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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氣氛微妙而沉默, 並沒有起到想象中的效果。

余耿耿面無表情地看著阿努蓬,仿佛他說的事跟自己並沒有什麼關系。

杜歸的表現就正常多了。

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之後,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接著忐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咬了咬嘴唇。

琥珀色的瞳孔里有驚懼, 有不甘。

阿努蓬將軍把他們倆的表情盡收眼底。

余耿耿的反應他很不喜歡, 沒什麼意思。

杜歸倒是不錯。

如此看來,他們三個人的關系似乎並沒有表面上那樣和諧。

阿努蓬靜靜地欣賞了一會,笑眯眯地揭示答案︰「其實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這個人向來大度, 特意過來邀請你們和我一起听。」

他撥了個電話。

嘟——嘟——

響了沒兩聲,對面很快接起來。

「裴先生,是我。」

裴雲旗打斷他︰「錢已經準備好了。」

他的聲音有些干啞,听起來像是抽了一晚上的煙一樣。

阿努蓬眯起眼楮, 嘴唇因為過度興奮而哆嗦, 在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屬于老者的平和。

只有扭曲的惡意。

阿努蓬如今妻離子散孑然一身, 看到別人生活美滿便十分難受,只有看到別人痛苦掙扎,才能讓他焦躁的心得到片刻的緩解。

他的女兒還那麼年輕, 同關押室里的這兩個人差不多大,憑什麼他們就可以活著,他的女兒卻要長眠在冰冷的廢墟中。

阿努蓬恨得咬牙切齒。

如今的m聯邦獨立共和國已經沒有他的地盤,到處都有人在追殺他。

他狼狽逃竄至海外。

支撐他苟活于世間的目的只有一個,報仇。

阿努蓬費了很大的勁,把所剩不多的家底全部掏空才查到一點線索︰點燈節前後佤邦聯合軍曾經和來自z國的人接觸過。

拿到線索後, 他徹夜難眠,恨自己引狼入室。

在點燈節的宴會上,阿努蓬將軍只邀請過兩個z國人。

一個是昔日的合作伙伴,裴雲旗。

另一個則是他看好的未來合作對象,余淮之。

他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分辨究竟是誰在背後下黑手,所以他要他們後悔終生。

阿努蓬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和緩地問︰「裴先生,我們約定的三天時間已經過去了,不知道你選的是——」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意思很明白。

電話那頭,裴雲旗沉默了許久,久到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先把杜歸送過來。」

杜歸閉了閉眼楮,眼淚從眼角滾落,淌到頭發里。

偏偏嘴角控制不住地露出一點笑。

又哭又笑,表情很是扭曲。

杜歸並不在乎能不能活下來,他在乎的是,裴雲旗在余耿耿和他之間選了他。

他心里忍不住冒出一點希冀。

裴雲旗是不是對他……哪怕有一點點的偏愛,他也滿足了。

杜歸擦掉眼淚,情緒平靜下來之後,才想起余耿耿的存在,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耿耿。」

余耿耿垂著眼想事情,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關押室里突然安靜下來。

這時,余耿耿才發現其他兩個人都在看自己。

阿努蓬將軍是滿懷惡意地看,杜歸是愧疚不安地看。

「……」余耿耿一臉莫名地眨了眨眼楮。

打完電話了?

說實話,他並不能理解,阿努蓬鬧這麼一出是什麼意思,裴雲旗把杜歸先撈出去不是必然的事情嗎。

神秘兮兮的弄得好像很有懸念一樣。

主角攻不選主角受,難不成跑去選炮灰?

裴雲旗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頭過于安靜,讓他的心髒陡然沉了沉。

他不耐煩地問︰「阿努蓬,我說的話你听到沒有?」

阿努蓬呵呵一笑,語聲說不出的詭異︰「自然是听到了,不單單是我,另外兩位小朋友也听得很清楚。」

砰——

裴雲旗手中的玻璃杯滾落到地上,心里咯 一聲。

誰,余耿耿嗎。

他的神情出現了細微的慌亂。

冷靜下來後,裴雲旗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余耿耿親耳听到自己被放棄了,會不會很難過。

緊接著他又在腦子里昏昏沉沉地想,本來便不喜歡我,這下子肯定更加討厭了。

「耿耿……」

裴雲旗嘴唇動了動,下意識地喚了一聲余耿耿的名字,喊完之後卻沉默了。

阿努蓬仿佛嫌事情還不夠大,很好說話地問他,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不用。」

裴雲旗狼狽地掛斷電話。

直到此時,杜歸僵硬停擺的心髒才緩緩回暖,有那麼一瞬間,他害怕裴雲旗會不會真的改口。

阿努蓬將軍遵守承諾。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裴雲旗並沒有過來,只讓手下帶著一箱子錢去接杜歸。

回到安全屋後,杜歸不顧勸阻,掙扎著要去見他。

他拖著病體走到房間門口。

桌子上的煙灰缸幾乎堆滿了,男人的臉被煙霧罩住。

杜歸站了一會兒,伸出手去踫他的臉。

他到現在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因為他從裴雲旗那里得到的愛太少了,導致他總是忍不住反復確認。

踫到了。

溫熱的臉頰,是真的。

杜歸由衷地笑了一下,心里仿佛有煙花綻放。

裴雲旗忽然抓住他的手,力道有些重。

杜歸低低地咳了咳︰「你弄痛我了。」

裴雲旗看著他的眼神沒什麼波瀾︰「杜歸。」

杜歸的手指縮了縮,他以前都喊他小歸的,听起來很親近。

從來沒有這樣直呼其名過。

杜歸掙扎著想把手抽出去,慌亂地說︰「我有些累,要去睡一覺,有什麼事你等我睡醒再說吧……」

裴雲旗沒給他機會逃避,用客氣的語氣說著最戳人心的話︰「你曾經救過我一命,如今我把你贖回來,算是扯平了。」

「以後我們倆互不相欠。」

至于余耿耿,他會想其他辦法。

裴雲旗在心里告訴自己,沒有什麼不能改變,只是時間還不夠罷了。

就算余耿耿厭惡、遠離他,他可以等。

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回過神來的裴雲旗察覺到杜歸的狀態很不對勁。

杜歸垂著臉好像是在發呆。

他突然把手放在植入定位器的傷口,手指隔著布料摳進去,攪弄。

大片的血色在褲子上彌漫開來,觸目驚心。

杜歸似乎失去了疼痛感,茫然地說︰「定位器呢,怎麼找不到了啊?」

「杜歸,你在干什麼!」

裴雲旗緊緊捏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再傷害自己。

杜歸低低地笑出聲。

失去意識之前,他用染血的手踫了踫他的臉︰「裴雲旗,你想都不要想,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甩開我。」

杜歸走後,余耿耿沒有再繼續關押,多圖領著被綁得嚴嚴實實的他去了島中心的城堡。

阿努蓬將軍站在頂樓露台等他們,背影在落日余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萎縮。

「來了。」

多圖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事情都交代下去了?」

「是的,將軍。」

余耿耿覺得哪里不對,沉默地觀察著他們倆。

阿努蓬將軍扭過頭對副官低聲囑咐了幾句話。

多圖一臉悲痛地听著,時不時點點頭或者搖搖頭。

阿努蓬不耐煩了,大聲呵斥他。

「我說了,你把錢全都帶走,我的人脈你也都有數,你還年輕,有大把的機會!」

多圖虎目含淚︰「將軍……」

余耿耿雖然沒听懂多少,但莫名覺得,這一幕像是電影里生離死別時經常看到的場景。

半晌,多圖副官把右手放在左肩上,朝將軍微微躬身,隨後紅著眼眶大步走出去。

露台上只剩下兩個人。

余耿耿被捆在椅子上,一動不能動,嘴唇上貼著膠帶。

阿努蓬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渾濁的眼珠望著遠處的海面。

月兌去大毒梟的光環,他此刻看起來像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甚至有些落拓。

余耿耿艱難地側了側臉,朝他嗚嗚兩聲。

阿努蓬沒有理會他,用生硬的中文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的女兒。

余耿耿依稀記起那是一個面容深邃穿著漂亮禮服的女孩子,性格很是活潑,當時在晚宴上一直纏著余淮之。

他听了一會兒才明白,對方竟然在點燈節的騷亂中去世了,難怪阿努蓬看起來大受刺激,有些瘋瘋癲癲的。

阿努蓬沒有說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笑著模了模。

「我要去陪我的夫人啦,可我的女兒最討厭孤單,在走之前我要多找一些人陪陪她,不然她會很無聊。」

余耿耿睜大眼楮,在椅子上拼命掙扎︰「………!!!」

等會兒,這話怎麼越听越不對勁。

阿努蓬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華美的陪葬品。

「……」

余耿耿恍然醒悟過來,什麼談判,什麼先贖回去一個人,全都是騙人的。

這個老頭子瘋了,想拖著所有人陪他一起上天。

余耿耿的手心藏了一塊鐵片,是他在關押室里發現的,他偷偷磨了好一會兒,繩子才勉強磨出半截缺口。

他急出了一腦門的汗。

要是余耿耿現在手腳自由,他非要揪住阿努蓬的領子狠狠揍他兩拳︰能不能不要自說自話,讓他陪葬經過他同意了麼!

他還有好多事沒有做。

他還沒有在余淮之說過的藍花楹樹街道散步。

他還沒有把新學的甜點做給余太太嘗一嘗。

他甚至沒有看到自己出演的電影上映……

最最重要的,他還來得及跟余淮之說,他其實也挺喜歡他的。

余耿耿一點都不想死。

天色從昏黃逐漸轉向灰暗。

一道黑色的影子徑直朝著賽圖島飛去,震耳欲聾的炸裂聲隨之響起,刺眼的炮光把夜幕撕裂開來。

余耿耿腳下這座有著數百年歷史的古堡,在劇烈的沖擊下微微搖撼。

阿努蓬將軍站在露台邊緣,沉默地俯視著世界崩裂開來,眼里的笑意越來越瘋狂。

第一發,第二發……

象征死亡的黑色閃光每隔十分鐘便會來一次。

碼頭附近的安全屋中,裴雲旗站穩身形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朝著島內沖。

被手下死死攔住。

他們在島嶼外圍,此時離開還來得及。

如果真的沖進島中心,神仙也難救。

余耿耿終于把繩子磨開,但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腳下的地磚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縫,七零八碎地蔓延開來。

他單兵作戰能力再怎麼高,對上殺傷性巨大的熱/兵器,存活率依然約等于零。

余耿耿把繩子扯落,踉踉蹌蹌地走到露台邊緣,漫天都是火光和煙霧。

原來他登上這座島的那天,便注定再也走不出去了。

余耿耿仰著臉閉上眼楮。

死亡並沒有如約而至。

反倒是近海處有炮聲轟響。

數十艘戰艇如同天神降臨般出現在海平面上,旗幟隨風飄揚,炮口統統對準了同一個方向——多圖的戰艇。

余耿耿遠遠望著那個站在甲板上的男人,心髒忽然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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