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劇組里。
寧檬拍完一場家暴戲份後, 正蹲在地上緩解情緒。
為了能夠徹底融入角色, 表現出角色一系列復雜的心理變化, 這段時間里寧檬一直沉浸在角色里，所以現在出戲所需要的時間也變長不少。
有人走到她身邊, 緩緩蹲了下來, 給她遞了瓶溫咖啡︰「我剛從保暖箱里取出來的。」
寧檬從聲音里听出這個人是封攸寧。
在熟悉的人面前, 她沒有刻意抬頭打招呼, 懶洋洋伸出手想要接過咖啡。
看到她這副慵懶模樣，封攸寧避開她的手, 幫她擰開咖啡後才遞到她手邊。
寧檬握住咖啡後, 溫熱從咖啡傳到手心，然後從手心一路蔓延到心底。
她一口氣喝了不少咖啡進肚子里。
「感覺好些了嗎？」
等她喝完，封攸寧伸手接過來，把瓶蓋擰回去。
「好些了。」
說是這麼說，寧檬還是沒能打起精神。
「吃瓜會不會讓你精神些？」封攸寧問，同時把他的手機屏幕遞到寧檬面前。
吃瓜這個詞牢牢抓住了寧檬的心。
她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今天又出什麼新瓜了？」
寧檬伸手接過手機, 目光落在屏幕上。
「趙清韻他們那一批人真是體貼人, 在我心情低落的時候給我努力找樂子。」
這個新瓜，指的自然是寧氏集團破產重整這件事。
其實這件事，在兩天前寧檬就已經從檸檬爹那里听說了。
不過現在看到熱搜, 寧檬還是很高興。
尤其是她往下滑, 看到沙雕網友們評論時。
【？寧氏集團現在才破產重整？】
【震驚了，寧氏集團從幾個月前就一直爆出負面新聞，我以為它早就涼了】
【哈哈哈哈哈哈難怪趙清韻要找新爸爸了, 這舊爸爸的魚塘已經承載不了她大大的野心了】
【說起來寧氏集團走到這一步，和寧白駒寧檬父女也有關系。不知道寧柏遠會不會後悔？】
【後悔，後悔，當事人現在就是非常後悔.jpg】
樂呵了好一會兒，寧檬才想起來她拿的是封攸寧的手機。
她拍拍自己的臉，伸手把手機遞回給封攸寧。
接過手機時，封攸寧觸踫到她的手指︰很冰涼。
他眉心擰了起來︰「起來，我們換到室內種蘑菇去吧。」
寧檬一樂︰「好啊。」
封攸寧把那瓶還帶著溫熱氣息的咖啡遞給寧檬，讓她拿在手里充當暖手寶。
他從地上站起來，朝蹲在地上的寧檬伸手︰「牽你起來？」
寧檬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溫熱，而她的手很冰涼。
兩者相觸踫，寧檬有些不自在地縮了縮手。
「怎麼了？」封攸寧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茫然問道。
「沒什麼。」寧檬搖頭。
她順著他的力道從地上站起來。
走進開著暖氣的室內，寧檬感覺舒服了不少，那原本低落的心情得到緩解。
寧檬的心情是好了不少，寧家這邊倒是一直愁雲慘淡。
雖然集團破產重整，並不影響寧柏遠和寧大幾兄弟手里自己的私產，但沒有了寧氏集團這個大樹乘涼，他們就只是有錢沒有地位。
而且他們手里的私產對普通人來說是很多，但壓根不夠寧柏遠他們揮霍上多久。
坐在沙發上，寧大雙手十指全部插進頭發里，眉頭緊緊擰著。
寧柏遠手里的煙一根接著一根，整個人渾身繚繞著濃濃煞氣，壓根沒人敢靠近他坐著。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寧二輕咳兩聲，打破客廳里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其實以寧氏集團之前的樣子，破產重整也好，至少對我們來說我們是甩掉了這個爛攤子。手里有錢，我們想要東山再起還是有機會的。」
「東山再起？」這個詞觸怒了寧柏遠，「我倒是想東山再起，但你想想看，寧白駒會答應嗎，趙凱定會坐視不理嗎，還有五司集團那些人肯定也恨死我們了。」
不說多的，以寧白駒今時今日的地位，只要他不想讓寧柏遠起來，寧柏遠就絕對起不來。
「……爸。」寧二弱弱喊了一句。
寧柏遠擺擺手，示意他繼續說話。
寧二繼續說︰「我們每個人手中都有不少私產，我看短時間內我們先耐心打理自己的私產，然後尋找機會慢慢起來。你們看這怎麼樣？」
寧大搖頭，語氣有些頹廢︰「vc集團那邊不會坐視我們手上擁有那麼多私產的，你們近段時間行事要多加注意一些。」
他能不頹廢嗎。
原本他多意氣風發，可從寧檬和他們斷絕關系到現在，在這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寧氏集團居然就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趙清韻。」寧柏遠突然出聲。
幾兄弟紛紛看向他。
「我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原因全部在趙清韻身上。」
寧柏遠眼楮黝黑，里面帶著濃濃的煞氣。
遷怒，不甘，痛恨。
這種種情緒浮現起來，寧柏遠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沒好好睡過覺，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後悔收留趙清韻，後悔……沒有以一種正常的待遇對待寧檬。
可能寧大幾兄弟感觸還不是那麼深，但對寧柏遠來說，寧氏集團是他畢生的心血，寧氏集團被毀掉，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難受。
到了他這個年紀，就算寧白駒真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他又哪里還有多余的精力！
「听說趙清韻現在還在帝都？她和曹獻還沒有做親子鑒定對吧？」寧柏遠仰頭看向幾個兒子，出聲問道。
寧大等人面面相覷，不清楚寧柏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
攝像機正在播放剛剛拍攝下來的片段——
圍著破舊圍裙的寧檬縮在角落里，兩只手抱著頭麻木躲閃。
看了好一會兒，寧檬自己點了暫停鍵︰「這個片段處理得是不是太簡單了，我覺得我的眼神不對。」
她的眼神里，沒有那種破碎而絕望的光芒。
所以她的表演也不夠抓人，不會讓人產生那種心都跟著角色提起來的感覺。
「茅導，我們再來拍一次吧。」寧檬主動要求。
電影的導演是茅沃，這是在《大醫精誠》之後，寧檬和他的第二次合作了。
听到寧檬的要求，茅沃點頭︰「行，那我們就再來一次。」
演員都主動要求重拍，他作為導演自然沒什麼不樂意的。
把剛剛的鏡頭又重拍了一次，鏡頭後面的茅沃慢慢擰起眉來︰「卡，感覺還是不對。」
寧檬縮在角落里，抬手揉了揉眉心︰「茅導，不如真打試試？」
剛剛拍戲時，飾演她父親的演員拳頭看著砸得凶狠，實際上拳頭落到她身上時力度已經全部卸掉了。
這樣她是不會受傷，但她也沒能很好共情到角色里面的絕望和痛苦。
寧檬是希望能用這部戲沖擊最佳女主角獎項的，她不介意把這部電影的細節打磨得更好一些。
听到她這句話，茅沃還沒什麼反應，司霍先嚇了一跳︰「別啊別啊，這部分戲你才拍了幾條而已，先多試試看，實在不行我們再另外想辦法吧。」
他的姑女乃女乃哎，真打這種事不是那麼好玩的，敬業是好事，司霍也一直希望寧檬能夠更加敬業一點，但在這種事上最好別那麼敬業了吧。
而且如果真打了，事情傳到老板耳里，那他和小青可都要完了。
沒有年終獎金都還是小事。
「先休息半小時找找狀態吧。」茅沃也說。
整部電影的打戲加在一起超過十場，寧檬自己有超過五場，如果能找到狀態表演出角色的絕望，就沒必要真的打了。
拳頭砸在身上，誰不疼啊。
寧檬揉了揉眉心，倒也沒有特別堅持。
她從角落里站起來，坐在凳子上，埋頭整理自己的狀態。
突然，寧檬放在腿邊的手機亮了起來。
她原本沒太在意，只是隨便瞥了一眼，但很快，寧檬猛地拿起手機解鎖，直奔吃瓜現場。
【寧柏遠v︰趙清韻一直沒和曹獻做親子鑒定，是不是因為你看不上宇平公司？也是，宇平公司對以前的我來說，給我提鞋都不配。
你現在一直留在帝都，不會是想著故技重施，找到個家世和莊鴻雲差不多的公子哥吧？
有了你媽媽當前車之鑒，誰敢娶你？他們不怕自己頭頂青青草原，到時候生個孩子下來還要像你現在這樣當小蝌蚪找爸爸？趙清韻】
看到寧柏遠發的微博，趙清韻氣得渾身發抖。
她的所有心思好像都被挖了出來，在大庭廣眾下攤放開，讓所有人都瞧個一清二楚。
更讓趙清韻覺得生氣的是，她剛剛打听到，她被從上流圈子的酒會除名了，以後她再也不能進入這些級別的酒會。
不能進去參加酒會，她自然也就沒辦法接觸到品質高的男人。
趙清韻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一氣之下，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登上自己的賬號轉發了寧柏遠這條微博，並且配字回復︰【承蒙寧董提醒……不對，寧董現在已經不是寧董了，那就承蒙寧叔叔提醒】
這一句回應，是直接往寧柏遠的肺葉子上捅刀，那叫一個快狠且準。
更讓人震驚的是，沒過多久，趙凱定居然也冒了出來。
趙凱定轉發了寧柏遠的微博，配字回復︰【現在你又配給誰提鞋呢？你想當小蝌蚪的疑似爸爸都沒有機會】
連著幾條微博，吃瓜群眾們直接炸掉！
剛剛維修過的微博服務器再次不堪重負崩潰了！
寧檬連著吃了幾口大瓜，正想繼續蹲在瓜田里，就發現自己的手機被人抽走了。
司霍拎著她的手機，皮笑肉不笑道︰「先拍戲再吃瓜，我和你說，今天這場戲不過你就別想吃瓜了。」
「你！」
「哎，這口瓜它飽滿多汁，絕對包甜。」司霍晃蕩著手機，以一種吟誦般的語調開口道。
「算你狠！」寧檬氣笑。
她收拾心情，閉上眼整理狀態。
十分鐘後，剛剛那場戲再次開始。
從眼神到微表情，再到那不經意間的閃避動作……
寧檬詮釋得無可挑剔。
鏡頭後面的茅沃看得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是的，這就是他想要追求的那種窒息、那種人生信條徹底崩潰的絕望。
茅沃導演一拍大腿︰「沒錯，是我想要的感覺，寧檬這半小時進步也太快了些。」
「可以了，再補拍一條這場戲就過了。」茅沃高喊道。
徹底搞定這場戲後，寧檬快步溜走，跑去司霍那里搶回她的手機。
茅沃重看了一遍剛剛拍下的片段，那簡直是越看越滿意啊。
他原本想好好夸一夸寧檬，鼓勵她再接再厲，吹一波她未來可期，結果一抬頭整個人都懵逼了︰人呢，剛剛還在這里的，怎麼溜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