會真將言梵送去了派出所,拖鞋都來不及換就著急下樓回去找他。
言梵已經不在原地了,小區門口也沒有人影,保安大叔悠閑地坐在亭子里嗑瓜子。
莫非是真的回帝都了?陳今安心想。
「嘁,狗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樣,連追個女朋友都這麼沒耐性。」她說不上自己心里是慶幸多一點還是失落多一點。
未來的幾天,陳今安過了一段及其寧靜的日子,言梵既沒有給她打電話,也沒有發微信騷擾她,不知道是不是真傷心了。
陳家樓上搬來一戶新的鄰居,連續幾天都七零 啷的,吵得人頭暈。陳今安听取媽媽的建議,每天多出去走動,偶爾出去逛逛街、去公園寫寫生什麼的。
這天她背著畫板等電梯,正琢磨著一會兒要不要趁媽媽不在去小區門口買只炸雞吃,電梯門突然開了。里面站著一個男人,手里拎著一袋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待看清那人面容後,陳今安半晌沒合攏嘴巴。
「言……言梵?你怎麼……」
「好巧啊。」言梵沖她笑,抬了抬手里的購物袋說︰「我去了趟超市,剛回來。」
「回來?什麼意思?」陳今安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在這里租了房子,就住你樓上。」
他從褲子口袋里模出鑰匙和門禁卡,勾在手指上沖她晃了晃,眼神寫滿了「看吧這下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能把我趕出去」的得意。
他還真是一天一個花頭,名堂真不少呢!陳今安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的。
「你不用上班嗎?留在江市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留下來處理江市的業務?公司那邊的事情可以線上聯系,我是合伙人,上班時間當然相對自由。」
「……」陳今安無語。
「對了,你是上樓還是下樓?」言梵按著電梯。
「哦,我下樓,出去一趟。」陳今安如實說。
言梵打量她的居家裝扮,似乎想說「你就穿這身出門嗎」,但他咳了一聲,終究把話咽了下去。
「那不巧了,我著急上樓打掃,就不送你了。一會兒送家具的還得過來呢。」
「……」
他似乎並不著急向陳今安索要一個答案。陳今安總覺得他語氣里有種「沒事來日方長」「反正我跟你耗上了」「你別想逃掉」的意味。
果不其然,那天之後,陳今安總能在各個時間、小區的各個地點遇上他。
有時是下樓倒垃圾,有時是出門取個快遞,有時是下去給她爸送個鑰匙……
他仿佛無處不在,隨時隨地陰魂不散,若不是把全家里里外外都檢查了一遍,陳今安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在自己家里裝了攝像頭,不然怎麼自己每次出門都能撞見他。
陳今安心里暗暗發毛,總擔心他會出其不意整出什麼驚天大ど蛾子。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無意識地盯著天花板,琢磨樓上這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可言梵一直沒什麼動靜,既不主動上門,也不死纏爛打,見了面都是急急忙忙打個招呼就走,似乎是真的在很認真地搬家。
日子一久,陳今安慢慢對他放松了警惕,卻怎麼也沒想到,言梵這次的目標根本不是她,是把「主意」打到了她媽媽頭上!
某天氣溫驟降,陳今安接到媽媽的電話,讓她送件厚點的外套去棋牌室。
打麻將,這是陳媽唯一的愛好。
家里條件慢慢變好之後,她也用不著每日都去公司盯梢,稍一有時間就往小區門口的棋牌室鑽,結識了一幫牌友。
陳今安將外套送到棋牌室,正被里面的二手煙燻的睜不開眼楮,突然就看到了坐在媽媽對面的言梵。
他竟然跑來打麻將?!!
「葫蘆里有賣什麼藥?」陳今安在心中月復誹,把外套拿給媽媽就要走,沒想到媽媽支支吾吾說要上廁所,非拉著她替一會兒。
陳今安就這樣懵里懵懂地坐到麻將桌上,和言梵大眼瞪小眼。
「今安,別愣著,趕緊模牌啊。」
在座的兩個大媽都是陳媽的廣場舞好友,平日和她也算親近。
陳今安訕笑著想要推月兌,「黃阿姨,我真不太會打麻將,要不你們等等,我媽上完廁所一會兒就來。」
「沒事,我們也都是隨便打打。」言梵頭也不抬,模了一張牌,裝作和今安不太熟的樣子。
陳今安在心底嘀嘀咕咕地罵他了他幾句,卻還是硬著頭皮跟他們玩了起來。
「沒想到小言還會打我們江市麻將呢,比我家老頭子打的都好。對了,你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一邊打著,兩位阿姨一邊拉著他們聊天。
「杠!」言梵打麻將的樣子非常熟練,看架勢絕非一日練成的。
他說︰「我目前還在創業,科貿方向。」
「開公司的啊,那不得了。你是什麼大學畢業的?」
「我是帝都人,也是在帝都上的大學。」
「那你怎麼跑我們江市來的呀?」
言梵模牌,笑而不語。
「我老太婆知道了,為了女朋友是不是?」
言梵瞟了眼陳今安,「阿姨,我還沒有女朋友,不過已經有喜歡的了。」
「那干嘛不在一起?難道那姑娘不喜歡你?」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言梵的語氣還委屈起來了。
「沒事的小言,肯定是那姑娘沒眼光!像你這麼優秀,哪里不好找女朋友啦!回頭阿姨幫你介紹一個!」黃阿姨突然看向一言不發的陳今安,「對了,我們今安就很不錯喏!又乖又漂亮!我們大家都很喜歡她的呀!說起來她也是帝都人,我看你們很般配的啦!」
「咳咳咳……」陳今安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背過去。她差點忘了黃阿姨是小區出了名的熱心腸,專門愛給年輕人搭紅線。
這哪里是什麼牌局,明明是大型相親現場!
言梵很紳士地給她遞了張紙,嘴角噙著意味不明的笑。
那局麻將,陳今安輸的很慘。好在陳媽終于是從廁所出來了,陳今安推月兌家里還有事,拿起手機就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