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伴隨著轟隆的馬蹄聲,安格烈鑽出自己的茅草屋,身上只掛著一件單薄的獸皮衣服。
剛出茅草屋, 他就注意到遠處大片大片的人影,這些人衣衫襤褸,甚至有些人身上連一件衣服都沒有, 只有幾片樹葉擋住身體。
他愣了一下後,作為自由民中有著一定威信的人, 他當即招呼了族人將家里多的衣服取出來給這群可憐的家伙, 即便是如此可依舊有人沒有衣服可穿。
安格烈也回家里將自己屋里面的衣服取出來, 打算給這些可憐的家伙, 就在這時候, 一聲音叫住了他。
「安格烈?是你嗎?」
說話的人聲音顫抖著, 從人群中擠出來一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男人聲音激動地問道。
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呢?
安格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是抓住他這雙手給他的感覺像旱季時的枯樹皮, 這人臉上全是燙傷, 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是我啊,我的好兄弟,我是席圖!」見安格烈露出迷茫的眼神, 男人意識到自己在礦場時,因為逃跑,他的臉被那群混蛋用燃著火焰的木棍燙毀, 他當即表明自己的身份。
安格烈不可思議地看向男人。
「是、是你?真的是你?你還活著!」安格烈猛地抱住男人,也不嫌棄男人身上一股子臭味,狠狠地抱住面前這個叫做席圖的男人。
安格烈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席圖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們相互救過對方的命,但十年前一支軍隊襲擊了自由民的部落,部落被破,他們其中一部分人逃了出去,可是還是有大部分人被抓了!當時他找不到席圖,只能帶著席圖的兒子離開,一晃就已經十年,他從沒想過還能再見到自己這位兄弟!他早就默認自己這位兄弟已經回歸祖神的懷抱了。
「席沂快出來!快看看是誰回來了!」安格烈急忙對著旁邊一個茅草屋內喊。
猛地听見兒子的名字,席圖整個人都懵了,他嘴唇輕顫,看向安格烈。
「對,是他,就是你想的那樣,」安格烈輕輕拍著好友的背脊,「當時太混亂,我本想去找你的,可是太亂了,我找不到你,我只好帶著沂圖先走了,後來部落重新集結,我就帶著他們找到了部落,可是卻一直沒等到你。」
「阿爸,怎麼了?」
從茅草屋內走出一名青年,大概有二十來歲,談不上身強體壯,但是身體還是很結實的,看得出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沂圖已經有十二歲,自然還記得自己的父親席圖,說明情況後,幾人當即抱頭痛哭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沂圖這才小聲問,「阿爸,你這些年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啊?」
席圖雙眼含淚說︰「我想回來,可是礦場的守衛太多了,逃不出來,我臉上的傷就是因為逃跑被抓後,被他們用開水燙的。」
「阿爸……」
等席圖解釋了他們怎麼被人救下,逃出來後,沂圖想起前幾天安格烈跟他說的那件事。
前幾天到自由民部落的那群自稱‘起義軍’的家伙說過要救出更多的奴隸,他們說‘人多力量大’,更何況現在奴隸的人數並不比三城的人少,如果真要比一比,說不定奴隸比三城的人加起來還要多!
只要他們團結起來,就能打敗三城。
起義軍試圖說服自由民的首領馬扎大人,但是馬扎大人沒同意起義軍人的提議,但也允許他們留在部落里,甚至為他們提供了一些食物。
他們這群自由民之所以能在這片草原下活下去,是因為他們種植了一些野菜作為食物,雖然味道並不好,但是在找不到食物的時候,這些野菜卻可以救他們的命。
但是隨著這群人到來,他們的食物顯然也不太夠了……
克里將從礦場救下來的奴隸全都帶回來後,就直接奔赴自由民的大帳。
他知道林霄正在試圖說服那個叫做馬扎家伙帶這群自由民加入他們。
要他說,根本不需要這些家伙,他們救下來的奴隸都願意跟著他們干,僅僅是他救下來的奴隸就有一千多人,而這群自由民也不過一千人左右,他倒是覺得有沒有這群自由民的加入都一樣。
更何況那叫馬扎的家伙膽子那麼小,他們明確表示沒有惡意,這家伙卻時刻都在防著他們!
別以為他沒發現。
克里想到這里,瞪了一眼遠處正盯著他的兩個跟蹤他的自由民。
快步回到到大帳內,克里見到了林霄,還有早就回來的燧心等人,對幾人點點頭,又對林霄行禮後克里這才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大帳內,自由民首領馬扎一雙眼楮炯炯有神,有自由民正在向他報告克里等人救了大量的奴隸,全都跟著他們到了部落。
「首領……外面來了一群族人要見……大巫祝,我攔不住他們。」一名人匆匆進來,報告。
林霄眉頭微皺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眾人見到他後,一言不發,倒是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對著他磕頭。
馬扎出來恰好見到這一幕,他的心一沉。
面前這位年輕人帶著一群奴隸來到自由民部落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拒絕的,因為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帶來的是戰爭!這些年族人死掉的實在太多了,他不希望再有人死去……
即便他知道,有一部分族人渴望著戰爭,早就厭倦了這樣躲藏的日子!
「首領,我們從小就听著祖神的傳說長大,他們帶著祖神的傳說而來,大巫祝和他帶來的這些人救出了我們的親人、朋友這是事實!我們難道還要這樣繼續四處逃命,疲憊的奔波,死在恐懼和孤獨之中嗎?為什麼不加入起義軍,和他們一起反抗,在祖神的庇佑下,我們必定能重建部落,再次沐浴在陽光下!」
大帳前,一名自由民沉聲說著,他的目光堅定,完全不畏懼和馬扎的對視,他聲音微揚了幾度,「還是說首領,您害怕了?我不想在躲避三城的追捕,不想在茫茫的草原上,再次四散逃命,從此再也見到我的親人,和朋友,我不畏懼死亡!我願意試一試!和他們一起!」
此時周圍所有的自由民來到這里,他們的目光落在馬扎的身上、又落在林霄等人的身上,來回的轉動。
馬扎深深的嘆了口氣,從林霄帶著起義軍出現在自由民部落後,自由民加入起義軍就已經是定局,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帶來了部落祖神的傳說,還有自由民壓抑了多年的怒火。
馬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經不是自由民最信服的人已經不是他了,而是這位帶著祖神的傳說而來起義軍首領。
馬扎向前走了一步,他站在眾人的前方,說︰「作為首領,我應當保護我的族人,當敵人入侵的時候,我應當拿起武器抵擋他們,可是我不是圖騰戰士,我所能做的只是帶著我的族人一次又一次的逃走,是我的懦弱讓我們的族人被抓,遭遇奴役,我心中始終相信著祖神終有一日會將我們救出!
「它曾經血灑也要撞擊山脈,讓我們活下去!我們的祖先曾經被抓做奴隸,但是卻拼死逃出來!我,馬扎承認自己懦弱了,但現在我想帶領所有族人加入起義軍,遵從大巫祝的指引和敵人廝殺,讓我們不再失去親人、朋友,不再疲于逃走,從今往後,這片草原上再也沒有奴隸!我願意提起手中的武器,與敵人廝殺,將生命奉獻給起義軍!奉獻于祖神!不僅僅為了我們,也為了曾經的族人!」
馬扎單膝跪下,見到他跪下,其余的自由民也紛紛跪下,右手握拳抵在心髒處。
林霄穿著一襲獸皮衣服,衣服上沒有任何的裝飾,將地上跪著的老者扶起來,他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眾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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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一身干淨衣服,林霄低聲將自己的命令吩咐下去後,轉身看向躺木板床上的馬扎。
馬扎渾身上下都是傷口,有些是為了保護族人和猛獸搏斗時留下的,有些則是和敵人廝殺中留下的,作為自由民的首領,他曾經靠著自己的力量殺死過一個中級圖騰戰士,即便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他周身的肌肉結實的就像一塊鋼板,林霄甚至懷疑自己敲一下還會響。
「別緊張。」林霄安慰說。
馬扎卻不能不緊張,他知道這是要祈巫了,林霄等人在這里住的這三天時間,他親眼看見那群家伙中出現一個個圖騰戰士,可是他知道祈巫是可能失敗的,並不是一定會成功,這讓他如何不緊張?
「可是……我……」馬扎的話還沒說完,林霄就直接打斷說︰「放心吧,你一定會成為圖騰戰士。」
此前他給克里等人紋身的時候都是不用麻藥的,但是到了自由民部落後,林霄從自由民哪里弄到了有麻藥效果的草藥,所以給後面人紋身的時候,林霄都有給他們吃一些麻藥,畢竟硬來還是很疼的。
經過一整天的‘祈巫’,自由民中多了幾十個圖騰戰士。
馬扎此時正在大帳內,他能清晰的听見外面族人說話的聲音,他知道這是成為圖騰戰士後的特點,听力會變得比普通族人好很多,夜里出去,也會比其他族人看得更清楚。
他在心中默念︰祖神庇佑,保佑我,繼我之後,子孫後代,永遠沐浴在陽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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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子,奴隸叛逃,殺了沖馬城近三分之一的貴族,還帶走了上千名奴隸,沖馬城震怒,派出軍隊追殺那群奴隸,可奴隸們卻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直接將那一支軍隊給滅了,只有寥寥數人逃了回來。
細谷就是逃回去的其中之一,他跟著這次軍隊指揮關羅身後,雖然他提醒了關羅那群奴隸中有圖騰戰士,可是關羅顯然沒把這一點放在心上,依舊固執的認為是他們冒失突進才導致整支軍隊覆滅的。
他們正在草原上尋找那群奴隸的蹤跡,突然傳來一個消息,那群奴隸襲擊了礦場,殺了守衛還帶走了那群在礦場的奴隸。
沖馬城內的大貴族震怒同時,也終于得到了這群奴隸的消息,他們似乎和那群自由民在一起!
「呵,奴隸就是奴隸,以為找到那群只會東躲西藏的家伙,他們就能抵抗沖馬的大軍?真是可笑。」關羅打馬前行。
他們這一支軍隊足足有三千人,而且全都是圖騰戰士,滅掉這群奴隸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泰碩作為關羅的屬下,听了命令當即傳令下去。
「找了半天,可算是有他們的消息了。」泰碩舌忝了舌忝嘴唇,對一旁的關羅。
關羅笑著說道︰「可不是,我還以為他們會繼續藏起來,或者向東走,如果他們到了炎盟的地盤,我們的軍隊還真不敢過去。
「炎盟那些部落倒是團結得很,如果真要算圖騰戰士的數量,應該能和我們一拼。」
「我听說炎黃部落的圖騰戰士都是高級圖騰戰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提到炎盟,泰碩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聲音低沉。
關羅嘲笑︰「我看就是他們炎盟的人在吹牛。」
細谷卻小聲反駁︰「可我听說去過炎黃的戰士都這麼說。」
關羅冷哼了一聲,「是啊,就像你這個逃兵也會說那群奴隸中有圖騰戰士,如果不是看著你還有用,能認出那群叛奴的領頭人,我早就弄死你了。」
細谷聞言不在說話,在心中暗嘲,等你們倒了霉,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就在細谷在心中嘲諷之時,只見隊伍已經開始轉向,向奴隸軍和自由民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