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倉庫外面進來兩個人, 抓著余耿耿的手臂不讓他動。
余耿耿根本沒打算掙扎,蔫蔫地站在原地。
多圖用水打濕了一塊看起來又髒又花的抹布,粗暴地扔到了他臉上。
「……」
撲面而來的腳臭味讓余耿耿眼神混亂了幾秒,窒了窒, 他在心里默念︰小不忍則亂大謀苦心人天不負三千越甲可吞吳……操!至少不要用擦腳布啊!
多圖換了整整三盆水才把他臉上的黑泥全部弄干淨。
他盯著這張臉愣了好一會, 總覺得有些眼熟。
多圖認真思索了片刻, 自己很少去z國,就算去也頂多是在邊境城市打轉,沒有深入過內地, 怎麼可能會和這個年輕人有過接觸。
……嗯,應該是最近太累出現幻覺了。
「將軍, 弄干淨了。」多圖說。
阿努蓬將軍緩步走近,捏著余耿耿的下巴左右掰了掰,冷笑著夸他︰「很漂亮,難怪要藏起來。」
就是太弱了, 沒想到裴雲旗竟然中意這種踫一下就要哭出來的類型。
余耿耿白著臉, 掙扎得很厲害。
一股常年吸食毒/品的惡臭氣味直往他鼻子里面鑽,眼楮差點被燻出眼淚來。
難怪杜歸怨氣如此深重。
阿努蓬瞥向多圖︰「怎麼回事, 你不是說他只是個小佣人嗎?」
多圖十分羞愧︰「將軍,我真的用了刑,他一口咬死他只是跟過來伺候他家少爺的。」
「伺候……」
阿努蓬皺著眉念叨了兩遍,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露出嫌惡的表情,狠狠地甩開余耿耿,還用手帕擦了擦手。
余耿耿︰「……」
這位大爺,我還沒有嫌棄你有口臭不洗澡,你竟然嫌棄我濫交?
多圖很想在將軍面前重新證明自己, 躍躍欲試地模著腰間的鞭子︰「將軍,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一次,我一定逼問出他和裴雲旗之間是什麼關系!」
「沒必要。」阿努蓬臉色陰沉地擺擺手,「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派你去做。」
「……」
余耿耿萬萬沒想到這個阿努蓬將軍竟然還是個重度恐同癥患者。
他心想,若是余淮之也在這里,那關系才叫一團亂麻。
不知道余淮之現在在干什麼。
早知道那晚看煙花的時候,就應該讓陳助理幫忙轉交一下電話的。
余耿耿無事可做,努力回憶余淮之落到阿努蓬將軍手上時,他是怎麼處理的,想了一會兒,發現完全沒有頭緒。
他嘆了口氣,自己就不是動腦子的料。
要是余淮之在身邊就好了,這樣最起碼起碼他還能閉上眼睡半個小時,醒來也不用擔心小命不保。
余淮之就是有這種能力。
他的存在,有種讓人安定下來的力量。
僅僅過了一分鐘,余耿耿又在心里呸呸兩聲︰我胡說的,佛祖您老人家可別听進心里去。
這里這麼危險,余淮之還是不要來了。
余耿耿舍不得他吃兩遍苦。
去往港島機場的公路上,一輛黑色轎車明顯已經超速了,其他車輛見狀紛紛讓行。
車載電視上正播放著關于余氏風波的時事評點。
主持人在港台是出了名的風格刻薄犀利。
「地產業向來是余氏的主業,電視機前的觀眾們應該還記得,一個月前,余氏名下最大的地產公司竟然爆出虧空巨大的驚天丑聞,導致後面幾天連著股價暴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余氏董事長余平如今深陷借海外投資之名行轉移資產之實的傳聞中……」
「關于觀眾們最關心的余氏會不會破產的問題,這當然不可能,不過元氣大傷是肯定的。」
接連換了幾個頻道,都是差不多的內容。
余淮之抬手把電視關了。
還是太倉促了,原本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但他已經等不了了。
余老爺子讓余淮之來港島,擺明了是發配邊疆,沒個一年半載不可能調他回去。
余淮之的回擊是把余氏拉下水,順便給老爺子添點麻煩,光是一波波的調查專員就夠他頭疼的了。
昨天晚上,一直被關在房里的余太太終于找到機會給余淮之打電話,聲淚俱下地催他快去找一找耿耿,晚了她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余淮之正在進行一場私密會見,對象是某位常常在電視上露面的大人物。
這次余氏風波也有他在背後插手。
余淮之是中途去外面抽煙時接到的電話。
身體疲乏時,煙是很好的興奮劑。
「知道了,母親。」
掛斷電話,余淮之把煙掐滅了,回到茶館包間。
文件上還有一些細節需要確認。
余淮之告訴自己,三十分鐘不會耽誤什麼。
而實際上,他的心不在焉明顯到大人物一眼便看出了不對勁。
大人物笑著問他怎麼了。
余淮之頓了頓,突然從座位上起身︰「抱歉,家里出了一些事,我現在不得不離開。」
大人物的表情難辨喜怒︰「你應該知道約我出來一趟有多難吧?」
余淮之當然知道。
但是他沒想到,余耿耿已經對他那麼重要了,他一刻都不想等。
「我的戀人出了事,我很著急。」
大人物很感興趣地問︰「如果我告訴你,你走了之後,我們合作的可能性將變得很小,你會怎麼選擇?」
余淮之微微一怔,片刻後還是說了一句︰「抱歉。」
大人物看著他,突然哈哈大笑︰「淮之,你看看你,真像一個沒見過世面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小伙子。」
余淮之心里松了松,既然能開玩笑,說明還有得商量。
他不是沒有見過世面,只是耿耿不一樣。
大人物或許是想起了年輕時的往事,擺擺手︰「去吧,項目的事等你回來再聊。」
余淮之連夜趕回g市大本營,以雷霆萬鈞之勢找出了在機場冒充余耿耿的人。
對方受不住刑,招供是受人指使,對方要求他在某個特定的時間,穿著特定的衣服,在機場晃一圈就可以了。
余淮之順藤模瓜,找到了一個余家分支的族老身上。
事已至此,是誰做的已經很明顯了。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沒人知道余耿耿到底在哪里。
賽圖島。
因為裴雲旗遞過來的話,余耿耿的待遇終于提升到和杜歸同一個檔次。
他們倆被關在一個單獨的小房間里。
或許是因為他們倆看起來都不像是能越獄的人,阿努蓬甚至沒讓人用繩子綁住他們。
門被重重闔上。
余耿耿從被人扔進來後,躺著的姿勢就沒有任何變化。
杜歸撲到他身邊,抖著嗓子問︰「耿耿,你怎麼了?」
余耿耿眼皮輕輕顫了顫,沒有動靜,看起來奄奄一息。
杜歸嚇得眼眶都紅了。
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嘀嘀咕咕的交談聲。
「將軍就是太小心了,他們看起來魂都要嚇沒了,哪里還有什麼小心思。」
「是啊,還派我們兄弟幾個一起盯著,完全是多余……」
「算了算了,不要私下議論將軍,若是被副官听到了,又要被罵。」
聲音逐漸遠去。
余耿耿睜開眼跳起來,哪有之前虛弱的樣子,二話沒說,就開始打量整個房間。
杜歸呆呆地看著他。
他總覺得,余耿耿在島上和在余家時有很大區別。
在余家的時候仿佛身上套了一個殼子,在島上才是真正的他。
杜歸咬了咬嘴唇,委婉地問出心中的疑惑︰「耿耿,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的……打架?」
他其實更想說殺人。
但是這個說法讓他心驚膽顫,很難說出口。
余耿耿正在用指關節叩牆壁,頭也不抬地回了句︰「這個啊,算是自學成才吧。」
他對外一向是統一口徑,當初對余淮之也是這樣說的。
至于他們信不信自己就沒辦法了。
杜歸一臉憋悶,擺明了不怎麼信,但他沒有抓著不放,而是善解人意地換了個話題︰「你在找什麼?」
余耿耿挑眉︰「我看看有沒有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杜歸愣了愣︰「裴雲旗應該會來救我們的吧。」
余耿耿扭過頭,語重心長地說︰「你還年輕,以後就懂了,不要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遇到什麼事盡量自己解決。」
杜歸看著他明明跟自己同樣的年紀,卻理所當然地擺出一副十足老成的口吻,有些滑稽。
他笑了一會兒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幽幽地說︰「你說得對,希望還是要靠自己爭取。」
與此同時,在賽圖島的最西端。
裴雲旗和阿努蓬蔣軍正在進行第一輪談判。
兩個昨天還打得你死我活的人,此刻像沒有發生過齟齬一樣,十分和平地坐在一起喝茶。
阿努蓬上來便直奔主題︰「我手里還有一點存貨,像以前一樣走你的運輸線,幫我送出去。」
裴雲旗沒有說話,他知道不可能對方不可能只有這點要求。
阿努蓬扯著嘴角,露出猙獰的笑容,獅子大開口︰「有錢一起賺,不過,這次,我要拿九成。」
裴雲旗抬眼。
九成?
如果按照阿努蓬說的這個份額分成,他不僅要做幾個月的白工,甚至可能要倒貼錢。
打通關節的費用自古至今都是無底洞。
裴雲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告訴阿努蓬,最近抓得很緊,資金回籠很慢。
他現在之所以坐在談判桌上,而不是拿槍對準阿努蓬的腦袋,是因為他的人手不夠。
裴雲旗在收到杜歸發給他的信號接收器之後,便立刻動身了。
時間倉促,根本沒帶多少人。
也沒有留意到什麼時候身後竟然跟上了一條尾巴。
點燈節上阿努蓬的城寨遇襲,不少武裝勢力趁機痛打落水狗,阿努蓬過得很艱難。
裴雲旗一度以為他沒有機會再看到這位昔日的合作伙伴了。
沒想到,阿努蓬竟然誰沒管,咬死了他不放。
兩方人馬前後腳到的賽圖島。
阿努蓬一見面便朝裴雲旗開了一槍。
若不是他躲得快,後果很難說。
裴雲旗頓時火氣上來,也懶得問原因,直接和他剛起槍來。
余耿耿和杜歸的照片傳過來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阿努蓬不過是明面上拖著他,背地里卻派人偷偷潛入島內。
談判談了一個小時仍然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阿努蓬看出裴雲旗在拖延時間,站起來拍桌子︰「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兩位少爺身嬌肉貴,在我那呆久了,怕是招待不周。」
裴雲旗垂下眼,臉色陰晴不定,吳東還沒有趕過來,現在動手他沒有絕對的把握。
阿努蓬為了吊著他,願意主動讓步,給他一點甜頭︰「我和裴先生合作多年,也算得上是朋友,你若是給我這個數的現金,可以先贖回去一位。」
離開前,他笑著撂下一句︰
「裴先生可以先去籌錢,三天後告訴我選擇,這點時間我還是等得起的。」
等阿努蓬走後,裴雲旗一腳踹翻了桌子。
關押室里,杜歸度過了極為難熬的三天。
因為過度驚嚇他幾乎沒怎麼睡著,傷口也感染得很厲害。
第二天醒來時直接病倒了,額頭滾燙,眼楮都睜不開。
受了刑的余耿耿反倒是活蹦亂跳,看起來適應得十分良好。
他會一點m國語,嬉皮笑臉地找門外的人要點消炎止痛藥。
阿努蓬的手下一開始並不搭理他,禁不住他從早到晚堅持不懈地懇求,終于不情不願地給他們一點草藥。
余耿耿拿到藥,笑著跟他們說謝謝。
冰涼的草藥敷在傷口處,杜歸忍不住輕輕哼了哼。
余耿耿一臉慶幸︰「幸虧他們的頭重度恐同,不然我們的處境怕是要更加糟糕。」
他拋了拋手中的藥,「說不定連這個都要用身體去換。」
杜歸艱難地把頭仰起來︰「是我連累你朝他們低頭。」
余耿耿並不在意︰「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這天晚上,門突然被踢開了。
余耿耿靠在牆上,警醒地睜開眼,順手推了推杜歸。
阿努蓬將軍走進來,看著他們倆相依為命的樣子,眼里閃過一絲惡意︰「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兩人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阿努蓬覺得有些無趣,懶得再賣關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裴雲旗用錢從我這里贖回了一個人,不如你們猜猜看,會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