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這種要命的感覺, 很像是戲, 像潛意識被他誘導出來了, 莊欽分不清了，他被李慕的氣息環繞著，朝後退了一步。
李慕逼近, 一只手幫他把挺括的襯衫領壓下去。
「你出戲了嗎？」
「我也……不知道。」莊欽無路可退，靠著後面的吧台, 仍是被他桎梏住的姿態, 仰著頭, 但目光是躲閃的。
人們欣賞好看的事物, 他也不例外, 但李慕這樣實在太犯規了，莊欽得拿出演技來，才敢堂堂正正地和他對視，可這時候自己都心亂如麻, 分不清真假, 也沒人給他劇本, 還怎麼演戲？
「那你看著我, 你說我是誰？」
「是……李慕。」莊欽越發地感覺站不穩, 不知道往哪兒扶，只好扶著一旁的吧台椅, 「我不至于分不出這個。」
他該慶幸這套房燈光很暗，不然感覺自己是無所遁形了。
「認得出就好。」李慕聲音低沉，眼睫低垂, 目光從那不懂得隱藏情緒的眼楮，輾轉到唇線天生上揚的嘴唇。
被他直白的目光燙得心驚，莊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都拍完戲這麼久了，李慕這樣……還說已經走出來了。
他腦子里亂糟糟的，已經被李慕完全散發的魅力引誘得找不到北了。
可一開始，莊欽是認定自己性取向沒問題，才敢去接這部片子的。這會兒意識到不對，莊欽很認真地想了一下。
他身邊有很多的男同，朋友圈一大堆，圈子里這個群體可不少，就連小刀師弟也是。所以莊欽很理解他們，可大概是從沒有喜歡過誰，就連青春期的幻想也很正常，都是看不清臉的女性，所以從沒想過，自己或許也是屬于這個群體的。
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是被《藏心》這部戲給影響了？
如果自己跟其他男演員拍這部戲，或者拍其他的同志片，也會出現類似的情況嗎？他腦中出現幾部片名，幾個男演員在片中的造型，先是給自己換頭，然後給李慕換頭。
李慕發現他在走神，很稀奇地看了他一會兒。
這種情況居然還能這樣走神。
「在想什麼？」
「玩老-虎機。」
李慕︰「？」
莊欽︰「等一下……」
他認真地想了有那麼一會兒，李慕就安靜地撐著雙臂，將他困在身前，一只手甚至有閑工夫拿了一瓶白蘭地打開，倒在杯子里。
套房里什麼都準備好了，李慕來的時候看見，床頭放了足夠的油和套還有消毒噴霧。
「床用紫外線消過毒了，這麼多夠你用到明天。」邱明說，「你不是小學生，不要搞鬧脾氣那一套，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上床，干到他求饒。」
李慕想，會用到那些的概率基本為零，那是邱明的方式，不是自己的。
漫不經心的抿了一口白蘭地，烈酒的澀味叫他耐心告警，聲音落在莊欽耳旁︰「想好了嗎？」
「嗯……我想，我、還沒想好。」莊欽很不確定地看了他一下，低頭，「我可能還得再想一下。」
「難嗎？」
「挺…難的。」
在他的想法里，如果自己去和別的男演員演這樣的劇本，非常入戲的情況下，也可能出現分不清現實和戲的狀況——但偏偏這個人是李慕，不是其他人。
比方說現在，很顯然他對李慕的感覺是來源于拍戲。在片場的時候，莊欽有意地放任了戲外的曖昧，這種良好的氛圍有利于拍戲入戲。可戲拍完了，按理說曖昧就該終止了，怎麼現在還像是在片場那樣？
李慕注視他半晌，道︰「好，那我給你時間，我要你想兩件事，第一件，你出戲沒有？第二件，你在戲外當我是什麼？朋友？有沒有一點點，和對待別人不一樣的感覺。」
「哦……」莊欽眨了下眼，「好。」
李慕抬手揉他的發頂，特別無奈︰「乖。」
他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他知道莊欽是單細胞，要不這麼說明白了，像之前那樣暗示上百回，莊欽都不一定能意識到自己到底什麼意思。
說不定過兩天想好了，認真地回自己一句︰「我們一定是最好的朋友，我還想和你一起拍戲。」
李慕會發瘋的。
下樓，進宴會廳，莊欽意外看見了下部戲的編劇老師。來不及想其他事，莊欽定定心神，把自己調整到社交模式。
也不知道這編劇是不是因為一眼看見了李慕，所以直接朝莊欽走過來，寒暄幾句，問他的近況，在拍什麼。
莊欽說在拍某電視台制作的演員真人秀。
那編劇馬上點頭表示知道，說自己有個同學是這個節目的編導，然後打量李慕。
莊欽介紹他︰「這是我上部戲合作的男主角，他也是我們公司的股東，李總，這是我下部電影，就是姜導導演的那部，電影編劇韓老師。」
李慕微微點頭︰「你好。」
「你好你好，我是韓昕。」韓老師馬上眼楮一亮，要跟他握手。李慕長得很帥，且氣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做明星的料子，沒想到真的和莊欽一起拍過戲，竟然還是他們公司的股東。
她知道莊欽簽的那家傳媒公司，不是什麼小規模的。
李慕低頭，看著對方伸出來的手掌。
他那顯微鏡般的眼中，映照出手掌的各色細菌。
莊欽知道他不跟人握手，正準備打個圓場，掉個什麼東西，或者把李慕拉開，好不著痕跡地打破尷尬，就震驚地看見李慕伸手跟編劇老師握了一下，不過只一下，很快抽出，整個動作。
編劇老師還給了李慕一張名片︰「我手上還有其他的戲在籌備，我看您非常適合來我們的劇組，有機會的話，可以一起合作。」
「謝謝。」李慕禮貌地接過名片。
就是今晚邱明介紹他是合作伙伴，要跟其他老板握手，李慕都沒伸手。
那編劇老師一離開，莊欽便壓低了聲音︰「我還以為你剛才要無視韓老師伸出來的手呢。你帶消毒水了嗎？我這兒有濕巾……哦不對，」他模兜的時候才發現，「衣服放你房間了。」
「我去洗一下就好。」李慕抬眼看見那編劇又在跟其他人握手，搭肩膀，模臉，模杯子、盤子，整個人更不舒服了。
「其實剛才是可以拒絕的，你給我打個招呼，我都準備把手機丟在地上了。」手機丟在地上，莊欽彎腰一撿，兩個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分散了，握手的事就不存在了。
「是個好辦法。」李慕笑，「那是你下部戲的編劇，要是我不理她，她砍你戲份怎麼辦。」
莊欽一听，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我是男主角，再怎麼砍我戲份，也砍不了什麼的……」
李慕︰「不知道這部戲還缺不缺投資。」
「你別投這一部，這一部投資回報率不高，你要想投資的話，去投……」莊欽的眼神在場內一轉，「投那一位，吳導的新片在籌備，他那部可以投。」
是部公路片喜劇，莊欽一開始也考慮過接這一部，但由于角色的定位和他的外形不符，才作罷，莊欽記得吳導的這部片子是後年的賀歲檔，上座率非常高，票房是那一年的冠軍。
李慕掃了一眼︰「哪個是吳導？」
「那個，穿酒紅色西裝的，他很顯眼的。」
李慕看見了，點了下頭。
莊欽陪他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邱明看見他倆，特別不可思議︰「你倆這麼快就完事了？」
「很快嗎？」莊欽不解，不就是去了趟衛生間嗎。
邱明看李慕的眼神都變了。
他拉著李慕走遠，郭寶箴繼續和莊欽說話，今天借了邱總的面子，他才算是半步踏入這個圈子，像郭寶箴這種導演，沒個像樣的作品，別說底層，他根本進不去導演圈子。剛才和其他導演說話，郭寶箴已經受到了不少的奚落，也是他心髒強大，沒氣到離場。
後面是邱總過來幫他解了圍，郭寶箴總算是狐假虎威了一回，滿心想著現在就回去剪片子，兩個月剪完，兩個月做特效，做完成片送去審核。
現在和莊欽說話，他果然自在了不少。
邱明拽著李慕到角落︰「你們這就好了？」
「還沒。」
「你這不行啊！你剛剛出去那會兒是七點半，現在八點半，一個小時，我看他精神好得很，你行不行啊！難怪你倆分手，是性-生活不和諧？」
「滾。」李慕冷眼掃他，「沒做。」
邱明︰「……居然沒！」
李慕︰「我給他時間想。」
「還給他時間？你行不行啊，怎麼這點本事都沒有，你不行我就上了。」邱明自己不吃回頭草，但想要吃回頭草可就太簡單了，想不通李慕居然在感情事上這麼溫吞。
李慕眉一擰，讓他滾遠點。
「不是，我說真的，別給他時間，」復合要那麼多時間想干什麼，毛病呢這不是，邱明說，「昨天不是教你了嗎，你把衣服一月兌！別的都不用干，你往哪兒一站，你看多少人看你，你要是月兌衣服那還得了，是個1看了都要為你做0。」
李慕垂眸抿了口香檳。
另一邊，正和郭寶箴談到電影剪輯思路的莊欽，沒注意到有個端著盤子的侍者迎面走過來。
莊欽喝著果汁，擺手表示不要香檳。
侍者非常做作地腳底打滑，一托盤幾杯香檳都潑在了衣服上，高腳杯落地，碎了一片。
酒杯碎掉的動靜不小，侍者給莊欽道歉，拿餐巾給他擦，宴會廳里絕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邱明嘖嘖兩聲︰「你看看，我安排好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就好。」莊欽打發侍者離開。
「你要不要去洗一下？」郭寶箴小聲地吐槽，「我怎麼感覺他是故意撞上來弄髒你衣服的？你這衣服長得很貴啊，不便宜吧……？」
「應該不便宜。」莊欽擦了幾下，今天事情太多了，他已經沒工夫去想是不是有什麼蹊蹺了，光是和李慕的談話就夠讓他頭疼了，本來想一個人思考一下，郭導還拉著他說話。
邱明走過來，故意說︰「衣服怎麼弄髒了？你要不上去換換？樓上有個房間，叫人給你拿一身衣服。」
莊欽看一眼李慕，對邱明道︰「邱總，我提前離開行不行？」
「這個……」
「走吧。」李慕道，「我送你回去。」
「……我公司的車還在停車場等我，我坐公司的車離開就行了。」
李慕干脆利落地道︰「上樓，把衣服換下來。」
「……好的。」
邱明差點就鼓掌了。
李慕可真上道。
一個半小時的工夫，莊欽衣服來回換了兩次了。
他跟著李慕上樓，李慕原本想等他換好出來，結果門一開，他腳步根本不听使喚，就跟著進去了。
莊欽從沙發上找到自己剛剛月兌下的那身︰「把你衣服弄髒了，我帶回去，回頭干洗了還給你。」
「衣服是你的尺碼。」李慕背對著他，酒精的作用漸漸上腦了，「你穿著合身，拿回家吧。」
「好……」莊欽把沾染了香檳的襯衫月兌下，「對了，殺青禮我還沒給你。」
「給我帶的？」
「嗯……就在地上的袋子里。」
李慕側頭，余光能看見他換衣服的動作。
李慕把手提袋提起來︰「這個？」
李慕︰「這麼多？」
「不，里面有給郭導和周導的，還有給其他演員的。」
李慕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莊欽立刻補救︰「不過給你的和給他們的不一樣，給他們的殺青禮物都是一樣的，你的我有特意選過。」
「是嗎？」李慕的聲音听起來音調高了幾分，他在袋子里挑挑揀揀，全都是包裝好的，他也分不清是哪個。
「等下我來給你找。」莊欽剛提上褲子，還沒穿好鞋，光著腳跑過去，很快從盒子里拿出一個來，「這個小的是給你的，這個也是給你的。」
「我有兩個，他們只有一個？」李慕拿著盒子感覺很輕，想或許只是袖扣之類的。他並不在乎是什麼，在乎的是和別人不一樣這點。
「是，你有兩個。」
「你喜歡郭導，喝醉的那次跟他表白，你也跟我說過一次喜歡我，所以給我兩個殺青禮物，是雙倍喜歡我的意思嗎？」
莊欽張了張嘴。
李慕注視他，舌尖抵著齒關，發出的音越發低沉︰「意味著你認為我是特別的，是嗎。」
「…是。」
「剛才問你問題，有答案了嗎。」李慕抬手看手表，「一百二十分鐘過去了。」
莊欽注意到那手表似乎是自己代言的那款，之前好像送了一個給李慕。
「我……我也不清楚，我拿你……或許是朋友，或許是別的，只是因為我不確定自己出沒出戲。」他只能這樣回答。
李慕挑眉︰「不確定自己出戲沒有？」
「嗯……」
「我幫你確認一下。」李慕把他抱到了吧台轉椅上。
「怎麼…幫？」莊欽還沒有反應過來。
李慕單手穩住吧台椅，不讓椅子亂轉，俯首就親上去。
唇貼著唇，幾秒鐘的時間，李慕分開︰「我是誰？」
「……李慕。」
李慕另一只空著的手撫模他的臉頰，垂首，再一次吻他，這一次接近十秒，莊欽腦袋清空了，被他捏住了後頸。
李慕的聲音道︰「我是誰？」
莊欽迷茫狀態中，李慕那帶著煙草味和酒味的柔軟嘴唇貼著自己，他垂下眼，回答︰「是…李慕。」
「很好。」李慕手指插-進他的黑發間，壓下頭去，含住他的嘴唇。
手上力道沒有穩住，吧台椅晃了一下，李慕腿一抬，抵住椅子，加深了這個吻。
拍戲的時候，算上對戲，不知道親過多少次。
但也僅限于禮貌克制的親。
就算是拍床戲那一回，兩人看著激烈，但也只不過是停留在表面。但是第一次被他吻得連舌頭都進了他口里。他全身發軟，使不上力，手掌有意識地推了一下。
李慕舌忝過他的唇面，舌尖抵了一半進去，勾住他，手掌心很熱，反復地摩挲他的後頸窩。
「還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莊欽肯定地說，「李慕。」
「恭喜。」李慕額頭抵著他的額頭，「你出戲了。」
莊欽︰「哦……」
李慕︰「還想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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