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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陳今安自己知道, 關于這段一廂情願的堅守,這些年她不是沒有動搖過的。

她長相姣好,性格明媚, 專業能力突出,在男生多女生少的e大想要追求她的人並不在少數。

但她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一來,她不想與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輕易玩弄別人的感情。二來,在她心底始終對言梵留有一絲執念。

直到大四實習那年, 她遇到了殷致爍。

那時她運氣很好, 在同班同學四處踫壁求職無門的情況下, 她投出去的第一封簡歷就被舞美視覺公司融創看中, 得到了設計助理的實習機會,半年實習期滿,通過考核便能直接轉正。

融創是業內著名的舞美設計公司,與多家電視台、傳媒公司都有合作, 經常參與各大晚會、節目和演唱會的舞台設計, 每年有上千位畢業生擠破頭想進他們公司的設計部。陳今安能得到這個機會不少同學都羨慕不已,她自己也格外珍惜。

然而踏入職場後的生活, 卻遠沒有想象中那麼順遂。

由于資歷淺,最初的那兩個月, 她幾乎成了部門里忙上忙下的打雜工。

類似幫同事跑腿買咖啡買午餐的苦情戲碼每天都在上演, 工作上大家不願意做的瑣事雜事全都交給她這個新人,做不好得挨罵,做好了功勞也不是她的。

熬夜加班到晚上十點才是常態, 收到客戶郵件得立馬回復,手機必須為領導24小時待命,就算是大半夜也得從溫暖的被窩爬起來在微信群里回復一句「收到」, 不然第二天經理準拿她開刀。

那段日子,陳今安忙得沒日沒夜,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才好。

與殷致爍產生交集,是一次很偶然的機會。

他是公司的設計總監,辦公室在高層,平時工作交接多由部門經理出面,所以陳今安只在例會上見過他幾次,對他的了解不深,印象卻還不錯。

某次周末,陳今安獨自加班到深夜。由于太累,不知怎麼就睡著了,完全沒料到殷致爍會在這時端著咖啡出現了她身邊。

殷致爍垂眸看了一眼她沉靜的睡顏,將她枕在頭下的一張設計稿輕輕抽出,看了一會兒,眼神中流露出欣賞之色。

陳今安有所察覺,猛地直起身,理了理凌亂的頭發,又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總監你……你怎麼還沒回去啊?」

殷致爍不答,只問︰「這是你畫的稿子?」

陳今安摳著衣角,眼神慌亂,「啊?嗯,是,我听說江城衛視要辦晚會,就……就隨便亂畫了一張。」

「隨便畫的?」殷致爍挑唇笑意不明,「既然畫了,為什麼不交給經理,參與比稿?」

「經理說我還是個助理,實習期都沒過,所以沒資格比稿。」陳今安絞著手指,聲音越來越小。

殷致爍似乎明白了什麼,淡笑︰「那介意把稿子借我兩天嗎?」

「當然不介意。」陳今安想都沒想就回答。

殷致爍將稿子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正當陳今安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送走一尊大佛時,他去而復返,手里多了一把雨傘。

「走吧,太晚了,外面又下雨,我送你回家吧。」

陳今安沒想過有一天殷致爍這樣的上司會送她回家,坐在他的奔馳車上,她縮著腦袋躲在後面,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殷致爍問什麼,她就答什麼,氣氛微妙。

一周後,殷致爍仍沒有將她的設計稿還回來,陳今安心底冒出一絲不安。

她後悔自己說話不過腦子了,設計手稿這樣重要的東西怎麼能說借就借呢。

殷致爍他好歹是設計總監,公司股東的兒子,應該不至于抄襲她一個小助理的設計吧?

她開始胡思亂想。

正當陳今安翻來覆去糾結要不要上樓找他一趟的時候,殷致爍通知下屬開會,當著整個部門的面展示了她的那張設計手稿,夸贊她的設計能力,並決定將江城衛視的那個項目交由她負責。

融創曾經從未有過實習生參與設計的先例,更別說負責整個項目的設計了。所以這句話一出,部門所有人,包括陳今安在內都驚呆了。

可殷致爍這設計總監既已決定,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配合。

那之後,為了趕項目陳今安的加班次數更加頻繁了,但在夜深人靜的辦公室,無一例外,總能與殷致爍不期而遇。

起初陳今安對他還小心防備著,畢竟職場女性被上司性騷擾的例子她听過有很多,不得不多加小心。

但殷致爍從無半點兒逾矩,說話做事很紳士也很周到。

他會在工作上給予陳今安一定的幫助,也會在她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貼心為她送來夜宵,加班結束後也會以「擔心下屬安全」為由主動開車送她回家。

和他相處起來,陳今安覺得很自在也很舒服,可女性的直覺告訴她,殷致爍對自己,並不只是上司關懷下屬這麼簡單。

果然,幾個月後江城衛視的項目順利完成,殷致爍開始對她開展追求。

不得不承認,面對他真摯含情的告白,陳今安動心了。

殷致爍與言梵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類型。

殷致爍比她大幾歲,骨子里透著風度與成熟,說話做事面面俱到,很會照顧身邊的人,總給人一種不言而喻的安全感。

而言梵呢,他是陽光而朝氣的,一雙含情帶笑的桃花眼總是引得人心頭小鹿亂撞。他愛笑愛貧嘴,正經的時候剛性凜然,鬧起來的時候幼稚的像個孩子。

他人緣很好,好像和誰都能成為朋友,也正因為如此,站在他身側時陳今安常常沒有歸屬感。

不管這些年發生了多少事,言梵,從來就不是她的。

她承認,她心底還愛著言梵,但她同時也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渴望被愛被呵護,而不是永遠默默站在他身後,等著他玩累了能回頭看她一眼。

她做不到這麼偉大,她也想要一段溫馨甜蜜的感情,一段簡單平凡的生活,有人能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給她一個擁抱。她不用再患得患失,惦記那個人什麼時候來,也不用擔心他什麼時候走。

這段暗戀7年了,夠了,也累了。

她想嘗試著放棄言梵,也放過自己——

答應殷致爍追求的那天晚上,他們在胡同口遇見了言梵。

那時他們已經大學畢業,言梵與幾個兄弟合伙創業,陳今安也因為上班方便搬回了位于市區的陳家老宅。

在此之前,陳今安和言梵因為各種原因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

言梵是從祁柚那里得知她與殷致爍的事的,一直想找個機會與她聊一聊,但陳今安始終對他避而不見。這次迫不得已才堵在她家門口,可終究是來晚了一步。

「今安,這位是你的朋友嗎?」殷致爍從車上下來,對僵在原地的陳今安問。

「嗯……這位……」陳今安回過神來,笑了笑,面色如常地介紹︰「這位是言梵,我高中同班同學,大學校友。」

「言梵,這位是殷致爍,我們公司設計部的總監,也是我的……」

殷致爍主動朝言梵伸出了手,笑著問候︰「你好,我是今安的男朋友。」

「男朋友?」言梵不可置信地看著陳今安,似乎是在求證。

陳今安垂眸,默認。

言梵的臉色在霎時間變得很難看,他深吸一口涼氣,黑眸轉向殷致爍,眼神冰冷。

「你好,我今天過來,是有些私人的事想找今安單獨聊聊,能不能麻煩你先回避一下。」

殷致爍皺眉,轉頭看向陳今安,見她朝自己點了點頭,才淡聲道︰「那好,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他捏了捏陳今安的手心,還是有些不放心,「有什麼事,立即給我打電話。」

陳今安點頭。

殷致爍走後,狹窄的胡同只剩陳今安和言梵兩個人。沒了車燈的照明,四周黑漆漆的。

陳今安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下情緒,冷淡開口︰「說吧,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言梵憤怒地盯著她的臉。

「不可以嗎?」陳今安冷笑一聲,「言梵,這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言梵喃喃重復,他不明白他和今安最近是怎麼了,為什麼連說話都要如此疏遠。明明以前的他們不是這樣的。

「不是嗎?」陳今安眼神睥睨,「你以前交女朋友的時候,我也沒有干涉過你的決定,這本來就不是朋友應該管的事。」

「我不管你誰管你?!」言梵青筋暴起,憤怒地指著胡同口,「那個老男人他有什麼好!我敢保證他對你不是真心的!他現在不過是一時興起覺你新鮮玩玩罷了!像他這樣見過風月的人,手段多的是,你是玩不過他的!」

「他不是真心的?那你呢!你是嗎?你對你的每一任女朋友都是真心的嗎?言梵,你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言梵瞬間如鯁在喉,發不出任何聲音。

陳今安平視前方,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過了會兒,她說︰「我也只是一個普通女生,也想找個依靠被疼愛被呵護,為什麼你能嘗試和不同的女生在一起,而我想追求我的幸福卻不行?憑什麼?!」

「殷致爍他對我很好,不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上都很照顧我。你知道的,這麼多年我在帝都都是一個人熬過來的,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被人珍視疼愛的感覺了。我覺得我和他很合拍,我也是真心想和他試一試的。言梵,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了。」

良久,言梵都沒有再做聲。夜黑如墨,他垂著頭,陳今安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看了一眼手機,正欲繞過言梵回家,擦肩而過之時,言梵抓住了她的手。

他聲音低啞,隱約有些顫抖,「那你……喜歡他嗎?」

陳今安背影一怔,緊捏的雙拳指甲嵌進肉里,目光變得空洞而無神。

「這重要嗎?」

「當然重要!如果你喜歡他,那我就祝福你們倆在一起!」言梵紅了眼楮。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陳今安還是垂眸不答。

不知過了多久,她撥開言梵握在她手腕上的大掌,沉默地拿出家鑰匙,開門進去了。

大門在言梵眼前打開又合上,他站在漆黑的胡同里,久久沒有反應。

事後,陳今安給殷致爍打了一通打電話,主動解釋了自己和言梵之間的事情。

喜歡過他是真的,現在想和殷致爍在一起也是真的,她不想騙任何人。

殷致爍對此表示理解,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說誰都有年輕過的時候,只要他們現在在一起,其他什麼人什麼事都不重要。

他總是這樣,對于陳今安的一點一滴都無比包容,這讓陳今安感到欣慰。

而另一邊,言梵從胡同離開後,徑直去了酒吧。

其實今天是他生日,他約了朋友一起出來玩卻遲遲打不通陳今安的電話,沖動之下將一堆發小兄弟丟在了酒吧,自己卻去了她家門口等她。

沒想到撞見那樣一幕,現在想起來,不知是可悲還是可笑。

見言梵一個人窩在角落里喝悶酒,腦殼和孟方禾對視一眼,雙雙拿起酒杯坐到了他身邊。

腦殼勾住他的肩膀,主動與他踫杯,「怎麼了煩哥,過生日怎麼一個人兒躲在這兒喝悶酒啊!」

面對自己的發小言梵也不想藏著掖著,更何況他現在滿腔郁悶急需找好友疏解疏解。

他喝了一口酒說︰「陳今安談戀愛了。」

孟方禾托著下巴,「喲!那可能恭喜你了。」

言梵覷了她一眼,面色更冷了,「對象是她公司的上司。」

「什麼!?」腦殼差點將嘴里酒噴出來,「敢情你們倆沒在一起啊!」

言梵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孟方禾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半是惋惜半是調侃道︰「還真是遺憾呢,本來以你們來遲早會在一起呢。早知道,我就多追你兩年了。」

言梵放下酒杯,「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

腦殼一掌劈在言梵的後背,「你什麼意思啊?難道陳今安喜歡你這事兒你自己不知道啊!」

「你說什麼?陳今安她喜歡我?」言梵猶如一道閃電劈在頭上。

腦殼和孟方禾面面相覷,同時翻了個白眼。

「靠,看樣子你還真不知道。不是,這麼多年,你倆就沒人主動表露過心跡?」

言梵揪住腦殼的衣領,「別廢話了,你到底知道些什麼趕緊說!」

腦殼扯開他的手,一邊理衣服一邊說︰「當年陳今安喜歡你這事兒,我們大家可都看出來了,只是礙于姑娘家面薄,沒當面提過罷了,我們還以為你知道的。」

「當年今安為了你,說什麼也要學理科。她是藝術生啊,學理科得多費勁啊,可無論老班怎麼勸,她還是這樣堅持。後來有一年聖誕節,她為了送你圍巾,給我們幾個男生都送了一條。但只有你哪條是她親手織的,我們的都是商場買的。」

「送我的那條圍巾,是她親手織的?」言梵訝然。

「你要是不信,我那條現在還在家里呢,商標也沒剪,要不拿來給你看看?唉!要我說你倆可真夠折騰的。說真的,當時我還有點喜歡她,要不是我後來復讀,你又為了她考e大,我肯定追她!結果現在搞半天,你倆沒在一起啊!」

「可是……今安她從來都沒跟我說過這些啊。」言梵聲音哽咽。

孟方禾輕飄飄道︰「人家是女生!你以為誰都跟我一樣,能鼓起勇氣厚著臉皮跟你告白?你們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和腦殼兩人在外地什麼也不知道,你倆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言梵盯著手里的酒杯,自言自語︰「是啊,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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