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 兼竹睜眼醒來。視線所及懷妄坐在一旁,對面洛沉揚還在打坐。
懷妄見他醒了,——口道, 「睡好了?」
「沒有。」兼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秘境里時間流速太快, 我都沒睡飽。」
「你還記得自己是個修士嗎?」
「……」
他自知理虧, 起來收拾了床鋪。剛剛收好, 洛沉揚也睜——了眼, 「師弟, 早。」
兼竹回身, 「早,師兄。」
懷妄冷冷, 「不早了, 羊都起來了。」
角落里的黑羊被前者瞥了一眼, 審時度勢地張嘴, 「咩。」
兼竹,「……」
出息了懷妄, 連羊都要威脅。
三人收拾了一番正商量待會兒的去向, 兼竹身上就響起了傳訊,他接通只听對面一陣嘈雜, 薛見曉的聲音夾雜其中,「我們到中——圈了!」
「不容易。」兼竹感覺勝利在望,「我們過來找你。」
「你快點。」薛見曉催促,「藥宗、萬佛宗、天闕宗齊聚一堂,正在這邊打架。」
兼竹一頓,「為——麼要我快點。」總不——是讓他去吸引戰力。
薛見曉,「來晚了就搶不到前排了!」
……原來是看戲。兼竹——想, 還是那個好朋友。
「這就來。」
「記得帶上花生瓜子小板凳。」
通訊掛斷,兼竹轉——看向懷妄,懷妄起身,「去找他們?」
洛沉揚也起身,「師弟要去和朋友匯合?」
兼竹點點——,「得——師兄暫別,稍後——會。」
他沒打算帶上洛沉揚。薛見曉和佛子身份——殊,而且——人都知道與自己——行的是懷妄,佛子他不擔——,就怕薛見曉太憨說漏嘴。
洛沉揚——顯有些失落,「好。」
懷妄對此自然沒有意見,他越過二人往洞穴外走,「走吧,別耽誤時間。」
兼竹跟上,走出幾步又回——看了眼黑羊。黑羊那油亮漆黑的眼楮直直對過來,映著洞穴里的三人。
他笑了笑叫住洛沉揚,「師兄也別一直待在這里,出去尋找機緣吧。」
說到機緣,洛沉揚又重提精神三——步跟上二人,「我也這麼打算。」
黑羊「咩咩」叫了——聲。
出了洞穴,兼竹和懷妄趕往昨日途徑的中——圈。
四周景象極速掠過,兼竹正享受著迎面的清風,便听耳旁淡淡一聲,「你倒是愛替旁人操。」
懷妄側顏冷俊,兼竹看了他一眼道,「畢竟是——門。師兄也算仙尊的弟子,你好歹提醒——句。」
「提醒多了,試煉有何意義。」
兼竹想了想覺得有理——懷妄是宗門第一人,他的出發點和自己不一——,洛沉揚日後要挑起宗門的重擔,必然少不了磨煉。
他收回目光,「是我考慮不周。」
懷妄沒——回話,二人向著中——圈的方向疾行。
兼竹和懷妄趕到中——圈時,空曠的場地間已經是混戰一片。
萬佛金光乍現,天闕符陣盡出,藥宗迷霧陣陣。
薛見曉和諶殊站在外圈,薛小少——扯起嗓子大喊,「你們不要打了啦!」
諶殊,「阿彌陀佛,這——是打不死人的。」
隨後慈悲地做起場外指導,告訴那一堆小燈泡——何攻擊對方下盤。
兼竹、懷妄,「……」有趣——
人落到他二者身邊,兼竹遞去——杯打包過來的靈潭水,「潤潤嗓。」
「你們來啦。」薛見曉欣然接過喝了——口,他轉眼看見懷妄做了喬裝,「仙尊怎麼變臉了?」
兼竹替人解釋,「換個造型,換個——情。」
「……」
諶殊笑道,「仙尊這行走的活字招牌,必然不——以真面容示人。」
薛見曉恍然大悟。
場上打得不可——交,兼竹拿了瓜子花生出來勻給薛見曉、諶殊,——想昨天還好沒拿毒蛛的內丹。
三人一起 嚓 嚓,懷妄站在旁邊不為所動。
兼竹提醒,「這秘境出現得蹊蹺,等你們門中弟子打完群架,記得提醒他們遇事別太勇。」
「多謝施。」諶殊行動力極強,丟出道伏魔圈把那堆小燈泡圈走,跟圈雞仔一。他飛身進了群架場子,一邊插手打架,一邊叮囑萬佛宗弟子。
薛見曉不敢去,「我去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兼竹不懂他為——麼要做這種——敗俱傷的比喻,「你不去也沒——麼關系。」
天闕宗和藥宗知道的事可比他們多得多。
諶殊在場中溜達了一圈又回來,他早已修成不壞金身,在各種符陣毒障中來去自。
「我們現在是——麼打算?」諶殊問。
兼竹,「四處轉轉,機緣都是轉出來的。」
諶殊,「昨日貧僧和薛少——倒是路過了一處石林,只是那石林中陣法變換萬千,我二人沒有進去。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兼竹,「陣法就涉及我的知識盲區了。」
「去吧。」懷妄忽然——口。
兼竹側目,「這麼勇?」
「無礙。」懷妄,「還要還債。」
「……」
薛見曉沒忍住又叨叨罵了句,「謝老狗!」
諶殊說的那處石林位于溶丘之上,怪石嶙峋,堆砌成重重連環陣法。
幾人落在石林外,兼竹放眼一望——七星七殺、昆侖八卦,步入其中必是險象環生,稍不注意就會觸動陣法。
他們到時,石林前還有一行人正準備入陣。
淺綠色外衫,背負細長佩劍,綴一暗紅劍穗,是青霞門弟子標配。他們听見動靜轉——看來,目光掠過薛見曉和諶殊,頓時起了敵意。
「莫非也是為了那東西而來?」
「管他們是為了——麼。」——門一男修目光狠辣,「不——將他們解決了,以絕後患!」
秘境本是生死場,魔修殺人也是常事,但——門正派的弟子說出這番話,著實令人——驚。
青霞門幾人相視間沒有否決前者的提議,紛紛模上了背後長劍。
四周溫度驟降。
懷妄周身劍意蓄而不發,只有靠他最近的兼竹——感受到。
兼竹本著日行一善的原則規勸道,「你們這就很不團結友好,要人人為公,才——天下大。」
「天下大——?」青霞門一師姐嘲諷,「說得好听,誰不想做天下第一?況且臨遠宗號稱天下第一仙宗,也不過是因為有懷妄,真要對上我青霞門還不一定誰更厲害呢。」
兼竹聞言瞥向懷妄,後者面上不喜不怒。
他點——,「就喜歡你們這份自信。天下第一宗算——麼,天下第一人也不過——此!」
薛見曉和諶殊——時偷偷去瞅懷妄的臉色。
兼竹說完轉——問懷妄,「你覺得呢?」
懷妄,「嗯,確實一般。」
青霞門弟子︰……怎麼回事,這——人怎麼比他們還狂?
「廢話少說!我們——把他們悄無聲息地解決在此地。」一青霞門弟子道,「我們八人,他們四人,最難纏的也就佛子罷了,只要我們一起上就不信……」
刷——劍意一瞬而出,于半空中分為八道從他們背後擦過!劍鞘上掛著的八枚劍穗被整齊切斷,——時掉落在地。
叫囂的聲音戛然而止。八——青霞門弟子看向地上暗紅的劍穗︰切口平整,劍意鋒利至極。
懷妄面無表情,身形動也沒動。
他們後背突然滲出森森寒意。
佛子道了聲「阿彌陀佛」,薛見曉看得一愣一愣。
兼竹拍拍手,「還有助興節目?」
青霞門弟子面上一陣白一陣紅,羞憤之余更多的是驚懼︰他們甚至沒看到有誰動手,但那劍穗的確是被切斷了。
「快入陣!」一人搶——踏入陣中,「只要我們率——破陣,他們就沒有機會——進來。」
薛見曉氣得要沖上去,「真是卑鄙——謝狗!」
兼竹,「……」
他拽住薛見曉,「罷了,排隊是我們修真界的優良傳統,就讓他們——過。」
懷妄掃了一眼,「怕是過不了。」
話音剛落,率——闖入陣中的那——弟子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邊石陣位置斗轉,將他擠壓在中間。
眼看四周怪石要將他們所有人壓碎在里面,最——始提議動手的那弟子指著驚、傷二門道,「讓——人站在那里,其他人就——從生門出去!」
師姐,「但是讓誰……」
!受到擠壓的那——弟子被提議那人一腳踹入驚門,半邊身子已經可見白骨——
門一愣,提議那弟子狠聲,「別怪我,你本來就保不住性命了,不——成——我們……啊!」
話音未落,一道靈力從他背後推出,將他狠狠摜入傷門。巨石瞬間轟隆砸入驚、傷二門,——時生門打——,剩下六——弟子飛快逃竄而出。
地面聳動,像是活物吞食著送上門來的獵物,——弟子的身體很快消失在地面。
整個過程從發生到結束不出半盞茶的時間。
……
石林外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兼竹看著面前的石林和坐在地上面色慘白的六人,——底一片冷然。
青霞門的弟子在最初的駭然驚悚後緩緩回神,其中一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師姐,「師姐,你剛剛將他推——」
「閉嘴!」師姐嘶聲道,「不是他去傷門,就是我們其中一人,現在是我救了你們!怎麼,你們反倒要當起正義之士來指責我了?」
幾人頓時噤聲,低下——誰也不——提這事。
薛見曉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這種場面,他手搭在身側微微發抖,最後沒忍住拽著兼竹的胳膊想要汲取力量。
兼竹拍了拍他,側——道,「是不是想讓我借你個肩膀靠靠?」
「……」薛見曉,「你別說話就好。」
眼下青霞門的人是不可——入陣了,兼竹看向那嶙峋的怪石,仿佛一個個偽裝成石塊的洪水猛獸。
他問懷妄,「去嗎?」
懷妄,「我無所謂,看你。」
兼竹倒是沒被嚇到,他對青霞門弟子口中的「那東西」很感興趣。他彎唇,「來都來了。」
懷妄意會,抬步上前,「那走吧。」
袖子被拽住,薛小少——可憐兮兮地看過來,「朋友,我不行,我不可。」
兼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男子漢頂天立地,不——只做縮在殼里的烏龜。」
薛見曉汪汪大哭,「你就當我會七十二變好了!」
兼竹,「……」
石林陣法的確有危險,兼竹不勉強他,叫薛見曉在外面等著。諶殊笑眯眯地也沒動,「罷了,看薛少——抖得像篩糠,貧僧便留下看護一二。」
兼竹,「佛子甚好,我相信你不是因為害怕才留下。」
諶殊,「……阿彌陀佛,施——真是會說笑。」
留下薛見曉和諶殊二人在外,兼竹——懷妄對視一眼,抬步走向這石林陣法。
身後的青霞門弟子不甘地看著——人背影,「呵,不過是去送死罷了!」
薛見曉坐在他們對面邊抖邊罵,「我呸呸呸!」
陣法的推演萬變不離其宗,雖說陣有八門,但一人入陣、二人入陣、八人入陣破解之法各有不。
眼下兼竹、懷妄二人一道入陣,則需要他們相互配合。兼竹正要踏入陣中,胳膊忽然被懷妄拉住,他回——,「怎麼了?」
懷妄似乎是遲疑了一下,接著說,「你——我貼近些,只管跟著我的腳步走,我們可當一人來破陣。」
「貼近。」兼竹看著他笑了,「貼多近?」
懷妄呼吸微緩,面上卻一派平靜,「拉著,或者你站我身前。」
兼竹將他看了會兒,直到懷妄眼睫一顫他才悠悠——口,「拉著……」
懷妄手抬了起來,在勾住兼竹指尖的一瞬,後者道,「拉著還是算了。」
「……」懷妄的手抬在半空,又放了下來,「為何?」
「道友的教誨我一直銘記在。」
懷妄——一跳,「——麼教誨。」
兼竹似笑非笑,「既然我——有所屬,還是——道友保持適當距離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