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提前取得紫辰閣的許可,木野民想要遷移倒也問題不大。倘若站在組織經營者的角度,木野匠人們能這樣果斷地扎根下來,實在是值得感激的事情。
當然,集落原始的手工作坊體制跟批量生產要求的集體管理,兩者間還是有相當大的區別。為此我召集匠人們商議,參照現代車間的模式制定了數條生產規章,並委托匠人長方良負責督促落實。
本想著強行實施生產規章肯定會遇到麻煩,但結果卻並非如此。畢竟匠人原本就是比較死心眼兒的人物,因而一旦樹立起權威就很容易令他們遵從。木野集騷亂的處置讓匠人們對我相當敬服,因而規章執行起來意外沒遇到麻煩。
工坊生產交給方良把控,而其余生活相關的事項則由溫恢負責協調。
木野集前集正胖子溫恢,做事踏實認真,唯獨缺乏魄力跟運氣。士族出身的他目前已從黎陽府的公務體制中除名,轉而擔任起私營企業的書記一職。
對這項堪稱顛覆人生的調度,溫胖子一開始是相當拒絕的。然而當擔當坊組人事的女司書微笑著說「萬事拜托了」的話語時,此前死活不接受的溫胖子,立馬像打了雞血般的猛捶胸口表示「一切交給我」——
有著賢才淑麗美譽的鄔氏二公主,在黎陽子民中究竟受到何等程度的仰慕,由此便可見一斑。
總之多虧那兩人分擔了生產生活的職責,木野工坊算是正式運作起來了。
工坊運作起來後,格物坊原本的格局也迎來了變化。如果用企業比喻的話,本館大概就類似企業中負責設計研發的核心部門,而工坊則相當于企業的生產車間。
在本館繪制的、經徹底優化的制造圖紙,不久前分發到工坊的熟練匠人手中。二百多名匠人分成十二班,各自負責自己班組實物營造。十二班組營造出各自部件,而最終則由匠人長方良帶隊將其統合成鎧車框體——
工坊的運作體制大致便是如此。
建造及組合鎧車樞體都是純粹的手工活計,因而交給匠人們來做沒問題。然而制造蘊器引擎和安裝調試的作業卻沒法交給別人,必須由我親自來完成。
鎧車是成百上千個零件組合成的復雜系統,在禹協助下已盡可能優化,不過生產磨合的階段卻總會冒出這樣那樣的問題。有時候是加工精度不足,有時候則是班組的溝通有誤。
調整生產線是費時費力的事情,然而卻匠人們卻未有丁點抱怨。
豈止沒有抱怨,就連那些祖師輩的老匠人都兢兢業業地執著我的指示,最初讓我相當錯愕。不過仔細想想也是。畢竟乘黃歷史上從未有匠人參與蘊器的制造,更何況他們還親眼目睹過鎧車的強悍出力——
當然相比原型的籠車怪來,簡鎧是標準大幅降低的量產型,不過批量生產帶來的數量優勢卻足以彌消其性能上的縮水。匠人們對自己正從事的崇高工作深信不疑,而看著簡鎧逐漸打磨成型,我的心情也好得難以形容。
本想著一口氣把生產線做完,但這天卻得到意外的建議。
◆◇◆◇◆◇◆◇◆◇
「少爺,您這陣子都沒離開過工坊……」
中午送盒飯來的侍女阿妮,在旁邊盯了我好半晌後糾結著開口。
「恕奴婢直言,您好歹也是坊主身份,要不要回本館稍稍洗漱下?」
阿妮聳動鼻頭提出婉曲的建議,而我對此也多少有所自覺。
畢竟為調試生產線我已經在工坊呆了一周以上,吃喝拉撒都沒離開過工坊,每天忙東忙西卻連最低限度的清潔措施都馬虎應對,身上味道恐怕大得恐怕在門都能聞到。要是以這模樣要去紫辰閣,估計會被某掌府當場拍死——
主辱即臣辱。
雖然匠人們沒說啥,但當坊主的家伙如此邋遢,搞不好會嚴重影響從者士氣。
嘛也罷,工坊生產線調試一直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留點時間給匠工們去消化吸收也是必要的。這樣想著的我,便接受阿妮建議久違地回了趟本館。
工坊和本館也就隔著小半會兒的路程,但氛圍卻相差甚遠。
本館里意外沒見到鄔真,我詢問阿妮,得知鄔真最近也相當忙碌。
這也難怪。這陣子我都在工坊埋頭作業,坊組運營相關的事務都交給她處理,會忙到腳不沾地也不奇怪。誒誒,總覺得相當抱歉呢。
抱歉歸抱歉,但見到不人也沒辦法。
在阿妮建議下,回到本館的我直接去澡堂清洗身體,而途中兩名身著薄衣的侍女突然進來讓我慌亂了下——
「我們來侍候公子沐浴。」
侍女們如此主張著。在地球側獨自沐浴算是常識,然而在乘黃側,達官貴人入浴時有人伺候才算常態。關于這點道理上雖然能理解,但感情上卻難以接受。不過當我試著主張自己也能洗得好時,卻得到侍女們的冷淡回應。
「反正公子您只打算隨便沖沖就出來吧?」
「那樣大的味道,不仔細搓是洗不掉的喲~~」
冷淡的高個侍女和溫和的大胸侍女,以剛柔兼具的言辭斬斷了我的退路。當話題上升到「坊主形象代表著格物坊的品格!」的高度時,我也只好舉雙手投降。
高個侍女和大胸侍女應該都是從常夏宮調遣來的那批,居然短時間內就對格物坊生出如此強烈的歸屬感,實在是難得。何況在忠誠心以外,兩人身為侍女的技術也達到洗煉以上的層級——因而整個洗浴過程與其說是男女嬉戲的香艷,不如說更接近職業專家全神貫注的雕琢。
當從澡堂出來時,我感覺整個人輕飄飄地,體重仿佛傾刻間去了一大半。
常夏宮出身的侍女,論容貌論素養都足以跟迪拜酒店的女侍相媲美。兩女孩子像這般不嫌汗臭地幫我擦洗身體,在地球側時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且那兩人事後又留下來辛苦地清洗澡堂,真是感激不盡。
滿身清爽又饑腸轆轆地來到餐廳,昔日曾侍奉黎陽公的小人族炊務,已拿出看家本領端出一桌精美餐點。在工坊埋頭做事時,每天盒飯貌似也是受這邊照顧——雖說當時都沒啥心思去分辨味道,但要為此道歉的話搞不好反而會被菜刀追砍,所以還是算了。
酒足飯飽後我轉去客廳,本來只想在沙發上稍稍放松下,然而從搖曳綠蘿後透進的陽光太過舒適,結果不知不覺就睡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