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秦善打電話到緣起前半個小時發生的事。
緣起咖啡屋,二樓客廳——
四位男性端坐著,周圍的氣氛十分壓抑。
率先開口的,是名義上的緣起店長,也是鹿芸的父親鹿任。
「大致上的情況我都理解了,沒想到居然還發生了這種事情,麻煩你特地走一趟了廣正。」
鹿任正對面坐著的人是秦善的父親秦廣正,眉宇間能夠從中看出秦善的影子,稜角分明的臉上飽經風霜,唯有堅毅的眼神在閃耀著光輝。
「之後該怎麼做?」
這次出聲的是坐在秦廣正另一側的老者,拄著拐杖的雙手滿是皺紋,渾濁的雙眼中卻有股久居高位的壓迫感。
這位老者是秦廣正在國外的雇主,朝滿園。
「總之,作為那兩人唯一的血肉,那孩子有必要知道真相。盡管這很殘酷……」
秦廣正的立場很堅定,回答得毫不猶豫。
「哪怕這有可能導致那孩子崩潰嗎?」
朝滿園的聲音多了幾分怒意︰「你這小子可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我不希望再給那孩子留下痛苦的回憶,她的人生已經足夠痛苦了。」
「朝老爺子,我理解您的心情。我也不想的,可難道又要讓那孩子繼續被蒙在鼓里嗎?善意的謊言終究是謊言,虛無縹緲的希望遠比觸手可及的絕望還要來得可怕。而且,您該也不會忘了,究竟是誰造成現在這種結果的吧?」
哪怕對方是位長輩,秦廣正依然直言不諱。
「哼!」
似乎被戳到了痛處,朝滿園冷哼了一聲,不再發言。
「所以呢?你打算讓我做些什麼?」鹿任又問。
「朝老爺子在國內現身的事應該很快就會傳到本家那邊去了,我希望你能幫忙拖延一下本家那邊的動向,至少能讓我們把事情都順利解決為止。」秦廣正誠懇地向鹿任低下了頭。
「你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那可是世界百強企業之一,在國內也是商業巨頭級別的存在,我只是個開咖啡店的,哪來那麼大的膽子去和朝家叫囂啊。」
鹿任嘆了口氣,秦廣正的要求對他而言屬實有些棘手。雖然他也不是辦不到,但付出的代價可能會很大。
「我听說你和秋家的關系很好啊,就不能想想辦法嗎?」秦廣正雙手合掌,一副你不答應我就跟你硬耗著的態度。
「不是,這些年你都在國外,怎麼知道我跟秋家的關系好不好?」鹿任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攤上這麼一個親戚,實在是讓人操碎了心。
秦廣正有些自滿地笑道︰「還得歸功于我那很爭氣的兒子了。」
「秦善這小子確實有倆把刷子,要不是先遇到了楚良,我還真挺想把那丫頭跟他湊成一對。」
提到秦善的名字,鹿任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我家兒子何德何能攀得上你家女兒。」秦廣正也順勢客套了一下。
「那倒也是!」鹿任仿佛理所當然的那樣點了點頭,看得秦廣正十分無語。
可能這就是有女兒的父親的通病吧……
「……我確實是可以替你拜托秋家的小公主,但她願不願意幫忙我就不清楚了。」拗不過秦廣正,鹿任還是妥協了。
「非常感謝!請允許我再厚顏無恥的提一個要求!」
「你可別得寸進尺啊?!」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讓你再順便幫我照顧朝老爺子一兩天。」
「小子,你是想拿我當誘餌引開朝家的注意力?」朝滿園渾濁的雙眼忽地閃過一道精光,語氣頓時加重了幾分。
「說來慚愧,我也只能想到這種爭取時間的方式了。要是讓朝家知道您回國的目的,我怕又會給那孩子帶去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秦廣正和朝滿園打了很久的交道,自然是知道拿感情牌來說服他效率很高。
「也罷,如果是為了那孩子的話,老人家我在這邊待上個幾天也無妨。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一兩天了。」
「非常感謝您的理解。」
不出所料,朝滿園很輕易的就答應了秦廣正的安排。
接下來,秦廣正又與鹿任商量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十幾分鐘後,兩人才敲定了一切。
「只是可惜了,我和他還有一個約定來著,沒辦法再一次听到那份感動,著實令人遺憾……」
「關于這一點,我也很抱歉。不過,他沒能完成的約定,身為好友的我,有義務替他完成呢。」
「哦?這麼說,你還寶刀未老?」
「太抬舉我了,我哪有這個本事……」秦廣正笑著站了起來︰「不過,父親沒能還完的債,這當兒子的,也有義務幫一手呀。」
「哈哈,那我可就期待秦善那小子的表現了……」對秦廣正賣兒子的行為,鹿任很是沒心沒肺地大笑了起來。
雖然听了一段讓人感到十分沉重的故事,但始終沉浸在傷感之中對想要繼續前進的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因此,在即將離別之際,故意將氣氛活躍起來也是鹿任體貼的一種表現。
「那麼,我就先走了……」
又深深的朝著鹿任鞠了個躬,秦廣正明白,自己欠了這位親戚太多太多,多到用自己接下來的余生都無法還清的地步。
那麼自己只能,拼盡全力的完成已經逝去的妻子為自己留下的最後一點課題,以此來回報鹿任那不留余力的協助了。
至始至終,在談話的只有三個人……客廳里的最後一位男性只是沉默的听著一切。他長著一頭顯眼的金發,高大的鼻子和偏薄的嘴唇,立體的五官看上去就是一位標準的外國男性。
在秦廣正起身的同時,他也同時起身,並向秦廣正說了幾句話,听語法像是意大利語。
秦廣正隨即點了點頭,也回了這位外國男性一句意大利語。
緊接著,秦廣正又面向鹿任和朝滿園低了低頭︰「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二位了。」
就在秦廣正與外國男性準備離去之時,鹿任出聲叫住了他︰「廣正……」
「嗯?」
「紫苑的事,我很抱歉……沒能救下她。這些年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你道歉。如果我們當時強硬一點將她留下繼續治療,或許她就不用死了……」
「這不是你們任何一個人的錯,是紫苑她自己的選擇。而我,只是像以往那樣支持著她罷了。」
秦廣正的臉上,並未有絲毫的後悔之意。
有的僅僅只是仿佛看透了一切的釋然。
曾經那位在琴之森舞動著的,宛如精靈般的女孩已然逝去。
屬于我們這個時代的故事早已結束……
然而,新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揚帆起航。
舊時代的恩怨,沒有必要讓新時代的少年少女們繼續承受下去!