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滿是沙啞，但里頭仿佛承載了千斤重的分量。
昭示著他，每一個字的真心。
「爺爺，讓他去吧。」
忽然，池芫從沈昭慕懷里退出來，她起身，伸手，像是從前每次她難過迷茫地躲在房間里反鎖門時，他翻牆來找她時那樣，朝她堅定地遞出大手，想要拉她從黑暗冰涼的地方站起來。
她總是索取他的溫暖和保護，難得有這麼一次，她可以成為他的一份力量。
沈昭慕看著眼前這白女敕的小手，不知怎麼，外公打他罵他都沒哭的人，卻深深地紅了眼角。
他不怕她的質問，不怕她的脾氣，只怕她哭或是她輕描淡寫過後的溫柔。
這讓他有負罪感。
「算了，你長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了，愛怎麼怎麼吧。」
孟老爺子雙手拿著拐杖，悠長地嘆了一聲。
他說著，轉身便上樓了。
背影看著有些佝僂和蕭瑟。
「外公……」
沈昭慕看了眼老爺子的背影，然後，嘴角微微翕動，有些愧疚地垂下了頭。
他最不想傷害的兩個人，還是被他的決定傷到了，是麼？
正想著，腦袋上就挨了一記。
池芫女乃凶女乃凶地握拳，在沈昭慕的腦袋上捶了一記。
這一下力道不輕，直接讓身上雪上加霜的沈昭慕，從情緒中抽離出來。
他吸了口氣，看著理直氣壯地收回拳頭，抱著手臂的小鬼，不禁失笑。
「要不要再給你打一下消消氣？」
看她這表情，就知道他要去部隊這事，她也是有氣的。
但剛剛，她還是為他說話。
不愧是從小就胳膊肘偏向他的小……可愛鬼。
池芫瞪著他，「嚴肅點，少嬉皮笑臉。」
以前都是沈昭慕這麼訓池芫的，這回兩人的角色卻顛倒了過來，立時就叫沈昭慕有些恍如隔世。
「嗯，好，我嚴肅。公主殿下，有話要訓的話就訓吧。」
池芫看他配合的表現，又撇了撇嘴角。
「先將你身上的傷處理了再說吧。」
她看他疼得這個慘樣子，不好算賬——那是不可能的，上完藥，秋後算賬也是一樣的。
免得她訓的時候，他皺個眉頭白個臉，她還會心軟。
女人可不能心軟，要狠，地位才穩。
二樓，沈昭慕房間里。
「芫芫，你要的藥都在這了。」
陳媽將藥箱遞給池芫，還給他倆倒了水。
「謝謝陳媽。」
池芫接過東西，乖巧地道了謝，然後陳媽就下樓忙活了。
等陳媽一走，池芫就將房門關上。
沈昭慕坐在床前地毯上，池芫跪坐在地毯上，笨拙地拿出藥酒棉簽。
然後看著一動不動的沈昭慕，她眨了下眼，「月兌啊。」
表情沒有一點點變化。
仿佛是個給無數個病人看過病的老醫生。
在她的注視和催促下，倒是沈昭慕開始難為情了，他尷尬地咳了一聲。
伸出手，「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看著就不會做這些，畢竟池家將她當做真千金養大的，這些事她從前也沒做過。
他有點怕她……笨手笨腳的。
咳。
池芫不知道他在心里還懷疑自己的上藥技術來著，只當他是不好意思和不想麻煩她。
便搖頭。
「沒事，反正以後你要去特種部隊，上藥這事啊，總是要習慣的。」
說著，伸手粗魯地掀開他身上的T恤，將沾了藥酒的手掌往他布滿棍痕的背上重重一拍。
沈昭慕登時疼得眼角都紅了一圈。
然後便是苦笑。
傅荇總說池芫可愛機靈，像個小太陽，只會溫暖人不會曬傷人，絕對不會「家暴」他。
他想說，傅荇還是年輕了。
小鬼學散打的優勢，這下就凸顯出來了。
「氣消點了沒？」
沈昭慕疼得齜牙咧嘴的，但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怎麼能呼痛呢！
他盡力扭過頭朝池芫笑，但是池芫看著他背上這些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特種部隊啊，多麼神聖莊嚴，卻又外人都知道有多凶險的地方。
可是他卻一腔熱血地要往那里沖。
作為鄰家妹妹，朋友，喜歡他的人，不管是哪種身份，她都應該支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她自己也有，不該因為誰而強行改變自己熱愛的職業。
但她說不出「你去吧，沒事」這麼輕描淡寫的話。
她看著他背上的傷，這是輕的——他親外公打的，她都接受不了。
那如果，他在訓練、執行任務時受更嚴重的傷呢？
池芫吸了吸鼻子。
「非去不可麼……」
她想他好好的，無病無痛地陪著她長大。
他長大了，可是她還沒呢。
「芫芫，你記不記得，你曾說過，如果當時多一點這些正義勇敢的化身，那對母子就不會死了……」
池芫一愣，那是一次寒假，他們一起在家里看紀錄片，看了部暴徒襲擊居民樓里一戶可憐母子的紀錄片，當時她抽抽噎噎地說話都艱難。
隨口一提的一句話，沒想到他卻放在了心上。
棉簽一頓，池芫抬眸，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所以……是因為我？」
看她一副懵懂的模樣，沈昭慕伸手，無比寵溺地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不全是。只是你的話給了我啟發，這個世界，我們的國家，甚至是我們所居住的城市，每天，在我們看到的看不到的地方，發生著各類案件。普通案件民警能解決，但那些極端罪犯、恐怖分子，他們的手段極其殘忍，這時候就需要特種兵……」
他看著池芫似懂非懂的神情，神色溫柔了下來。
「我沒有那麼偉大的願望說保護全世界無辜的人，但我想盡可能地多保護一些人。」
還有你。
我最想保護的就是你。
還有，不想看到你為這些新聞落淚、受難者擔驚受怕。
外公說過，他戎馬一生，為的是國家。
他未必有外公的本事和成就，但他想去看看，真正的強者是如何練成的。
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詮釋了什麼叫「不負責任」和「逃避問題」，他想成為和他們相反的，勇敢又有責任的人。
池芫咬了咬唇瓣。
「可我也需要你……」
我最需要的就是你。
她忽然變得好像要糟糕掉的人生，是從遇到他開始變得色彩斑斕，不用計較得失。
因為她可以擁有別人所無法擁有的，最好的沈昭慕啊。
（《明天你好》歌詞太應景就放上來了，但是上章是確保剔除歌詞後正文還有000+字數才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