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芫起身，雀兒忙伸手扶她，她便順勢，柔弱似的微微晃了晃身子。
太後這才看清她的臉色，不禁眉頭一跳。
「怎麼臉色如此蒼白？」
她雖對池芫沒有什麼好感，但也屬實沒有惡意，此時見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再看她居住環境的惡劣程度，不禁軟和了態度。
到底于心不忍。
池芫咬著下唇，哪怕瘦弱可憐，卻仍保留著幾分倔強，「臣妾病著，太後莫要上前來，免得被臣妾過了病氣……」
說著，她將貓往前遞了下，「原是太後身邊的雪球，難怪瞧著眼熟。」
她眼神示意太後身後的嬤嬤接一下。
嬤嬤立即機靈地上前，接過，抱到太後面前來，太後伸手，立即寵溺地抱著雪球。
再看池芫，也唏噓中多了點順眼了。
「你好歹還是皇帝的貴妃，怎麼住所如此破敗嚴寒？還有你身上竟連一樣狐裘都沒有？」她說著，眉心便愈發蹙緊，視線往後，看到她床上單薄的被褥，臉色冷沉了下來，「廠公，這是怎麼回事？」
沈昭慕聞言，知道太後不是怪罪她，而是想向他了解情況。
他像是才知道池芫住這麼個環境似的，疑惑地吸了口氣，「太後，微臣也不知，只不過，當日陛下下旨，只說讓貴妃娘娘來冷宮靜思己過，但保留其妃位。按照禮制，既有妃位，合蓋一應用度如前的。」
也就是說，貴妃進了冷宮，用度被克扣，妃位形同虛設。
太後不是對池芫起憐憫之心，而是後宮大權還在她手上，只是因為她力不從心，皇帝又提過端妃聰慧穩重，她便也沒有想過貴妃失勢後，自己就收回後宮大權的。
但鳳印仍在她手上，她不知道還好，她知道了眼皮子底下出這樣陽奉陰違的事，就不能坐視不管。
觀其臉色，沈昭慕便知，這事成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
他來了半晌，此時才正眼瞧了下池芫。
比半月前，還要瘦些，面上也帶著病態的蒼白，性子瞧著倒是沉穩了幾分。
嗯，看來派趙嬤嬤過來磨礪她是對的，這不，收效還算不錯。
他看了眼桌案上厚厚一塌紙張，適時地開口替她進行下一步計劃——
「貴妃娘娘桌案上放的什麼？」
這一句，將怒在心頭說不出話來的太後思緒拉回，她眺望了眼，看不真切，便對身後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忙恭敬地上前，看了眼桌案上的紙張，拿了一張出來遞給太後瞧，池芫見狀，艷麗的臉微白，「冷宮寂寥，隨手抄些佛經，安安心罷了。讓太後娘娘見笑了。」
太後卻是抬手，示意她別說話，然後將貓遞給嬤嬤，拿著這張紙端詳了一會。
「好字，不想你這手字寫得這般漂亮。」太後贊許過後，便點頭，「觀字如觀人，筆跡工整，落筆順暢柔和，看來，貴妃在這冷宮的倆月，性子平和了不少。」
池芫故作苦笑，搖搖頭，頭上一根像樣的簪子都沒有戴，這叫太後心下無比唏噓。
這都快不像她記憶中的池芫了。
就听她略帶自嘲的聲音緊隨其後，直擊心靈，「性子再不平和，又能怎樣，護臣妾的大廈已傾，冷宮里日子清苦，自己再不想開些，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哪怕這般說，她的眼中都始終帶著不屈的神色。
這叫太後覺得，實屬難得。
後妃難為，太後從前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她一開始還不是皇後，後來皇帝即位了，她才成為太後，真正當家做主。
比起貴妃這種將囂張和壞擺在面上的直接，端妃這樣陽奉陰違，佛面蛇心的，叫她更不喜。
她的孩子，就是被這樣的女人害死的。
「孩子，你受苦了。」
半晌，太後聲音微啞地對池芫道，「你佛經抄得很好，若是此劫真能讓你改過自新，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因果循環，你若一心向善，便會得善的果。」
她的暗示不算明顯，但池芫卻知道，這事成了九成。
至于最後一成，就要看沈督主怎麼操作了。
「池芫謹遵太後娘娘教誨，定潛心在冷宮悔過。」
「太後，時辰不早了，這冷宮陰冷潮濕，對您身子不利，還是回去吧。」
見好就收，沈昭慕看情形差不多，便主動開口提醒太後該走了。
太後點了點頭，還想說什麼，但見池芫瘦弱單薄的身子，便只叮囑她，「凡事想開些，好好顧著自個兒的身子要緊，旁的，只要你能悔過自新，都好說。」
這就是明示了。
池芫眼中一熱，便給太後表演了自己絕佳的「誰給希望誰是爹」的變臉藝術。
一副找著失散多年親娘的動容模樣。
看得太後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沈昭慕回頭看了眼倚著門，仿佛一陣風能吹走似的池芫，眉心幾不可察地一攏。
池芫坦蕩蕩地和他視線對上，還不怕死地朝他擠了擠眼楮。
——看，本宮完成得很好，你選人的眼光沒錯。
沈昭慕陰惻惻地無聲冷笑了下，轉身便跟上太後的步伐，走了。
只是心下對池芫今日這番表現，還算是滿意的。
——叮，目標人物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0，不容易啊不容易，我比你還緊張。
池芫︰搞半天，還是新手村︰）
系統︰沒關系，自古大佬都出自新手村。
池芫︰我謝謝你啊。
這毒雞湯潑得好，很對她胃口。
「你先回去忙吧，哀家還有些事要處理。」
回去後，太後甚至都沒來得及坐下，便一臉凝重，對沈昭慕溫和地吩咐了聲，待他走了，才對身邊的嬤嬤冷聲道——
「傳哀家的口諭，讓端妃過來一趟。」
「是。」
嬤嬤立即去傳召端妃過來慈寧宮問話。
沈昭慕出去後，也沒閑著，對手下道，「給貴妃的湯藥里多加些補品。」
太瘦了，就憑她這般身子骨，出來也沒法和嫻雅溫婉的端妃，以及新晉的活潑明媚的麗妃爭。
既然她選了這條路，那麼正好，他也需要這樣一把利刃，替他劈開帝王猜忌之下的攻擊。
外頭在為池芫的事，一個二個的忙活起來，而池芫本尊呢？
躺著，喝藥，生炭火烤火取暖。
演完了，也該讓她這個專業的休息休息吧。
沈昭慕為了讓她這出苦肉計逼真，那是真的實打實的讓她在冷宮挨餓受凍啊，雖說有個趙嬤嬤在，日子是過得比剛來時要好得多，但整日吃得清湯寡水，還需要抄寫佛經，她生生被磋磨得瘦了。
她得報復性休息一下，直到出了冷宮這鬼地方為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